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親手為我打造的地獄里,爬回來了。
他不該是這副表情。
他該笑。
該像前世我戰(zhàn)死的消息傳來時那樣。
先是為他的詩詞知己安然無恙而松一口氣,再流下幾滴悲憫的淚。
悲憫城中百姓,悲憫天下蒼生。
唯獨,不會悲憫我。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沈修竹?!?/p>
我連名帶姓地叫他。
“你怕什么?”
我一步步走近他,喜服的裙擺摩擦著地面,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像是枯骨在風(fēng)中哀鳴。
他下意識地后退。
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
我抬手,撫上他僵硬的臉頰。
他的皮膚很燙,像是在發(fā)燒。
“你不是一向最瞧不起我這個武將之女么?”
“不是嫌我滿身血污,粗鄙不堪么?”
“怎么,如今倒怕了?”
我的指甲,輕輕劃過他的喉結(jié)。
他喉頭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眼中那滔天的悔恨,濃得幾乎要溢出來。
可這悔恨,對我而言,比他從前的冷漠還要可笑。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世上最無用的,便是遲來的深情。
我收回手,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室的軟榻。
“滾出去?!?/p>
我吐出三個字,沒有半分溫度。
“今夜,我不想看見你?!?/p>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一動不動。
良久,我聽見他用一種近乎哀鳴的聲音說。
“阿凝,別這樣對我?!?/p>
“求你。”
我閉上眼,不再理會。
門外傳來他踉蹌離去的腳步聲。
世界終于清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