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在戰(zhàn)場上立了特等功，慶功宴上，油光滿面的后勤部主任，
就要給我這個“老大難”介紹對象。我那結(jié)婚三年，見面次數(shù)不超過十次，
分居兩年的妻子姜月，就坐在角落里，安安靜靜地削著一個蘋果，
眼神平靜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我?guī)У男l(wèi)生員柳燕，正紅著眼圈，死死攥著我的衣角，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上一世，我默認(rèn)了這份“好意”，讓姜月成了全場的笑話。后來，
她流產(chǎn)死在手術(shù)臺上時，我卻在千里之外，陪著“受了驚嚇”的柳燕。重生歸來，
我看著臺下那個清冷如月、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第一次嘗到了錐心刺骨的滋味。
我搶在所有人開口前，甩開柳燕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在她錯愕的目光中，
單膝跪地：“姜月同志，我錯了，以前是我混蛋，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01慶功宴辦得熱鬧非凡。大紅的綢花，喧天的鑼鼓，還有領(lǐng)導(dǎo)們慷慨激昂的發(fā)言。我，
陳衛(wèi)國，胸前掛著金燦燦的軍功章，成了全場最矚目的英雄?！靶l(wèi)國啊，
這次可是給咱們團(tuán)爭了大光！”張政委紅光滿面地拍著我的肩膀，“你這個人，
打仗是把好手，就是個人問題上太不開竅！都二十八了，也該成個家了！”話音剛落，
一旁的后勤部王主任立刻湊了上來，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政委說的是！衛(wèi)國啊，
我跟你說，我那婆娘的娘家侄女，小柳，就是咱們團(tuán)的衛(wèi)生員柳燕同志，人品好，
思想覺悟高，對你又崇拜，我看你們倆就挺合適！”這番話像一顆投入池塘的石子，
瞬間激起千層浪。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我，以及我身后那個攥著我衣角，
眼眶通紅，泫然欲滴的柳燕?！笆前∈前。×@姑娘多好，戰(zhàn)場上救了多少人！
”“陳營長和柳燕，一個是戰(zhàn)斗英雄，一個是白衣天使，絕配！”恭維聲此起彼伏，
柳燕的頭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顫抖，那副模樣，活像一只受驚的小鹿，惹人憐愛。
可我的目光，卻穿過所有喧囂，死死地釘在角落里的一個身影上。我的妻子，姜月。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藍(lán)色的“的確良”襯衫，兩條烏黑的麻花辮垂在胸前，
襯得那張臉愈發(fā)膚白勝雪。她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充耳不聞，只是低著頭，
用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專注地削著手里的蘋果。果皮在她手下連成一條長長的線，不斷，
也不亂。她就是這樣，永遠(yuǎn)從容，永遠(yuǎn)冷靜，仿佛天塌下來，她也能先給自己沏一壺茶。
上一世的我，最討厭她這副“萬事不縈于懷”的資產(chǎn)階級小姐做派。我覺得她冷漠，
沒有革命熱情，和我這個泥腿子出身的戰(zhàn)斗英雄格格不入。所以，當(dāng)王主任提議時，
我默認(rèn)了。我看著她成為全場的笑柄，看著她在眾人同情又鄙夷的目光中，
將削好的蘋果默默放在桌上，然后悄無聲息地離場。我以為我贏了，
我讓她認(rèn)清了我們之間的差距。直到后來，她因為營養(yǎng)不良，在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大出血，
被送進(jìn)手術(shù)室。醫(yī)院下了病危通知，讓我立刻回去?？晌耶?dāng)時在哪？
我在陪著因為“目睹了戰(zhàn)爭殘酷而留下心理陰影”的柳燕，在山清水秀的療養(yǎng)院里散心。
我掛了電話，對柳燕說：“部隊醫(yī)院，小問題?！钡任医K于肯動身回去，看到的，
只是一塊冰冷的墓碑。一尸兩命。我的兒子，連看這個世界一眼的機會都沒有。而柳燕，
這個我以為單純善良的姑娘，卻在我最痛苦的時候，
試圖將她的家人接到我們那間本該屬于我和姜月的婚房里。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
什么單純善良，什么白衣天使，都他媽是偽裝！我在悔恨和痛苦中潦草地度過了余生，
每一次閉上眼，都是姜月離開慶功宴時，那孤單又決絕的背影。再睜眼，
我回到了這個命運的轉(zhuǎn)折點?！靶l(wèi)國？發(fā)什么愣呢？”張政委推了我一把。
柳燕攥著我衣角的手更緊了，聲音細(xì)若蚊蠅：“陳營長……你別為難，我……我沒關(guān)系的。
”呵，沒關(guān)系？上一世你也是這么說的，轉(zhuǎn)頭就在軍區(qū)大院里四處宣揚，說我為了前途，
拋棄了落魄的資本家小姐，選擇了根正苗紅的你。我胸腔里翻涌著滔天的恨意和悔意，
幾乎要將我吞噬。我猛地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的情緒。然后，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
我一把甩開了柳燕的手。那力道之大，讓她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撞翻了一把椅子?！澳悖?/p>
”柳燕的臉色瞬間慘白。我沒理她，甚至沒再看她一眼。我的眼里，心里，
只剩下那個角落里的身影。我撥開人群，一步一步，堅定地朝她走去。所有人都愣住了，
交頭接耳聲，竊竊私語聲，匯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姜月似乎也察覺到了異樣，
她削蘋果的動作停了下來，緩緩抬起頭。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眸子，平靜地看著我，沒有驚訝，
沒有怨恨，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就像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無法呼吸。我知道，我傷她太深了。
三年的冷暴力，三年的視而不見，足以將任何一顆火熱的心，都凍成堅冰。上一世，
她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直到死去。不，這一世，絕不！我走到她面前，
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這里。
我能感覺到張政委和王主任錯愕的視線，能感覺到柳燕怨毒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背上。
但我不在乎。我看著姜月，看著她眼中自己的倒影，然后，做了一個讓全場死寂的動作。我，
陳衛(wèi)國，這個剛剛立下特等功的戰(zhàn)斗英雄，這個鐵骨錚錚的男人，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
對著我的妻子，單膝跪地。“姜月同志，”我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帶著一絲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哀求，“我錯了。”“以前是我混蛋，是我拎不清，
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02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整個禮堂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打敗三觀的一幕。
一個剛剛被捧上天的戰(zhàn)斗英雄，竟然給一個“成分不好”的妻子下跪道歉？
這簡直比話本子里的故事還要離奇。姜月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她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又被濃濃的戒備和疏離所取代。
她握著水果刀的手，下意識地收緊了。刀刃鋒利，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就像她此刻的心。
“陳營長，”她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禮堂，
帶著一股刻意拉開距離的客氣，“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別讓人看笑話。
”她叫我“陳營長”，而不是“衛(wèi)國”。上一世，她從始至終都這么叫我，直到臨死前，
才用微弱的氣息，輕輕喚了一聲我的名字。那一聲，成了我余生無法擺脫的夢魘。
“我不起來！”我仰著頭，固執(zhí)地看著她，“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我知道這很幼稚，
像個耍賴的孩子?？晌椰F(xiàn)在，除了這副身軀和一顆悔恨的心，一無所有。
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她回心轉(zhuǎn)意，只能用最笨拙，也最真誠的方式。
“你看我們倆的笑話還看得少嗎？”我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和苦澀，“姜月，三年前，
是我不對，我不該聽信別人的挑撥，不該對你冷言冷語。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罵我，
怎么都行，就是別不理我?！边@些話，是我在上一世，對著她的墓碑，說了千遍萬遍的話。
如今，終于能當(dāng)著她的面說出來。姜月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握著刀的手，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
“陳衛(wèi)國，”她連名帶姓地叫我，聲音冷了幾分，“你到底想干什么？演戲給誰看？
不覺得惡心嗎？”惡心。是啊，連我自己都覺得惡心。我有什么資格祈求她的原諒？
就在這時，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打破了這僵持的氣氛。
“陳營長……”柳燕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一張臉哭得梨花帶雨，“你這是干什么呀！
你快起來！就算……就算嫂子對我們之間有什么誤會，你也不能這樣作踐自己啊！
你可是英雄！”她這話說得極有水平。明著是勸我，暗地里卻坐實了我和她之間“有什么”，
還將姜月塑造成了一個無理取鬧、妒忌賢能的形象。果然，周圍的人看姜月的眼神，
都帶上了幾分不贊同?！熬褪前?，衛(wèi)國，快起來！一個大男人，像什么樣子！
”王主任也黑著臉走了過來，語氣不善，“弟妹，衛(wèi)國是英雄，你就算心里有氣，
也得分分場合！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這不是讓他下不來臺嗎？”“我……”姜月張了張嘴，
臉色白了幾分。她不善言辭，更不屑于與人爭辯。上一世，她就是這樣，
在無數(shù)的流言蜚語中，沉默地承受了一切。我的心猛地一抽。我絕不允許任何人，
再像上一世那樣欺負(fù)她！我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軀像一堵墻，將姜月護(hù)在身后。
我冷冷地看著王主任和柳燕，眼神銳利如刀：“王主任，我陳衛(wèi)國和我愛人之間的事，
是我們家的家事，就不勞您費心了?！薄斑€有你，柳燕同志?！蔽业哪抗廪D(zhuǎn)向柳燕，
聲音里不帶一絲溫度，“首先，請叫我陳營長，或者陳衛(wèi)國同志。其次，我和你之間，
除了是上下級和同志關(guān)系，沒有任何關(guān)系，請你不要再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
這會影響我愛人的心情，也會損害你自己的名譽。”我的話，說得斬釘截鐵，不留一絲情面。
柳燕的臉，“唰”地一下，血色盡褪。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嘴唇哆嗦著，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王主任也碰了一鼻子灰，臉色漲成了豬肝色。“你……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我什么態(tài)度？”我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全場，“我陳衛(wèi)國，今天就把話放在這里。姜月，
是我陳衛(wèi)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這輩子唯一認(rèn)定的愛人！以前是我混賬，讓她受了委屈。
從今往后，誰要是敢再說她一句不是，或者傳些有的沒的，就是跟我陳衛(wèi)國過不去！
”我拉起姜月的手，她的手很涼，下意識地想要掙脫。我握得更緊了。
“誰要是覺得我陳衛(wèi)國今天這個特等功，配不上她這個‘資本家的小姐’，可以，這軍功章，
我不要了！這個營長，我不當(dāng)了！我陳衛(wèi)國上過戰(zhàn)場，殺過敵人，離了部隊，
照樣能養(yǎng)活我老婆！”說著，我作勢就要去摘胸前的軍功章。“胡鬧！”一聲暴喝傳來，
張政委鐵青著臉走了過來。他死死地瞪著我，像是要在我身上瞪出兩個窟窿。我知道，
我今天的行為，已經(jīng)出格了。但我不后悔。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護(hù)不住，我算什么英雄？
張政委瞪了我半天，最終，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轉(zhuǎn)頭看向我身后，
那個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fā)的女人，語氣緩和了許多?！敖峦?，你看看，
衛(wèi)國這脾氣……唉?！苯鲁聊L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緒。良久，
她才輕輕地開了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我耳邊轟然炸響。“張政委，
謝謝您的關(guān)心?！薄拔乙呀?jīng)，向組織提交了離婚申請?！?3離婚申請。這四個字，
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捅進(jìn)了我的心臟。上一世，她也提過離婚。
在我一次又一次夜不歸宿，在她被柳燕和軍區(qū)大院里的長舌婦們排擠得走投無路時，
她向我提過。那時我是怎么做的？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蔑地說：“離婚？姜月，
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的身份，離了我，你和你那個還在農(nóng)場改造的爹，能有什么好下場？安分點，
別給我惹事?！蔽矣盟钤诤醯募胰耍褚话鸭湘i，
將她牢牢地困在了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里?，F(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我重生了，可她的心，
也已經(jīng)死了。“不行！我不同意！”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握著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姜月吃痛，蹙起了眉頭，用力地想把手抽回去?！瓣愋l(wèi)國，你放手！
”她的聲音里帶了一絲壓抑的怒氣。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松開手，
卻依舊擋在她身前，像一頭護(hù)食的野獸。“我不同意離婚！這婚，誰也別想離！
”我的偏執(zhí)和瘋狂，讓在場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張政委的臉色更難看了：“陳衛(wèi)國！
你像什么樣子！這是在解決問題嗎？這是在威脅同志！”“政委，我沒有威脅她。
”我紅著眼睛，轉(zhuǎn)向姜月，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絲哀求，“姜月，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我知道錯了，你給我個機會，讓我補償你，我們好好過日子……”“陳營長，
”姜月打斷了我，她終于肯正眼看我，可那眼神，比看一個陌生人還要冰冷，“我們之間，
還有日子可過嗎？”“結(jié)婚三年，你回過幾次家？說過幾句話？
除了每個月把津貼扔在桌子上，你還為這個家做過什么？”“你甚至，
都不知道我喜歡吃什么，對什么過敏吧？”一連串的質(zhì)問，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
扇在我的臉上。我啞口無言。是啊，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我只知道柳燕從小吃苦，
胃不好，不能吃辣。我只記得柳燕說她喜歡吃大白兔奶糖，每次出任務(wù)回來，都會給她帶。
可我的妻子……我對她一無所知?？粗疑n白無言的臉，姜月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卻未達(dá)眼底?！八?，陳營長，別再演了，沒意思?！彼D了頓，
補上了最致命的一刀，“我們倆，本來就是個錯誤。”說完，她不再看我，繞過我，
徑直朝著禮堂門口走去。她的背影，和上一世離開時一模一樣。孤單，決絕，沒有一絲留戀。
不！我不能讓她就這么走了！我瘋了一樣追了上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敖?！
”“陳營長！”一個穿著白襯衫，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擋住了我的去路。他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身上有股淡淡的書卷氣，和我這種粗人格格不入。
他伸出手，輕輕地，卻不容置喙地，將我的手從姜月的手腕上撥開?！斑@位同志，
請你放尊重一點。”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力量。我認(rèn)得他。溫文儒，
首都大學(xué)最年輕的教授，也是姜月的青梅竹馬。上一世，姜月死后，他來找過我。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給了我一拳，然后將一疊厚厚的信交給我。那是姜月寫給他，
卻從未寄出去的信。信里，詳細(xì)地記錄了她在這段婚姻里，所有的痛苦和絕望?！澳闶钦l？
我跟我愛人說話，關(guān)你什么事？”我盯著他，眼中充滿了敵意。溫文儒扶了扶眼鏡，
淡淡地開口：“很快，就不是了?！彼D(zhuǎn)頭看向姜月，目光瞬間變得溫柔如水：“月月，
手續(xù)都辦好了，車在外面等我們?！痹略拢克兴略?！一股狂暴的妒火，
瞬間從我心底燃起。我看著他們站在一起，男的溫文雅，女的清冷如月，
像一幅無比和諧的畫。而我，陳衛(wèi)國，這個所謂的戰(zhàn)斗英雄，在他們面前，
就像一個粗魯野蠻的闖入者，可笑至極。“姜月，他是誰？”我死死地盯著她，
一字一頓地問。姜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猶豫。溫文儒卻坦然地迎上我的目光，
微笑著說：“我是月月的未婚夫，我們下個月結(jié)婚。到時候，如果陳營長有空，
歡迎來喝杯喜酒。”轟！我的大腦，一片空白。04未婚夫？下個月結(jié)婚？這兩個詞，
像兩柄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天靈蓋上，砸得我頭暈?zāi)垦＃径颊静环€(wěn)。怎么可能？上一世，
明明不是這樣的！上一世，直到姜月去世，溫文儒都未曾婚娶。她死后，
他更是終身未再與任何女子親近，守著她的照片和那些信，孤獨終老。
為什么……為什么這一世，一切都變了？難道是因為我的重生，像一只扇動翅膀的蝴蝶，
引發(fā)了無法預(yù)測的連鎖反應(yīng)？“你胡說！”我失控地抓住溫文儒的衣領(lǐng)，雙目赤紅，
“姜月是我的妻子！你算個什么東西！”我手上的力道極大，溫文儒一個文弱書生，
哪里經(jīng)得住我這個常年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的人，他的臉?biāo)查g就憋紅了。“衛(wèi)國！住手！
”張政委的怒吼聲在身后響起。“陳衛(wèi)國！”這一次，是姜月的聲音。她的聲音里，
帶著前所未有的憤怒和厭惡。我渾身一僵，緩緩地轉(zhuǎn)過頭。她正看著我，那雙漂亮的眼睛里，
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平靜和疏離，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失望和冰冷?！澳氵€要鬧到什么時候？
”她一字一頓地說，“放開他！”“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沒有放手，
只是死死地盯著她，像一個等待宣判的死刑犯。姜月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時，她眼中的情緒，已經(jīng)盡數(shù)斂去?！笆恰！敝挥幸粋€字。卻像一把刀，將我凌遲。
我頹然地松開了手，踉蹌著后退了兩步。原來，是真的。原來，我重生回來，不是為了挽回，
而是為了親眼見證她的幸福。親眼看著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何其諷刺！
溫文儒整理了一下被我抓皺的衣領(lǐng)，走到姜月身邊，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她的手?！霸略?，
我們走吧?！薄班拧！苯螺p輕應(yīng)了一聲，沒有掙脫，也沒有回頭看我一眼。他們就那樣，
在我眼前，十指緊扣，并肩離去。金童玉女，天造地設(shè)。我站在原地，
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禮堂門口。
“陳營長……你沒事吧？”柳燕不知什么時候又湊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想要扶我?！皾L！
”我猛地?fù)]開她的手，眼中迸發(fā)出駭人的殺氣。柳燕被我嚇得一個哆嗦，臉色慘白，
再也不敢靠近。我像一頭困獸，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然后猛地沖了出去。我不能就這么放棄！
就算是假的，是她為了氣我，故意找來的人，我也要問個清楚！我沖出禮堂，外面陽光正好，
有些刺眼。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正停在不遠(yuǎn)處。溫文儒正體貼地為姜月打開車門，
用手護(hù)著車門頂，防止她撞到頭。那個動作，體貼又溫柔。是我從未對她做過的。
眼看姜月就要上車，我再也顧不上什么理智，發(fā)瘋似的沖了過去。“姜月！”我攔在車門前，
像一堵無法逾越的山。姜月抬起頭，秀眉緊蹙：“陳衛(wèi)國，你到底想怎么樣？”“我不信！
”我喘著粗氣，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我不信你要嫁給他！你在騙我，你在氣我，對不對？
”“我沒有必要騙你。”姜月的聲音很平靜，“陳營長，我們緣分已盡，體面一點，
對大家都好?！薄拔也惑w面！我只要你！”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fù)u晃著，“你告訴我，
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快？你是不是早就……”“早就什么？”溫文儒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繞到了我身邊，目光沉靜地看著我，“早就想離開你這個名不副實的丈夫嗎？
”“陳衛(wèi)國，你捫心自問，你配得上‘丈夫’這兩個字嗎？”“你給過她一天的好日子嗎？
你關(guān)心過她一句嗎？你知道她為了等你回家，一個人守著一盞孤燈，到天亮嗎？
你知道她為了給你做一雙合腳的軍鞋，手被針扎了多少個窟窿嗎？你知道她為了不受人非議，
拼了命地學(xué)習(xí)工作，只為了能配得上你這個‘戰(zhàn)斗英雄’嗎？”“你什么都不知道！
”溫文儒的聲音，一字一句，都像重錘一樣，砸在我的心上。原來，我不知道的，
還有這么多。我以為她冷漠，不在乎。原來，她只是將所有的委屈和愛意，
都藏在了那份沉默之下?！安弧皇堑摹蔽亦哉Z，試圖辯解，
卻發(fā)現(xiàn)喉嚨里干澀得發(fā)不出一絲聲音?！瓣愋l(wèi)國，放手吧?！睖匚娜鍑@了口氣，“月月她，
已經(jīng)不欠你什么了?！辈弧Ｊ俏仪匪?。是我欠了她一輩子。上一世欠的，這一世，
我要用命來還！“我不放！”我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像一頭絕望的孤狼，
“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帶她走！”就在這時，姜月一直沉默著，突然開了口?！瓣愋l(wèi)國，
”她靜靜地看著我，目光里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悲哀，“你知道嗎？我懷孕了?！蔽业拇竽X，
嗡的一聲?！皯言小嗑昧?？”我的聲音都在抖。“六周?！彼鸬?。然后，她看著我，
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那句讓我萬劫不復(fù)的話?！昂⒆?，是文儒的?！?5孩子是溫文儒的。
這句話，像一道天雷，將我整個人都劈得外焦里嫩，靈魂出竅。我的世界，在這一瞬間，
徹底崩塌了。我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間凝固了。我看著姜月，
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試圖從上面找出一絲撒謊的痕跡。可是沒有。她的眼神，
坦然得近乎殘忍。“不……不可能……”我搖著頭，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我們……我們上個月，明明還……”是的，上個月，我休假回家，因為喝了點酒，
我們有過一次。那也是我們?nèi)陙?，唯一的一次。我一直以為……“那又如何?/p>
”姜月冷冷地打斷了我，“陳營長，你不會天真地以為，只有你一個男人吧？”她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