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次意外，媽媽失智，流浪在外，被老光棍騙回家后生下了我。我五歲生日這天，
老光棍因為耍流氓被逮捕，連帶媽媽的案件也終見天日。收到警察消息找過來的外公外婆，
抱著媽媽泣不成聲。連番刺激下，媽媽恢復(fù)了記憶。原本拼死也要保護(hù)我的媽媽，
卻在此刻狠狠地推開了我。“我，我沒有你這個孩子?！蓖夤怖淠乜戳搜畚?，
對媽媽安慰道：“不想認(rèn)就算了，承澤一直在等你回去結(jié)婚?！薄澳銈兩碌暮⒆樱?/p>
才是我們家的小公主?！蔽覠o助地看著我最愛的媽媽，不知所措。1媽媽的眼神，
陌生得讓我害怕。村里人圍成一團(tuán)，對著我們指指點點?！熬褪悄莻€傻女，
被撿回來生了娃……”“造孽啊，
天天打……”“那孩子就是個小孽種……”一個警察叔叔溫和地對媽媽說：“趙卉同志，
你是受害者，我們一定會嚴(yán)懲罪犯。但這孩子是你女兒，你得按照法律撫養(yǎng)她。
”媽媽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視線，拼命搖頭?！安弧皇?！我沒有孩子！我沒有！
”她的聲音尖利，帶著崩潰的顫音。我突然想起早上她塞到我懷里的兩個雞蛋。
這肯定是她求遍了鄰居們才給我求來的，只為給我過個生日。
她把剝好的雞蛋急急塞進(jìn)我嘴里，看我噎得直瞪眼，又手忙腳亂地給我拍背。我想，
剛才媽媽只是被那么多人嚇到了，不可能不要我的。我跌跌撞撞跑到她面前。“媽媽，
我是你的小魚兒啊！”我哭著磕頭，額頭碰在冰冷的泥地上，咚咚響。
我只想抓住我唯一的依靠。可她像是見了鬼，猛地抬起腳，狠狠踹在我肩膀上。
我一下子向后摔倒在地，肩胛骨生疼?！皾L開！別碰我！你不是我女兒！你是我的噩夢！
是恥辱！”她尖叫著，臉色慘白?！拔铱匆娔憔拖胨?！”外公立刻心疼地抱住媽媽，
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安灰筒灰院竽愫统袧蛇€會有孩子的。
”他轉(zhuǎn)身對旁邊的人說：“把這孩子送孤兒院去吧?！本鞌r住了：“這不合法律，
孩子母親還在，她有撫養(yǎng)義務(wù)?！蓖夤哪樕茈y看。他不再說什么，扶著媽媽，
就要上車離開。我慌了。我不知道孤兒院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離開媽媽。
我從地上爬起來，咬著牙，跟在那輛黑色的、看起來很氣派的轎車后面。車開得很慢，
路上坑坑洼洼。我拼命地跑，摔倒了就爬起來繼續(xù)跑，眼淚糊了滿臉，和灰土混在一起。
后來我實在沒力氣跑了，就跪下來，用手撐著地，一點點往前爬。我不能被丟下。車停了。
外公走下來，臉色鐵青：“你跟著干什么？！滾！”我只是哭，說不出話，
依舊固執(zhí)地往前爬。旁邊的警察嘆了口氣，上前勸道：“老先生，
法律上……這孩子確實是您外孫女。先一起回去吧，總得安置，這么小的孩子，您讓她去哪？
”外公看著周圍越來越多圍觀的人，又看看車?yán)镂嬷樛纯薜膵寢專罱K厭惡地瞪了我一眼，
沒再說話，轉(zhuǎn)身上了車。車子重新往前開了，速度卻變慢了。我連忙抹了把眼淚和泥，
用盡最后的力氣，跟在那片揚起的塵土后面。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那車?yán)镉形覌寢尅?/p>
2那輛黑色的車對我而言，還是太快了。它轉(zhuǎn)過個彎，消失了一下，我的心立刻就揪緊了，
拼命加快腳步。摔倒了又爬起來，顧不上擦破流血的膝蓋和手掌。
路上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指指點點，我都顧不上了。眼睛里只有那輛車，
耳朵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咚咚的心跳。不知道跑了多久，
我感覺有什么東西要在胸口炸開，嘴巴里全是又咸又腥的味道。終于，
車子在一個很漂亮、很安靜的大院子前停了下來。白墻黑瓦，高高的鐵門，
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氣派。我?guī)缀跏峭现扰驳介T口的，渾身都在抖，汗水混著泥土黏在身上。
我扶著冰冷的鐵門欄桿，張著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看就要暈過去。
外公下了車，眉頭死死擰緊，臉上是濃濃的厭惡。“真是陰魂不散！晦氣！”他罵了一句，
走上前，不是扶我，而是用力一把將我推開。我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后腦勺磕在一塊硬石子上?！斑恕钡囊宦?，一陣尖銳的疼，溫?zé)岬难⒖塘飨聛恚?/p>
糊住了我的脖子。就在這時，那扇漂亮的大鐵門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穿著干凈襯衫、看起來很斯文的叔叔沖了出來。他越過倒在地上的我，
激動地奔向剛下車的媽媽?！靶』埽慊貋砹?，你終于回來了?！彼话褜寢尵o緊抱住。
媽媽身體僵硬極了，低著頭，拼命想躲開，臉上滿是羞愧和慌亂?！安唬?/p>
不要……”那個叔叔抱得更緊，聲音哽咽卻堅定：“別怕，都過去了。我們結(jié)婚，
以后我會保護(hù)你，我們會生一個全世界最可愛的女兒……”外公在一旁冷冷地接話：“承澤，
你放心，小卉以后會好好的。至于這個……”他瞥了我一眼，像看什么臟東西，
“我會盡快處理掉，絕不會讓她再刺激小卉?！碧幚淼?？我雖然不太懂，
但心還是跟著疼了起來?？粗鴭寢尡荒莻€叔叔抱著，聽著他們要生“可愛的女兒”，我慌了。
我忍著頭上的劇痛和眩暈，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哭著朝媽媽的方向撲過去?！皨寢?，
我也是你女兒啊，別丟下小魚兒好不好，求求你……”就在我要靠近的時候，外公臉色一變，
猛地伸手，“砰”地一聲把大鐵門狠狠關(guān)上。我的手正扒在門縫里，
沉重的鐵門猛地夾住了我的手指。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涌上來，
我聽到自己手指骨頭發(fā)出輕微的“咔嚓”聲。我慘叫一聲，猛地抽回手。
幾根手指彎彎曲曲地扭著，還迅速腫了起來，變成可怕的青紫色。鉆心的疼一陣陣襲來，
我?guī)缀鹾粑簧蟻?。門徹底關(guān)死了。隔著冰冷的鐵欄桿，我看到媽媽被那個叔叔摟著，
背對著我，一步步走向那棟漂亮的房子。外公看也沒看我一眼，也跟著進(jìn)去了。
我被關(guān)在了門外。天漸漸黑了，冷風(fēng)吹在我汗?jié)竦囊路?，凍得我直哆嗦?/p>
頭上的血慢慢干了，粘著頭發(fā)和沙子，一抽一抽地疼。手更是腫得像個饅頭，
動一下就好疼好疼。我又冷又餓又疼，縮在冰冷的鐵門角落。看著里面亮起的溫暖燈光，
我小聲地抽噎著，一遍遍喊著“媽媽”?？墒菦]有人理我。最后，眼淚流干了，
力氣也用盡了，黑暗徹底包住了我，我昏了過去。3我不知道昏過去多久。醒來的時候，
頭上已經(jīng)結(jié)了層痂，悶悶地疼。我又冷又餓，蜷縮在鐵門角落，眼巴巴望著那棟房子。
一天過去了，沒有人出來看我一眼。肚子餓得絞著疼，喉嚨干得冒煙。
我看到不遠(yuǎn)處有條野狗在扒拉垃圾堆，叼出一塊發(fā)著餿味的骨頭。餓極了，我爬過去，
想從狗嘴里搶點吃的。那野狗齜著牙，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護(hù)著它的食物。我害怕，
但餓得更厲害，哆嗦著伸手想去夠。野狗猛地?fù)溥^來。我嚇得縮回手，
看著野狗叼著骨頭跑遠(yuǎn)，只能無聲地掉眼淚。就在這時，身后的鐵門響了。我猛地回頭，
看到一個老奶奶走了出來。是外婆。她看到我渾身臟兮兮的模樣，眉頭立刻緊緊皺起。
臉上沒有一點點同情，只有深深的嫌棄和厭惡。“你怎么還在這里？像條癩皮狗！
”她的聲音又冷又硬?！耙谰退肋h(yuǎn)點，別臟了我們家的地方，別再來刺激小卉！
”我看著她和媽媽相像的臉，忽然想起以前的媽媽。那個傻傻的媽媽，就算自己餓得啃樹皮，
也會把討來的、偷來的、哪怕一點點能吃的東西，全都塞給我。她會把我緊緊摟在懷里，
用她沙啞的聲音哼歌哄我，用她粗糙的手笨拙地拍我的背。“外婆，”我啞著嗓子，
眼淚流進(jìn)干裂的嘴唇，“我餓，我想見媽媽，就見一面……”“見什么見！她看到你就發(fā)瘋！
你是不是非要逼死她才甘心？”我撲通一聲跪下來，不顧頭上的傷和手上的劇痛，
拼命地給她磕頭。額頭一次次撞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剛剛結(jié)痂的傷口再次裂開，
溫?zé)岬难樦橇毫飨聛?，模糊了我的視線。“求求你，外婆，就見一面。我以后聽話，
我走，求求你……”我一邊磕頭一邊啞聲哀求，地面染上了點點血跡。外婆不知是被嚇到了，
還是怕我真死在她家門口更晦氣。她最終不耐煩地的罵道：“行了！別磕了！起來！就一眼，
看完立刻滾！”她嫌棄地讓我離遠(yuǎn)點，然后才打開門。我踉蹌著跟在她身后，
走進(jìn)那棟明亮溫暖的房子。房子里很干凈，有淡淡的香味，
和我以前住的漏風(fēng)漏雨的破屋子完全不一樣?？蛷d里，叔叔正坐在媽媽身邊，
溫聲細(xì)語地跟她說話，試圖逗她笑。可媽媽只是低著頭，眼神空洞洞的，整個人失去了生氣。
我小心翼翼地輕輕喊了一聲：“媽……”媽媽看到我的一瞬間，眼睛驟然睜大，
抱住頭發(fā)出凄厲的尖叫！“啊——！滾開！讓他滾開！別碰我??！”她渾身劇烈地顫抖，
眼神瘋狂而混亂。說著，她竟一頭朝著旁邊的墻壁撞去！“小卉！
”顧承澤和外公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沖上去死死抱住她。媽媽在他們懷里拼命掙扎，
哭得撕心裂肺?！白屛宜溃?！讓我去死??！”外公緊緊抱著媽媽，對著外婆哭喊：“造孽啊！
真是造孽??！我的女兒怎么會受這種罪??！”外婆也沖過去，抱著媽媽，一家三口哭成一團(tuán)。
我被嚇呆了，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倒了角落的一個花瓶?！芭距币宦暣囗?。
哭聲戛然而止。外公猛地轉(zhuǎn)過頭，通紅的眼睛落在我的身上，滿是怒火?！岸际悄悖?/p>
都是你這個孽障！”他指著我的鼻子?！澳銥槭裁捶且霈F(xiàn)！你為什么不死在外面！
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嗎？！??？！”他氣得渾身發(fā)抖，“你行行好，放過我們一家吧！
你走吧！永遠(yuǎn)別再來了！算我求你了！！你是不是要我一家給你跪下，你才肯放過我們？！
”外公彎曲起膝蓋要向我跪下，外婆和叔叔死死拉住他。崩潰的外公，發(fā)瘋的媽媽。
還有他們眼中冰冷的厭惡和絕望。我的眼淚一滴又一滴的落下。4我踉蹌著上前，
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吃力地想要扶起他。“外公……對不起……對不起……”我除了這句話，
不知道還能說什么。扶不起他，我松開手，退后幾步。對著媽媽、外公、外婆，
還有拉著外公的叔叔，一個一個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頭。額頭再次撞在地板上，
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和之前的傷口重疊，血又滲了出來，但我感覺不到疼了。“對不起，媽媽，
對不起，外公外婆，對不起，叔叔?！蔽覇≈ぷ樱槐楸橹貜?fù)。“我走，我現(xiàn)在就走，
再也不來了。”我知道，媽媽是真的不要我了。我爬起來，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可腿卻沒一點力氣，像踩在棉花上。這時，外婆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像是疲憊，又像是可憐。
“算了……深更半夜，你能去哪？先住下吧?！蔽业难劾镉致冻鲆稽c光采。這天晚上，
我在大門邊的一個角落打了個地鋪。身下是硬邦邦的地板，只有一層薄薄的褥子。
頭上和手上的傷還在隱隱發(fā)疼，肚子餓得發(fā)慌，但沒有人給我拿吃的，我也不敢要。
夜里很冷，我蜷縮著，怎么也睡不著。半夜的時候，我聽到壓抑的談話聲從里間傳來。
是外公和叔叔。“……必須送走，越快越好。小卉應(yīng)該是精神上出了問題，
經(jīng)不起一點刺激了。”“我知道……可是送哪兒？孤兒院手續(xù)……”“我打聽過了，
老家有個遠(yuǎn)房親戚，姓張，給點錢，
讓她幫忙養(yǎng)著……”“也只能這樣了…就是苦了那孩子…”“苦？！誰有我的小卉苦？！
我的女兒…我捧在手心里的女兒…被那個畜生…還生了…還被迫…我想到她那些年過的日子，
我心就像刀割一樣??！”顧叔叔也哽咽了：“爸，別說了……都過去了，
以后我會照顧好小卉，我們會有新的生活，會有自己的孩子?！眱扇苏f著，
最后都變成了壓抑的、痛苦的哭聲。那哭聲像錘子，一下下砸在我心上。我突然想起來。
以前每到晚上，老光棍就會從被窩里把媽媽拖到外間，直到天亮才頭破血流地回來。每一次，
我都能聽到媽媽凄厲的哭嚎，還夾雜著不同男人的打罵聲。我想出去救媽媽，
可門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怎么都拍不開。后來有次，老光棍打牌輸光了，說要把我賣了換錢。
媽媽嚇得死死抱住我。最后，她像是下了什么決心，對著老光棍拼命點頭，
嘴里“啊啊”地指著外面。從那以后，媽媽每天晚上都會主動出去，再不需要老光棍來抓。
回來的時候總是很臟，身上有難聞的味道，眼神更空了。但她會偷偷塞給我一點好吃的，
一塊糖，或者半塊餅子。然后抱著我，渾身發(fā)抖。我那時不懂，只是奇怪為什么挨打少了，
能吃到的零嘴多了。直到現(xiàn)在，聽到外公的哭聲和話語，那些破碎的畫面才拼湊起來。
媽媽為了我不被賣掉，一定去做了自己很討厭很討厭的事情。我現(xiàn)在的每次靠近，
都是在提醒她那段黑漆漆的噩夢。我突然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錯誤。
巨大的痛苦和妖怪一樣把我吞了，比身上的傷，還有饑餓和寒冷加起來還要痛千百倍。
我喘不過氣來。我恍恍惚惚地爬起來，摸索著走向廚房。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錯了，
我不該活著。只要我消失了，媽媽就能好了，外公外婆和顧叔叔就不會那么痛苦了。
廚房里很暗。我摸到了一把冰冷的的東西，是刀。我握住刀柄，冰冷的觸感讓我哆嗦了一下。
黑暗里，我好像看到了媽媽以前給我塞雞蛋時亮晶晶的眼睛，
又看到了她今天看我時那崩潰瘋狂的眼神。媽媽。對不起。我閉上眼睛，把刀用力往身上扎。
5耳邊好像傳來尖銳的叫喊聲，很遙遠(yuǎn)，聽不清楚。是媽媽的聲音嗎？還是外婆？
我不知道了。在刀割開皮膚的時候，我就失去了知覺。再次睜開眼，我正躺在陌生的床上，
手上扎著針?！靶蚜耍俊币坏辣涞穆曇粼谖叶呿懫?。我艱難地轉(zhuǎn)過頭。
外公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臉色鐵青?？次业难凵裣袷窃诳蠢??！澳阍趺淳瓦@么能惹事？！
死都不會找個清凈地方死嗎？！”“非要死在我們家里！非要讓我女兒看見！
你是不是嫌她瘋得不夠徹底？！非要她給你償命你才甘心？！”“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我們呢？！我們怎么辦？！警察來了我們怎么說？！我們的臉面往哪放？！
”我愣愣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原來，我連死都不配。我的死也是麻煩。
這時，外婆從門外走進(jìn)來，臉色同樣不好看。她看了一眼外公，制止了他繼續(xù)罵我，
然后轉(zhuǎn)向我，語氣平靜?！澳阈蚜司秃?。我們商量過了，你不能再留在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