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shù)室門突然開了。綠衣服醫(yī)生舉著張紙沖出來:“喬望舒家屬!術(shù)前簽字!
肝移植馬上開始!”我媽張美蘭一把搶過筆:“我簽!我是她媽!”我伸手按住了那張紙。
“她不簽?!蔽业穆曇艉芷?,砸在消毒水味濃重的空氣里。醫(yī)生舉著筆的手僵在半空,
一臉錯愕。我媽眼珠子都快瞪裂了:“喬望舒!你瘋了!那是你弟弟的命!不簽字他怎么活?
你心被狗吃了!”她指甲又尖又長,死命掐進我胳膊肉里,掐出幾個月牙印。
她以前也是這樣掐我,逼我讓出零花錢,逼我放棄重點高中名額,逼我……讓出一切。
“我的命不是命?”我沒抽回胳膊,就那么看著她,看她扭曲的臉,看她新燙的卷發(fā),
看她手腕上那個亮閃閃的金鐲子——上個月弟弟王天寶買的。哦,對了,我隨媽姓喬,
弟弟隨繼父姓王?!澳闵購U話!”繼父王建軍像頭暴怒的獅子竄過來,一把推開醫(yī)生,
那力道,差點把瘦高的醫(yī)生撞到墻上去,“簽!今天不簽也得簽!由不得你!
”他唾沫星子噴我一臉,混著廉價煙草的臭味。他拳頭攥得死緊,青筋在太陽穴一跳一跳。
周圍等手術(shù)的其他家屬都看過來了,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看什么看!”我媽沖著人群吼,
唾沫橫飛,隨即又死死抓住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小望啊,媽求你了!
那是你親弟弟??!你救救他!他才二十歲!他不能死啊!”她噗通一聲跪下了,抱著我的腿,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染花了精致的妝容。這一幕太熟悉了。從小到大,只要是為弟弟,
她什么姿態(tài)都擺得出來。下跪?家常便飯?!拔业母?,捐給他?”我低頭,
看著這個生我養(yǎng)我又把我當器官倉庫的女人,“憑什么?”“就憑他是你弟弟!
”繼父吼得震天響,唾沫星子帶著煙臭味濺到我臉上,“你姐救弟,天經(jīng)地義!
”“天經(jīng)地義?”我扯了扯嘴角,一點笑意都沒有,“行啊,要捐肝是吧?那咱們家,
人人有份才公平。”醫(yī)生被這陣仗嚇懵了,拿著簽字板,簽也不是,不簽也不是。我彎下腰,
湊近我媽那張?zhí)闇I橫流的臉,聲音不大,但足夠冷,足夠清楚:“媽,我的肝,可以捐。
”我媽眼睛瞬間亮了,像抓住救命稻草。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砸下去:“但有個條件。
你先捐一條命出來,給我瞧瞧。你捐了命,我立刻簽字,這肝,白送?!睍r間像是凝固了。
醫(yī)院走廊慘白的燈光打下來,我媽那張精心描畫過的臉,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連哭都忘了。她抱著我腿的手,像被滾油燙了似的猛地松開,整個人往后一跌,
癱坐在冰涼的地磚上,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繼父王建軍臉上的橫肉劇烈地抽搐,
那表情,像是要吃人。“小畜生!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我說,”我站直身體,
迎著他吃人的目光,清晰無比地重復,“要我的肝,拿你的命來換,媽。
” 最后那個“媽”字,我咬得特別重,重得像塊冰。“反了!反了天了!
”繼父狂怒地舉起蒲扇大的巴掌,帶起一股腥風。他打人從不手軟,我小時候嘗過無數(shù)次。
我動都沒動,就那么看著他。巴掌沒落下來。旁邊兩個保安沖了過來,
死死架住了暴怒的繼父?!斑@里是醫(yī)院!禁止喧嘩!禁止動手!”醫(yī)生也回過神,
嚴厲地呵斥,指揮保安,“請這位家屬冷靜!不然叫警察了!”“我教訓我女兒!
管你們屁事!”王建軍還在掙扎,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樣蠕動?!八彩遣∪?!
需要做配型檢查的病人!”醫(yī)生擋在我前面,聲音很穩(wěn),“再鬧,手術(shù)立刻取消!
”“取消”兩個字像針,狠狠扎在我媽身上。她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
撲過去死死抱住繼父的胳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別鬧了建軍!別鬧了!
天寶還在里面等著救命呢!”她又轉(zhuǎn)向我,眼神里有驚懼,有怨毒,
還有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徹底的慌亂,“望舒!望舒!媽錯了!媽給你跪下!媽給你磕頭!
求你……”“我的條件不變?!蔽掖驍嗨曇魶]有一絲波瀾,“捐你的命,換我的肝。
你考慮考慮?!闭f完,我不再看他們扭曲的臉,轉(zhuǎn)身就走。高跟鞋敲在冰冷的地磚上,
發(fā)出清脆又孤絕的回響,蓋過了身后我媽撕心裂肺的嚎哭和繼父野獸般的咆哮。
高跟鞋聲在空曠的醫(yī)院樓梯間格外刺耳。我下到二樓,推開消防通道沉重的門,
靠在冰冷的墻上,才覺得腿有點發(fā)軟。外面刺眼的陽光透過高窗斜射進來,
在地上拉出長長的、變形的影子??诖锏氖謾C震得發(fā)麻。我掏出來,
屏幕上跳動著“張女士”,后面跟著一個刺眼的紅色感嘆號——我早把她號碼拉黑了,
但忘了微信還沒刪。點開,語音消息像炸彈一樣一條接一條蹦出來?!皢掏妫?/p>
你這個白眼狼!沒良心的畜生!老娘白生你養(yǎng)你這么多年!”“天寶是你親弟弟!
你身上流著跟他一樣的血!你看著他死?你還是不是人!”“我告訴你,這肝你捐也得捐,
不捐也得捐!你不簽,我們告你!讓你蹲大牢!”“是不是嫌錢少?行!行!你要多少?
你開個價!媽砸鍋賣鐵也給你湊!只要你救你弟弟!”“你說話啊!你死了嗎喬望舒!回話!
”最后一條是文字,帶著歇斯底里的絕望:“你爸找到醫(yī)院來了!他說你不捐肝,
他就死在你面前!”我捏著手機,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一股冰冷的疲憊感,
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告我?蹲大牢?砸鍋賣鐵?以死相逼?呵。我點開轉(zhuǎn)賬,
輸入一個數(shù)字:60000。備注:最后一次撫養(yǎng)費。發(fā)送。然后,拉黑。刪除好友。
動作一氣呵成。世界瞬間清凈了。只剩下窗外城市模糊的喧囂,還有我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從我有記憶起,那個家就像個巨大的、冰冷的漩渦,
中心是我弟弟王天寶。所有的光,所有的暖,所有的資源,都理所當然地向他傾斜。
我媽張美蘭,她所有的“愛”和“犧牲”,都只為了一個目的:給她的寶貝兒子鋪路。
弟弟想吃肉,我碗里的肉立刻夾走。弟弟想玩我的新玩具,我還沒捂熱就得“讓給弟弟”。
弟弟考倒數(shù)第一,我媽罵我沒輔導好。弟弟發(fā)燒,我媽守三天三夜;我高燒四十度,
她說“死不了,吃點藥”。初中畢業(yè),我考了全縣前十。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送來那天,
我媽看都沒看,隨手扔在油膩的飯桌上?!芭⒆幼x那么多書有什么用?早點出去打工,
掙錢給你弟攢老婆本才是正經(jīng)?!?那通知書,后來成了灶膛里的引火柴。我沒哭沒鬧。
十六歲,揣著偷偷攢下的三百塊錢,一張站票,綠皮火車哐當哐當搖晃了三十六個小時,
把我從那個南方小縣城,扔進了這座冰冷的北方大都市。刷盤子,發(fā)傳單,睡地下室,
一天啃三個冷饅頭。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翻撿垃圾桶里別人扔掉的書。后來遇到了師傅,
進了印刷廠,從最臟最累的裝訂工做起,手指被鋒利的紙張劃破無數(shù)次,纏上膠布繼續(xù)干。
熬了整整五年,才勉強在這座城市站穩(wěn)腳跟,有了份還算體面的工作,
租了個能曬到太陽的小單間。我以為我逃離了。直到一個月前,
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瘋狂打進我手機。接通,是我媽哭天搶地的聲音。“望舒?。?/p>
我的兒??!救救你弟弟!天寶他……他查出肝癌晚期了!醫(yī)生說只有肝移植一條路!
你快回來!你是他親姐姐,你的肝一定能配上!你一定要救他??!”肝移植。肝癌晚期。
親姐姐。每一個詞都像淬了毒的針。我當時在辦公室,
對著電腦屏幕上一個改了八遍還沒通過的方案。陽光透過百葉窗,
在桌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條紋。我捏著電話,手指冰冷?!拔覜]空?!蔽艺f?!皼]空?!
喬望舒!那是你親弟弟!你要看著他死嗎!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她的尖叫幾乎要刺破耳膜?!八啦凰?,關(guān)我屁事?!蔽覓炝穗娫挘樖掷?。
世界清凈了三分鐘。手機再次瘋狂震動,是繼父王建軍,一個我存都沒存過的號碼。
“喬望舒!老子警告你!你要是不回來配型,老子明天就去你公司鬧!
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是個什么狼心狗肺的東西!讓你老板開了你!讓你在這城里待不下去!
”他聲音里的兇狠和蠻橫,隔著電話線都帶著一股子煙油味。我沉默了幾秒。“地址。
”我說。掛了電話,我直接打給了相熟的律師?!袄盥?,咨詢個事。
如果有人以騷擾、威脅、破壞名譽的方式強迫我進行器官捐獻,該怎么處理?錄音算證據(jù)嗎?
”律師的回答很干脆:“算。情節(jié)嚴重可構(gòu)成犯罪。你小心點,保留證據(jù)。”所以,
我回來了。帶著錄音筆,帶著律師的建議,帶著積攢了二十年的冷硬。不是回來救弟弟的命。
是回來,斷掉這最后一絲、名為“血緣”的、勒得我喘不過氣的枷鎖。我深吸一口氣,
推開樓梯間的門,重新走進醫(yī)院嘈雜的大廳。消毒水的味道混雜著各種食物的氣味,
小孩的哭聲,老人的咳嗽聲,廣播里模糊的叫號聲。這里是生死場,也是名利場。而我,
只是這場戲里,一個決心不再配合演出的配角。我直接去了肝移植科主任辦公室。敲門進去,
戴著金絲眼鏡、頭發(fā)一絲不茍的趙主任正對著電腦看片子。他抬起頭,看到我,
似乎并不意外。“喬小姐?坐?!彼噶酥笇γ娴囊巫?,“你母親……情緒有點激動,
被保安勸走了。”“我知道?!蔽以谒麑γ孀?,“趙主任,
我想單獨了解我弟弟王天寶的真實病情。”趙主任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而冷靜。
“喬小姐,按照程序……”“我錄音了?!蔽移届o地打斷他,拿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文件。
里面清晰地傳出我媽張美蘭在手術(shù)室外的嚎叫:“……醫(yī)生!醫(yī)生!她簽!她是我女兒!
她必須簽!她的肝給她弟弟天經(jīng)地義!她敢不捐,我就去告她!讓她坐牢!
”趙主任的臉色變了變?!拔也皇莵眙[事的,主任?!蔽谊P(guān)掉錄音,“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我弟弟,王天寶,他真的是肝癌晚期?真的只有我的肝能救他?我母親告訴我,
配型只有我和他符合?!壁w主任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他靠回椅背,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顯得有些疲憊。最終,他嘆了口氣。“喬小姐,你……很冷靜。”他重新戴上眼鏡,
目光直視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作為醫(yī)生,我必須尊重患者隱私。
但鑒于你目前所處的……特殊情況,
以及剛才那段錄音里家屬可能存在的脅迫行為……我僅代表我個人,給你一點非正式的建議。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很低?!澳愕艿芡跆鞂毜牟∏?,是肝硬化晚期,
肝功能嚴重衰竭,確實急需肝移植。但,”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他的病因,
主要是長期酗酒、熬夜、生活極度不規(guī)律。至于配型……”他打開電腦上一個加密文件夾,
調(diào)出一份報告,屏幕轉(zhuǎn)向我。我看到了王天寶的名字,還有我的名字。配型結(jié)果那欄,
清晰地寫著:“HLA部分位點不匹配,移植風險較高(中度排斥風險)?!薄安糠植黄ヅ??
中度風險?”我看著屏幕?!皩??!壁w主任點頭,“理論上,親緣間的移植排斥風險較低,
但并非絕對。像這種部分不匹配的情況,移植后需要更強的抗排斥藥物,
對受體和供體的身體負擔都很大。尤其是供體……”他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有職業(yè)性的評估,
“喬小姐,我看過你的基本體檢報告,你長期勞累,體質(zhì)偏弱,還有輕度貧血。如果捐肝,
術(shù)后恢復會很慢,可能留下永久性的后遺癥,甚至……影響壽命?!庇绊憠勖N覌寷]提過。
繼父更不會提。他們只在乎王天寶的命?!斑€有,”趙主任補充道,
“你母親和繼父的配型結(jié)果呢?”“他們?”我愣了一下,“我媽說他們年紀大了,
身體不好,不合適?!壁w主任嘴角露出一絲極其微妙的、近乎嘲諷的弧度。
“他們提交的體檢報告顯示,張美蘭女士的肝臟非常健康,沒有脂肪肝,沒有炎癥,
各項指標堪稱完美。王建軍先生除了有點輕度脂肪肝,
整體狀況也完全符合活體供肝的基本要求。尤其是張美蘭女士,作為直系血親母親,
她的配型理論上應該比你的更理想。”辦公室里死一般寂靜。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
落在趙主任光潔的桌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我媽。肝臟完美。我。體質(zhì)偏弱,
有貧血風險。所以,這就是真相。不是非我不可。而是他們自己怕死,怕遭罪,
怕留下后遺癥。他們舍不得自己的一小塊肝,卻能理直氣壯地要求我獻出我的半條命,
去填他們寶貝兒子自己作出來的坑。心口那塊冰,瞬間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冷得我指尖都在發(fā)顫。但奇怪的是,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麻木?!懊靼琢?。
”我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wěn),“謝謝您,趙主任。這份報告,我能拍照嗎?
”趙主任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僅限于你個人留存和……必要的法律用途。
別在醫(yī)院鬧?!薄胺判??!蔽夷贸鍪謾C,對著電腦屏幕,清晰地拍下了那份配型報告。
屏幕的光映在我臉上,一片慘白。走出主任辦公室,醫(yī)院走廊的喧囂撲面而來。
我媽張美蘭像頭瘋獸,從旁邊的休息區(qū)直撲過來。繼父王建軍也滿臉戾氣地堵在另一頭。
“你跟醫(yī)生說什么了?!是不是想害死你弟弟!”我媽的指甲差點戳到我臉上?!拔业母?,
你們還要嗎?”我看著他們,眼神平靜無波?!皬U話!”繼父吼道?!靶??!蔽尹c點頭,
從包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當著他們的面展開。是那份配型報告的打印件,
我用紅筆圈出了關(guān)鍵信息——我的貧血風險,我媽的完美肝臟指標?!翱辞宄?。
”我把紙拍在我媽胸口,“你,張美蘭,肝比我好一百倍。要捐,也該你先捐。
”我媽像被雷劈了,低頭看著那張紙,臉色煞白,
嘴唇哆嗦著:“這……這……”“你少拿這些狗屁東西糊弄人!”繼父一把搶過報告,
看都不看就撕得粉碎,紙屑像雪花一樣飄落,“醫(yī)生懂什么?他們就是想多賺錢!
老子告訴你,你是姐姐,你就該捐!天經(jīng)地義!”“天經(jīng)地義?”我笑了,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嘈雜,“那好,我們換個地方講道理。”我拿出手機,
直接撥了“110”?!拔梗?10嗎?我要報警。地點是市一院外科大樓三樓肝移植科。
有人涉嫌遺棄罪、虐待罪,并意圖強迫我進行活體器官捐獻。對,我這里有錄音證據(jù),
也有醫(yī)院出具的書面證據(jù)。麻煩你們盡快出警。情況緊急。”電話掛斷。整個走廊一片死寂。
連旁邊看熱鬧的病人家屬都屏住了呼吸。我媽張美蘭徹底傻了,眼珠子都不會轉(zhuǎn)了。
繼父王建軍臉上的橫肉瘋狂抖動,他大概做夢都沒想到,
我這個從小被他打罵都不敢吭聲的“賠錢貨”,敢直接叫警察?!澳恪恪彼钢遥?/p>
手指抖得像抽風,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警察來之前,”我看著他們,一字一句,
清晰無比,“我們?nèi)齻€,就在這里等著。好好算算,這二十年的賬?!本崖曈蛇h及近,
刺破了醫(yī)院特有的壓抑氛圍。藍紅閃爍的警燈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
在墻壁上投下不安的光影。原本圍觀的病人家屬和醫(yī)護人員,都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
讓出一片空地,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探究。我媽張美蘭像被抽掉了骨頭,
癱坐在旁邊的塑料椅子上,渾身篩糠似的抖,嘴唇哆嗦著,
翻來覆去只會說:“完了……完了……這死丫頭瘋了……”繼父王建軍臉色鐵青,
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眼里的兇光幾乎要溢出來,他惡狠狠地盯著我,
拳頭捏得咔吧作響,但警察的到場顯然像一道無形的枷鎖,鎖住了他慣用的暴力。
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很快走了過來,一老一少。年長的警官神情嚴肅,
目光銳利地掃過我們?nèi)耍骸霸趺椿厥拢空l報的警?”“是我?!蔽疑锨耙徊剑曇羝椒€(wěn),
“警官,我叫喬望舒。我要控告我的母親張美蘭,繼父王建軍,涉嫌遺棄罪、虐待罪,
以及強迫我進行活體器官捐獻?!薄澳惴牌?!”王建軍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
“警察同志!別聽她胡說八道!她就是個不孝女!她弟弟快死了等著換肝救命,
她死活不肯捐,還在這里誣陷我們!”年長警官眉頭緊鎖,抬手制止他:“你冷靜點!
一個一個說!”他看向我,“喬望舒,你說他們強迫你捐肝?有證據(jù)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