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給我那總裁老公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俺?,咱倆散了。”他剛從一場晚宴上下來,
領帶扯得松垮,眼神里有七八分醉意,但捏著協(xié)議書的手指穩(wěn)得出奇。他掃了一眼紙,
又抬眼看我,嘴角勾著點嘲弄的弧度?!傲滞?,你又鬧什么?”看,他就這樣。
我過去五年所有的情緒,在他眼里都是無理取鬧。我把手腕伸到他面前,那上面干干凈凈,
什么都沒有。但我們都記得,昨天這個時候,這里還戴著那只我戴了五年的鐲子。
他奶奶給我的,說是傳給孫媳婦的?!澳阌H手摔的?!蔽艺f,“為了幫你那個小師妹擋酒,
你推了我一把。鐲子磕桌角上了,碎成三截?!彼碱^擰了一下,似乎才剛想起這回事。
“一個鐲子而已,碎了再買。”他語氣渾不在意,帶著慣有的敷衍,
“明天讓張秘書帶你去挑。喜歡什么樣的就買什么樣的?!薄百I不到了?!蔽衣曇艉芷剑?/p>
心里那股燒了整夜的邪火,反而沉淀下去了,剩下冷冰冰的灰燼,“楚淮,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字,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身體往后靠進真皮沙發(fā)里,打量我。“林晚,離了我,你拿什么活?
你那個半死不活的工作室?還是你卡里那點連個包都買不起的積蓄?”這話真?zhèn)税 ?/p>
但我只是笑了笑?!梆I死也不用你管?!彼蟾艣]見我這么堅決過,醉意都醒了兩分。
他盯了我半晌,試圖從我臉上找出一點虛張聲勢的痕跡??上В瑳]有。五年了,
我圍著他打轉(zhuǎn),世界里只有他。他習慣了我的溫順,我的等待,我的以他為中心。
現(xiàn)在這份溫順突然露出了尖牙,他很不適應?!熬鸵驗閭€破鐲子?”他語氣軟了點,
像是想講和,“至于嗎?”“至于?!蔽覕蒯斀罔F,“楚淮,那不只是個鐲子。
是你讓我一遍遍失望,最后壓死我的那一根稻草?!蔽夷闷鸸P,塞進他手里。“簽字。
”他看著我,眼神復雜。有惱怒,有不屑,或許還有一絲極快的、我抓不住的情緒。然后,
他冷笑一聲,龍飛鳳舞地簽下了他的名字。筆尖幾乎劃破紙背。“林晚,你別后悔。
”他把筆一扔,“跪著回來求我的時候,難看的是你自己?!蔽夷闷痣x婚協(xié)議,
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簽名,心口澀了一下,但很快過去了。“放心,楚總。
”我收起協(xié)議書,朝他彎起眼睛,笑得特別假,“我就是出去要飯,
也絕對繞開你們楚氏大樓?!绷嗥鹞以缇褪帐昂玫男欣钕?,我沒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門外下著大雨。我拖著箱子站在屋檐下,摸出手機叫車。
楚淮那輛黑色的賓利緩緩停在我面前。車窗降下,他沒什么表情的臉露出來。“上車。
”我當沒聽見。雨點很大,砸在地上噼里啪啦響。他推開車門下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力氣大得嚇人?!傲滞?,你鬧夠了沒有?非要把自己弄生病才高興?”我使勁想甩開他,
但他的手指像鐵鉗?!俺?,我們現(xiàn)在沒關系了。我生病還是死了,都跟你無關。
”“誰說的?”他聲音壓在雨聲里,又低又沉,“離婚協(xié)議要冷靜期,一個月后才算正式離。
這一個月里,你還是我楚淮的老婆。”我愣了一下。倒是把這事兒忘了。他趁我發(fā)愣,
一把奪過我的行李箱,塞進后備箱,然后又把我硬是塞進了副駕駛。
車里有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和木質(zhì)香調(diào)。我厭惡地扭開頭,看向窗外。一路無話。
他沒把我?guī)Щ啬亲浔?、像個豪華樣板間的婚房,而是開車去了市中心的一套高級公寓。
“你先住這兒?!彼Z氣硬邦邦的,“那兒……我讓鐘點工去收拾一下。
”指的是摔碎鐲子的現(xiàn)場。我沒反對。婚還沒離利索,我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這公寓也很豪華,但少了點“家”的感覺,更像酒店套房。他把我行李拿進來,
站在客廳中間,有點局促。這表情在他臉上很少見?!梆I了沒?我給你點個吃的?!薄安火I。
”我拒絕得干脆,“楚總請回吧。你需要我配合辦手續(xù)的時候,聯(lián)系我就行。
”他看了我半天,臉色一點點沉下去。最后,他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走了。門關上的那一刻,
我靠著門板,慢慢滑坐在地上。眼淚毫無預兆地涌出來。不是為他,是為我那喂了狗的五年。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楚淮沒再出現(xiàn)。我的手機安安靜靜,
除了閨蜜蘇蘇打來咆哮著罵我為什么離婚不第一時間告訴她。我租了個小辦公室,
把自己徹底埋進了工作里。我那個被他鄙視的工作室,是做兒童插畫設計的。生意馬馬虎虎,
餓不死,但也發(fā)不了財。挺好,充實。忙起來,就沒空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直到那天,
我去談一個很重要的合作。對方是業(yè)界大牛,如果能拿下他們的圖書插畫項目,
我的工作室能直接上個臺階。我精心準備了方案,提前半小時到了約定好的咖啡館。
然后我就看見了楚淮。還有他那個小師妹,白薇薇。白薇薇幾乎整個人都要靠在他身上,
拿著份文件,笑得那叫一個甜膩?!皫熜?,你就幫我把把關嘛,
這個方案對我們小組真的好重要……”楚淮沒什么表情,但也沒推開她,
目光落在她遞過來的iPad上。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細細密密的疼。果然,
離婚協(xié)議簽了,但絲毫不影響他和小師妹的柔情蜜意。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那點不該有的情緒,轉(zhuǎn)身想悄悄換個位置,等客戶來。“林晚?”楚淮看見我了。
他幾乎是立刻,把白薇薇推開了點,動作有點突兀。白薇薇這才看到我,
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隨即換上無辜的表情:“呀,是林學姐啊。好巧。
”我只好走過去,盡量讓自己顯得公事公辦?!俺偅仔〗?。”我點點頭,
“我來見個客戶?!背吹囊暰€落在我身上,看得我有點不自在?!笆裁纯蛻??約這里?
”他問。“一點工作上的事?!蔽也幌攵嗾f。白薇薇卻搶著開口,
聲音甜甜的:“學姐還在做那個插畫工作室呀?真佩服你,這么有毅力。
其實女孩子不用這么辛苦的,找個可靠的人嫁了就好啦?!彼f著,
意有所指地看了楚淮一眼。楚淮沒接話,只是看著我。我笑了:“嗯,是啊。
所以我把不可靠的給踹了。”白薇薇臉色一僵。楚淮的眉頭皺了起來。就在這時,
我的客戶來了。一個穿著挺商務的中年男人。我立刻迎上去:“您好,是張經(jīng)理嗎?
我是林晚。”“林小姐你好。”張經(jīng)理很客氣,隨即看到了我身后的楚淮,愣了一下,
趕緊伸出手,“哎呀,楚總!沒想到您也在!幸會幸會!”楚淮和他握了握手,態(tài)度疏離。
張經(jīng)理眼睛在我和楚淮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試探地問:“林小姐和楚總……”“不認識。
”我搶先回答,“剛巧拼桌而已。張經(jīng)理,我們這邊談吧。”楚淮的臉,瞬間沉得能滴水。
我和張經(jīng)理在另一張桌子坐下。我能感覺到,楚淮那道目光一直釘在我后背上。
談判過程比我想的順利。張經(jīng)理對我的作品很滿意,初步意向很強。我稍微松了口氣。
快談完的時候,楚淮和白薇薇準備離開。經(jīng)過我身邊時,楚淮腳步停了一下。
他對張經(jīng)理淡淡地說:“張經(jīng)理,林小姐的工作室規(guī)模小,經(jīng)驗也有限。跟我們集團合作,
還是要慎重評估風險?!蔽颐偷靥ь^,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他在干什么?毀我的合作?
張經(jīng)理明顯愣住了,看看楚淮,又看看我,表情變得有些遲疑:“呃……楚總說的是,
我們會綜合評估的……”楚淮沒再看我,領著白薇薇走了。我氣得手都在抖。渾蛋!人渣!
張經(jīng)理的態(tài)度明顯冷卻了不少,又客套了幾句,就說還要再考慮考慮,匆匆走了。
我獨自坐在咖啡館里,看著涼掉的咖啡,鼻子發(fā)酸,但倔強地把眼淚憋了回去。不能哭。
為那種人渣,不值得。手機響了一下,是條短信。來自一個陌生號碼。「想拿下這個項目?
今晚八點,金華酒店1808房,我們談談?!箾]有署名。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渾蛋!
無恥!下流!我氣得想把手機砸了。他還以為我是那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林晚?
還用生意要挾我?讓我去酒店房間談?談他個大頭鬼!我直接回了三個字:「去死吧?!?/p>
然后把那個號碼拉黑了。那天之后,我惡心得夠嗆。同時也發(fā)了狠,拼了命地去修改方案,
又聯(lián)系了其他幾家出版社。但效果都不太好。楚淮在那圈子里影響力太大,他放句話,
很多人都會給他面子。我碰了好幾次軟釘子。心情低落到極點。大概過了半個月,
我突然接到了楚淮特助的電話?!胺蛉?,楚總胃出血住院了?!蔽毅读艘幌拢?/p>
語氣冷淡:“哦,跟我說干嘛?找她小師妹去啊。
”特助的聲音很為難:“楚總不讓告訴白小姐……他這幾天一直埋頭工作,應酬喝酒太多,
才……”“那也跟我沒關系?!蔽矣仓哪c,“我們已經(jīng)要離婚了。
”“可是……”特助壓低聲音,“楚總昏迷的時候,一直喊您的名字?!蔽业男?,
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揪了一下。疼。但我還是嘴硬:“喊我名字干嘛?怕我死得不夠透,
想再補一刀?”特助沒轍了,嘆了口氣,掛了電話??粗诘舻氖謾C屏幕,我發(fā)了很久的呆。
去醫(yī)院?不去?我那不爭氣的腿,最后還是把我?guī)У搅酸t(yī)院門口。我真瞧不起自己。
vip病房門口,我聽見里面?zhèn)鱽戆邹鞭睅е耷坏穆曇??!皫熜?,你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
嚇死我了……林學姐也真是的,都不知道來照顧你……”我放在門把上的手,瞬間縮了回來。
“不關她的事。”楚淮的聲音響起來,很虛弱,但很清晰,“別把她扯進來。
”“你都這樣了,還護著她!”白薇薇哭得更兇,“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你們都要離婚了!
”里面沉默了一會兒。楚淮的聲音帶著疲憊:“是我的錯?!蔽艺驹陂T外,心臟砰砰直跳。
“薇薇,”楚淮繼續(xù)說,“以后別來了。不合適?!薄皫熜郑 薄俺鋈グ?。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