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壓在教學(xué)樓的玻璃窗上。晚自習(xí)剛結(jié)束,走廊里只剩下幾盞昏黃的燈和偶爾傳來的腳步聲。李萌萌站在空蕩的教室門口,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稿紙,眼神卻異常堅定。她深吸一口氣,走到林小雨所在的座位,那個靠窗的位置,總能看見月亮從云層縫隙中探出頭來。
“我發(fā)現(xiàn)了。”李萌萌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風(fēng)吹散,“那篇《蟬蛻》,是你寫的吧?”
林小雨猛地抬頭,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桌角。她的臉瞬間褪去了血色,像是被人戳破了一個藏了很久的秘密。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是點了點頭,仿佛承認這件事會讓她失去某種重要的東西。
“我知道你為什么不敢說?!崩蠲让茸呓徊?,把那張稿紙放在桌上,“那天我在操場邊撿到的,上面還有你的筆跡。我一直沒敢問,但今天我想告訴你,這不是壞事?!?/p>
林小雨怔住了,眼眶微微發(fā)熱。她沒想到有人會注意到這張紙,更沒想到對方不是嘲笑或揭發(fā),而是帶著理解與溫柔。
“那你為什么要找我?”她低聲問。
“因為我也想做點不一樣的事?!崩蠲让刃α耍劾镩W著光,“我們能不能一起成立一個‘秘密樹洞聯(lián)盟’?用匿名的方式,讓那些不敢說話的人說出心里話。”
林小雨愣了幾秒,然后輕輕點頭:“好。”
兩人坐在教室后排,窗外的風(fēng)穿過半開的窗戶,吹動她們的衣角。李萌萌拿出手機,在備忘錄里寫下幾個關(guān)鍵詞:匿名投稿、保護隱私、每周發(fā)布一篇精選內(nèi)容。她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林小雨:“我們可以叫它‘心聲回收站’,就像垃圾回收一樣,把那些沒人聽懂的情緒收集起來,再重新整理,變成別人也能感受到的力量?!?/p>
林小雨看著屏幕上的文字,忽然覺得胸口一熱。原來,有人愿意為她撐起一片小小的天地,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刻。
“那……我們先定個目標?”她試探性地提議,“比如畢業(yè)前完成十件事?!?/p>
“好?。 崩蠲让攘⒖膛氖?,“比如寫一封不敢寄出的信,向討厭的人道歉,給暗戀的人留一封信,逃一次課,還有……”她頓了一下,目光落在林小雨身上,“你想當(dāng)作家,是不是也該邁出第一步?”
林小雨的臉紅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邊緣。她低頭翻開一頁空白紙,提筆寫下第一句話:
“我想當(dāng)作家。”
字跡歪歪扭扭,像一只掙扎的小鳥。寫完那一刻,她的手心竟沁出了汗珠,仿佛剛剛偷走了一件珍貴的東西,又像完成了一場無聲的儀式。她望著那行字,心跳加快,喉嚨發(fā)緊,卻有種奇異的輕松感——好像終于把自己的內(nèi)心從鎖鏈中解放了出來。
“真厲害?!崩蠲让容p聲說,“這可是最難的第一步?!?/p>
她們開始擬定清單,一邊討論一邊笑鬧,笑聲在寂靜的教室里回蕩,像是星星落入水中泛起漣漪。時間不知不覺流逝,直到窗外的月光悄悄移到了講臺上。
“該走了。”李萌萌收起手機,站起身時忽然停住,“等等……你聽見了嗎?”
遠處走廊盡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緩慢而沉重,像是誰正緩緩靠近。兩人屏住呼吸,交換了一個眼神,那是屬于朋友之間的默契,也是對未知的警覺。
她們同時回頭,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黑暗中,只有值班老師提著鑰匙走過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一條沉默的蛇,蜿蜒地爬過地面。
“是他?!绷中∮晁闪艘豢跉?,卻又莫名感到一絲失落,“我以為……會是誰呢?!?/p>
“誰知道呢?!崩蠲让刃α诵Γ瑺科鹆中∮甑氖?,“反正現(xiàn)在我們有了自己的秘密,不怕任何人知道?!?/p>
走出教室時,風(fēng)更大了些,吹亂了她們的頭發(fā)。林小雨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教學(xué)樓,心中涌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她不再害怕夜晚,也不再懼怕那些藏在心底的話。因為她知道,無論未來多遠,總有一個人愿意陪她一起,把沉默變成星光。
第二天清晨,陽光灑進教室,空氣中還殘留著昨夜的氣息。林小雨坐在座位上,盯著桌上那張寫著“我想當(dāng)作家”的紙條,嘴角微微揚起。她把它折成一個小方塊,放進書包最底層,像是埋下一顆種子。
與此同時,李萌萌打開了新注冊的社交賬號——“心聲回收站”。她在簡介欄寫下一句話:
“這里沒有評判,只有傾聽。如果你有一句說不出口的話,請交給我們?!?/p>
配圖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樹干上有一個小小的樹洞,仿佛隨時準備接納所有孤獨的靈魂。
她們不知道,這個不起眼的賬號會在不久后掀起怎樣的波瀾。但在這一刻,她們只相信一件事:只要有人愿意開口,世界就不會徹底沉默。
而那個夜晚的樹洞,已經(jīng)悄然成了她們青春中最溫暖的秘密聯(lián)盟。
林小雨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手里翻著一本《百年孤獨》,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書頁上,像一層薄薄的金粉。她喜歡這種安靜,不是死寂的那種,而是有溫度的、帶著紙張氣息的寧靜。窗外偶爾傳來學(xué)生們的談笑聲,遠處教學(xué)樓的鐘聲敲響了三點一刻,提醒著時間正悄悄溜走。
可誰也沒想到,天空忽然變了臉。
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的時候,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第二滴、第三滴……很快,整片天空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雨水傾瀉而下,密集得如同鼓點,打在屋檐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林小雨合上書,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帶傘。她站在門口的屋檐下,看著積水從臺階邊緣倒灌進一樓大廳,水花四濺,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瞬間塌陷。風(fēng)裹挾著雨絲撲面而來,濕透的校服貼在身上,冷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喂,你沒事吧?”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她回頭,看見陳陽渾身濕透地站在不遠處,手里拎著一本舊書,頭發(fā)黏在額頭上,臉上卻掛著笑:“我剛還完書,看你在這兒,就想著順路送你一程?!?/p>
他說這話時語氣輕松,但林小雨注意到他左腳微微跛了一下,那是他從小學(xué)起就有的習(xí)慣性動作,因為小時候摔傷過膝蓋。
“我沒傘?!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