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多年,我在領(lǐng)雞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和老伴的結(jié)婚證是假的。而和我相處四十多年的丈夫,
實際上早就娶了別人?!皨屇憔蛣e矯情了,這么大年紀了,我們一家子好好在一起不好嗎?
你就接受美娟姨吧,要不我就不認你這個媽。”“對啊,奶奶,美娟奶奶對我可好了,
而且她身上香香的,你身上不干凈,我要美娟奶奶陪我玩。
”可我都是為了他們操勞了半輩子才變成這樣的??!他們再也不用擔(dān)心了,我準備離開,
他們一家子好好生活吧,但我走后,他們怎么一個個都來求我回去,
不是說我只是個沒證的小三嗎。1 金店驚魂今天社區(qū)發(fā)雞蛋,我早早起來,要去搶雞蛋。
機器顯示我是未婚,怎么可能,我和我老伴結(jié)婚四十年了。“可能是當(dāng)年沒打結(jié)婚報告。
”小伙子指了指屏幕,“那個時候好多這樣的,擺了酒、寫了紙,沒去民政局登記,
法律上就不算數(shù)?!蔽覜]放在心上,日子都是這么過來的,不行就去補辦一張,
沒時間細看老周的婚姻狀況,領(lǐng)完雞蛋我還要去出攤呢!“李嬸,來套煎餅,多加薄脆。
”我應(yīng)著,往餅上抹醬的時候。忽然看到對面金店門口,老周正給一個女人戴項鏈。
那女人穿的很時髦。她皮膚白,不像我,天天在太陽底下曬得這么黑。
老周的手搭在她脖子上,我從沒見他對誰那么好過?!袄顙?,你咋了?
”我這一輩子都沒帶過,兒子結(jié)婚的時候,我也提過,可他說“一把年紀了,還要什么美啊,
把錢花在家才是王道?!痹瓉聿皇窍永速M,只是給我浪費。我扶著墻,才沒栽下去。
老周這半年總說去老干部活動中心,老是身上很香,我問過他,他瞪我:“你懂個屁,
是社區(qū)活動室的茶水味。”回家時,老周正坐在沙發(fā)上喝茶,
看見我就皺眉:“一身煎餅果子的窮酸味,離我遠點?!薄澳桥耸钦l?
”他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沒抬頭:“什么女人?”“金店門口那個!”我拔高了聲音,
“還有金項鏈,這么多年,你都沒給我買過,銀的也沒有,你這個王八蛋。”“買了又怎樣?
我花自己的錢,你管得著?”“你的錢?”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的退休金夠買項鏈嗎?你是不是動了我的錢,這輩子你啥都沒給我買過,
啥都給了外邊的野狐貍?!薄袄钚闾m你發(fā)什么瘋!”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摔,茶水濺了我一臉,
“我告訴你,別給臉不要臉!我跟誰來往,輪不到你插嘴!”“我是你老婆!”“老婆?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指著我的鼻子,“你也配?那張破紙誰認?
當(dāng)年要不是看你老實,能干活,能給我?guī)Ш⒆?,我能讓你進門?”帶孩子?他說的是小寶?
“小寶……”我聲音發(fā)顫,“小寶怎么了?”他往沙發(fā)上一靠,蹺起二郎腿,
像說別人家的事:“實話告訴你,小寶不是我撿來的,他是我周文清的親生兒子,
他媽是劉美娟,你這個鄉(xiāng)下人,讓小寶叫了你三十幾年媽,真是便宜你了?!蔽已矍耙缓?,
扶住桌子才沒倒下。周文清慢悠悠地說,“美娟就是你今天看見的那個,
當(dāng)年我和她在一起后,她爸不同意把我們拆散了,后來,懷著孕來找我,說是我的孩子,
我算了月份,發(fā)現(xiàn)真是我老周家的種。我心善,讓她把孩子生下來,本想送人的,
結(jié)果你非要養(yǎng),那就養(yǎng)唄?!彼D了頓,看著我慘白的臉,
眼里閃過一絲惡意的笑:“你說你傻不傻?替別人養(yǎng)兒子,養(yǎng)了三十年,
現(xiàn)在還得替別人養(yǎng)孫子。”我想起小寶小時候,我背著他走二十里山路去看病,
他趴在我背上,熱乎乎的呼吸吹著我的脖子;想起他第一次喊“媽”,
我高興得買了塊紅糖給他;想起他結(jié)婚那天,我把陪嫁的銀鐲子當(dāng)了,
給他湊彩禮……原來我養(yǎng)的,是我老伴的親兒子。2 真相大白老周從抽屜里翻出個紅本本,
往桌上一拍。不是我那皺巴巴的紅紙,是硬殼的,燙著金字——結(jié)婚證。照片上,
他比現(xiàn)在年輕,穿著西裝,旁邊站著那個女人,也就是他說的“美娟”,劉美娟。
兩人笑得一臉喜氣,原來他們早就去領(lǐng)證了,只有我被糊弄著當(dāng)牛做馬?!翱匆娏耍?/p>
”老周拿起紅本本,在我眼前晃,“我跟美娟才是合法夫妻。當(dāng)年她爹是供銷社主任,
本來不同意的,耐不住我牛啊,搞出來了個孩子,幫我弄了城市戶口,還安排了工作。
我就在孩子大了后跟她登了記,可她不愿意伺候我爹媽,要不你覺得你還能留在這個家,
老實,能干活,我就留著你了?!薄靶闾m,我們也過了四十年了,我對你也是有情的,
我把美娟接過來,我們一大家子,好好過,再說了,小寶,你也不想兒子和他親媽分開是吧。
”我像被抽走了骨頭,癱在地上。我想起剛進周家時,他爹媽癱瘓在床,
是十幾年的我端屎端尿伺候,直到送終;想起他弟弟結(jié)婚,
是我把攢了三年的私房錢拿出來當(dāng)彩禮;想起他單位分房子,是我起早貪黑去工地搬磚,
給他湊夠了集資款……這個家的每一寸都吸滿了我的血,我被困在這里四十年。
“你為什么要騙我?”“騙你?”他蹲下來,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我沒騙你啊。
我讓你吃讓你住,沒讓你餓死凍死,夠意思了吧?再說了,你一個鄉(xiāng)下姑娘帶這個傻弟弟,
能進城里,能有個家,不是托我的福?”他的指甲掐得我下巴生疼,我想推開他,
可渾身沒勁?!澳莻€紅紙……”“哦,那個啊?!彼砷_手,站起身拍了拍褲子,
“村文書寫的,我讓他寫的。不那么寫,你能給在這里當(dāng)牛做馬,秀蘭啊,我說都一樣,
有沒有那張證,這么多年我們不都過來了嗎?”“當(dāng)初我也不是真心想和她結(jié)婚,
這不都是為了孩子嗎?你忍心看文強被人家戳脊梁骨,說他是野孩子嗎?”我看著他,
這個跟我同床共枕四十年的男人,忽然覺得比陌生人還陌生?!澳切氈绬??
”我抓住最后一絲希望。老周笑了:“他早知道了。美娟上個月就告訴他了,
你以為他為啥最近總往美娟那兒跑?”門“吱呀”一聲開了,小寶站在門口,
手里拎著個果籃。他看見地上的我,皺了皺眉,沒扶,反而把果籃遞給老周:“爸,
劉姨讓我給您送點水果?!薄皨專阋彩?,這么大人了還在地上趴著,真是丟人,
爸告訴我了,我的親媽是劉姨,到時候把她也接過來,我們一家其樂融融的,
我到時候還叫你媽,畢竟你養(yǎng)我這么大,我周文強最看不起那不孝順的人。
”“還是我兒子懂事?!崩现芙舆^果籃,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寶,”我爬過去,
抓住他的褲腿,“他說的是真的嗎?你早就知道了?”周文強甩開我的手,
嫌惡地拍了拍褲腿,好像我手上有屎一樣。“媽,你別這樣?!彼穆曇衾浔模?/p>
“劉姨本來就是我親媽,當(dāng)年要不是她身體不好,能輪得到你……”“輪得到我什么?
”我看著他,眼淚糊了滿臉,“輪得到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輪得到我養(yǎng)你三十年?
輪得到我現(xiàn)在給你兒子賺學(xué)費?”“你怎么說話呢?”小寶提高了聲音,
“我爸供你吃供你住,你干點活怎么了?再說了,劉姨說了,她這些年心里一直惦記著我,
現(xiàn)在她回來了,我們一家團圓,不好嗎?”“一家團圓?”我笑出了眼淚,
“讓我跟那個女人一起,伺候你們父子?讓我看著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我當(dāng)你們的老媽子?”“不然呢?”老周從果籃里拿出個蘋果,擦都不擦就咬了一口,
“你以為你能去哪兒?你爹媽早就死了,你弟弟是個傻子,沒人會管你。
”小寶在旁邊點頭:“媽,你就認了吧。美阿姨說了,以后家里的事她做主,
你也不用那么累了,就負責(zé)做飯帶孩子,每個月給你點零花錢,夠你花了?!薄傲慊ㄥX?
”我看著他,這張臉我從小看到大,從皺巴巴的嬰兒到如今三十多歲的男人,
可此刻卻覺得無比陌生,“我為這個家做牛做馬四十年,
這個家的每一分每一角都是我掙回來的,你讓我拿零花錢?”“不然你還想怎么樣?
”小寶皺著眉,好像我多不懂事,“法律上你跟我爸根本沒關(guān)系,說白了,
你就是個沒名沒分的。美阿姨才是我爸的合法妻子,說難聽點,你就是小三。
”“文強沒說錯,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你曝光出去,你個老小三,看以后誰敢買你的爛餅,
你沒錢沒手藝,你再想想李建軍,你那傻弟弟,你怎么帶著他討生活。
”“小三”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扎進我心里。我猛地站起來,指著門口:“我走!
我現(xiàn)在就走!”“走?”老周嗤笑一聲,“你走了,你那傻弟弟誰管?他上個月摔斷了腿,
躺在鄉(xiāng)下土炕上,不是我托人送錢過去,他早死了。”我的腳像被釘在地上。
弟弟是后天智障,爹媽走后,一直是我管著。這些年老了就一直在療養(yǎng)院待著,
要是我這攤子真開不下去了,我該怎么養(yǎng)活他啊,到時候周圍人該怎么看我。“你想清楚。
”老周走到我面前,聲音壓低了,帶著威脅,“留下來,繼續(xù)干活,你弟弟每個月還有錢花,
有人照顧。走了,他就只能等死?!蔽铱粗挚纯葱殹P殑e過臉,看著窗外,
好像跟他沒關(guān)系。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做飯,晚上等他們都睡了才敢睡。這個家,每一塊磚,
每一片瓦,都浸著我的血汗,可現(xiàn)在,他們告訴我,我只是個外人,是個小三。
3 家庭風(fēng)暴劉美娟搬進了家里。她第一天就翻我的衣柜,把我那件新做的花棉襖套在身上,
對著鏡子轉(zhuǎn)了個圈:“老周,你看我穿這個好看不?比我那件羊絨衫暖和。
”老周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報紙,頭都沒抬:“好看,你穿啥都好看?!薄袄钚闾m,
我不缺衣服,皮草我也有,但我就是要搶你的,你看你這件襖,太土了,
到時候我把它改成抹布怎么樣?!蔽以趶N房切菜,菜刀“咚咚”地剁著案板,氣死我了,
她怎么能那么對我的衣服。那件花棉襖是我攢了三個月的棉花,特地縫出來的,
就想過年的時候穿。“李秀蘭,”劉美娟倚在廚房門口,“中午做紅燒肉,要放冰糖,
我愛吃甜的?!薄皼]有肉?!蔽翌^也不抬?!皼]有?”她提高了聲音,
“老周昨天剛買了兩斤五花肉,你藏到哪里去了,不會是自己偷吃了吧?
”“給小寶媳婦補身子了?!蔽艺f。小寶媳婦剛生了二胎,是個丫頭,身子虛,
得吃點好東西?!八a什么補?”劉美娟撇嘴,“生個丫頭片子,有什么好補的。
把肉拿出來,我要吃。”“沒有?!蔽依^續(xù)切菜?!澳愀腋翼斪??”她沖過來,
一把搶過我手里的菜刀,“老周!你看她!”老周慢悠悠地走進來,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劉美娟,皺了皺眉:“秀蘭,把肉拿出來吧,美娟想吃。”“那是給小寶媳婦留的。
”“讓她自己做!”劉美娟搶話,“一個不下蛋的雞,還想吃肉?
”小寶媳婦二胎生了丫頭后,劉美娟就總這么說她。小寶媳婦性子軟,和我說完后,
只能偷偷哭?!澳阏f什么話呢,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我瞪著劉美娟?!拔揖瓦@么說,
怎么了?”她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扔,“我說錯了嗎?生個丫頭片子,留著有什么用?
”“夠了!李秀蘭,你是不是找揍?趕緊把肉拿出來!”我看著他,他的眼睛里全是不耐煩,
好像我是個惹人生氣的蒼蠅。我慢慢走到碗柜前,打開最底下的抽屜,拿出那塊五花肉。
劉美娟得意地笑了,伸手去接。我沒給她,直接扔進了垃圾桶?!澳?!”她氣得臉都紅了。
周文清抬手給了我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嗡響,嘴角火辣辣地疼?!澳氵@個瘋婆子!
”他指著我罵,“反了你了!”我沒哭,也沒說話,只是看著他。四十年了,他第一次打我。
以前再生氣,最多是罵幾句,現(xiàn)在為了別的女人,他動手了。“滾出去!”他吼道。
我走出廚房,走到院子里。冬天的太陽沒什么溫度,照在身上冷冷的。孫子放學(xué)回來,
看見我在院子里站著,嘴角破了,皺了皺眉:“你又惹我爺爺和我奶奶生氣了?
”“我奶奶”三個字像針一樣扎進我心里。我看著他,當(dāng)時兒媳婦身子虛,
是我天天起夜喂他,他一直和我最親的,怎么會,忽然覺得他陌生得可怕?!八皇悄隳棠?,
”我聲音發(fā)啞,“我才是?!薄澳銊e自欺欺人了?!毙毑荒蜔┑赝崎_我,往屋里走,
“這個奶奶有結(jié)婚證,你有什么?一張廢紙而已。我爸說得對,你就是個占著位置的外人。
”他的話像一把鈍刀子,割得我心口淌血。我站在院子里,看著他走進屋,很快,
屋里傳來劉美娟嬌的笑聲,還有周文清和周文強附和的聲音,扎得我渾身難受。晚上睡覺,
我被趕到了雜貨間,劉美娟說我身上一股味,會污染了她的衣服。里面堆著雜物,一股霉味,
床是之前壞掉的,我一直想去賣了它,結(jié)果成了我不多的容身之地。我躺在上面,
渾身骨頭都硌得疼。隔壁主臥里,劉美娟和老周的說話聲清晰地傳過來。“老周,
你說她會不會真的走啊?”劉美娟的聲音帶著點擔(dān)心?!白??她走了誰做飯洗衣?誰伺候你?
”老周不屑地說,“再說了,她弟弟還在我手里捏著,她不敢走。”“也是?!眲⒚谰晷α?,
“不過說真的,她做的紅燒肉真好吃,比飯館里的還香?!薄跋氤宰屗鼍褪橇耍也蛔??
”我用被子蒙住頭,眼淚無聲地淌下來,浸濕了粗糙的被面。原來他們什么都知道,
他們篤定我離不開,篤定我會像以前一樣,無論受多少委屈都會忍下去。
4 決裂時刻第二天一早,我還是像往常一樣起來做飯。劉美娟特意穿上了我的花棉襖,
從屋里出來,看見我在廚房忙活,撇了撇嘴:“動作快點,我要喝豆?jié){,現(xiàn)磨的。
”老周坐在餐桌旁,看著報紙,像沒聽見一樣。我沒理她,繼續(xù)煮稀飯?!拔易屇隳ザ?jié){!
”劉美娟提高了聲音,走過來就要掀鍋蓋。我一把按住鍋蓋,看著她:“要喝自己磨,
我不是你的保姆。”“你說什么?”劉美娟不敢相信地看著我,“你敢這么跟我說話?
”“我為什么不敢?”我看著她,“這個家的飯,我想做就做,不想做誰也別想逼我。
”“反了你了!”劉美娟尖叫著,伸手就去抓我的頭發(fā)。我側(cè)身躲開,她撲了個空,
摔倒在地上。老周放下報紙,沖過來一把推開我:“你這個瘋女人!敢打美娟?
”“我沒打她,是她自己摔倒的?!薄澳氵€敢狡辯!”老周揚手又要打我,
被趕過來的周文強攔住了?!鞍?,別打了,讓鄰居看見不好?!敝芪膹娬f,然后轉(zhuǎn)向我,
“媽,你就不能讓著點劉姨嗎?她是客人。你在這樣我就只認劉姨這一個媽,讓你沒兒子。
”“客人?”我笑了,“她占了我的房間,穿了我的衣服,還要讓我伺候她,
她是哪門子的客人?”“媽,你怎么變得這么不可理喻?”周文強皺著眉,
“美阿姨是我親媽,你就讓著她點怎么了?一家人在一起,和和氣氣的不好嗎?”“一家人?
”我看著他們?nèi)齻€,忽然覺得無比可笑,“你們是一家人,我不是。我是你們嘴里的外人,
是小三,我憑什么要讓著她?”“你……”他被我說得啞口無言。我把粥全倒了,“吃去吧。
”劉美娟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得意地看著我:“李秀蘭,我告訴你,
這個家現(xiàn)在我說了算。你要是識相,就乖乖干活;要是不識相,就趕緊滾蛋,別在這兒礙眼。
”我看著她,又看看老周和小寶,他們臉上都是同樣的表情——冷漠和不屑。我知道,
我再怎么爭辯也沒用,在他們眼里,我什么都不是。我慢慢走出廚房,回到儲物間,
收拾了幾件自己的衣服,裝進一個布包里。我操勞了半輩子,到最后只有這一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