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盯著手機屏幕,那條“今晚加班,別等我了”的信息已經(jīng)顯示已讀三小時十七分鐘。
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雨,餐桌上她精心準備的晚餐早已涼透,連同她的期待一起。
這是這個月第十一次逸清“加班”。大學(xué)畢業(yè)后,逸清進入了一家知名企業(yè),
小玉則繼續(xù)讀研。最初半年,逸清即使再忙也會抽空發(fā)消息,下班第一時間回家。
不知從何時起,加班變得越來越頻繁,回家時間越來越晚,
甚至連周末也常常被“臨時會議”占去。七年了。從高中青澀的牽手到大學(xué)四年的異地堅守,
他們曾是朋友圈中的模范情侶。記得大二冬天,逸清為了給她送一碗熱乎乎的桂花酒釀,
乘最后一班高鐵來到她的城市,到宿舍樓下時已經(jīng)凌晨一點,
凍得耳朵通紅卻還笑著說“快趁熱吃”。那樣的逸清,最近卻像換了個人?!澳阆攵嗔税??
”閨蜜小雪咬著吸管,漫不經(jīng)心地攪動著杯中的冰塊,“七年之癢聽說過沒?
可能就是進入平淡期了?!毙∮駬u搖頭,眼神里有說不出的不安:“不是平淡,是反常。
上周我?guī)退硪路l(fā)現(xiàn)他買了好幾件新襯衫,都不是他平時的風(fēng)格。
而且最近特別在意發(fā)型,出門前要在鏡子前擺弄好久?!毙⊙┳绷松碜?,
表情嚴肅起來:“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前天我同事說在高級餐廳看到逸清了,
但不是一個人...”“和誰?”小玉的心猛地一沉?!皼]看清,同事就說是個年輕女孩。
”小雪趕緊補充,“可能是客戶應(yīng)酬呢,你別瞎想。”小玉沒說話,
手指無意識地劃著手機屏幕,忽然停在了逸清公司團隊的合影上。她放大照片,
仔細看著逸清身旁站著的年輕女孩——團隊新來的實習(xí)生,主管的女兒林薇?!安粫?,
”小玉自言自語,“逸清不是那種人?!弊焐线@么說,但心里的疑慮像藤蔓一樣纏繞生長。
那天晚上,當逸清又一次以“加班”為由晚歸時,
小玉悄悄檢查了他的外套——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她用的任何一種。第二天,
小玉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逸清公司樓下。小雪不放心地跟來,“要是真撞見什么,
你準備怎么辦?”“我不知道。”小玉誠實地說,手心滲出細密的汗。五點剛過,
逸清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大樓門口。讓小玉心頭一緊的是,他并非獨自一人。林薇跟在他身旁,
不知說了什么,逸清笑得眼睛彎成月牙——那是小玉最熟悉的笑容,如今卻對著另一個女孩。
他們走向附近一家知名甜品店,逸清為林薇拉開門,動作優(yōu)雅得體。小玉怔住了,七年來,
逸清從未帶她去過那家以昂貴出名的店,每次路過都說“網(wǎng)紅店都是騙錢的,
不如我家小玉做的好吃”。透過玻璃窗,他們看到逸清紳士地為林薇拉開椅子,
然后坐在她對面,身體微微前傾,說著什么趣事,逗得林薇笑個不停。
逸清的眼神專注而溫柔,那是小玉很久沒見過的神情?!斑@個混蛋!”小雪氣得就要沖進去,
被小玉一把拉住?!叭f一...是為了工作呢?”小玉聲音微弱,自己都不太相信這個借口。
就在這時,林薇突然伸手,自然地從逸清嘴角擦掉一點奶油漬。逸清沒有躲閃,
反而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說了句什么,讓林薇嬌嗔地拍了他一下。
小玉感覺心臟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呼吸變得困難。她拿出手機,顫抖著按下快門,
記錄下這個令她心碎的瞬間。“工作需要牽手調(diào)情嗎?”小雪怒火中燒,
“我這就去問個明白!”“別。”小玉拉住閨蜜,聲音出奇地平靜,“我們走吧。
”“就這么算了?”“回家再說?!毙∮褡詈罂戳艘谎鄞皟?nèi)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轉(zhuǎn)身離去,背影挺直。那晚,逸清準時回家,甚至帶了小玉最愛吃的栗子蛋糕。
“今天忙壞了吧?”小玉狀似無意地問,手指無意識地捏著衣角?!翱刹皇锹?,
開了一天的會,腦袋都要炸了。”逸清邊脫外套邊抱怨,自然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你呢?今天做什么了?”小玉看著他毫無破綻的表情,心一點點沉入冰窖。七年感情,
他連撒謊都不會對她眨一下眼了?!熬蛯懥藢懻撐?,和小雪逛了會兒街。
”她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仿佛有另一個靈魂操控著她的身體。夜深人靜,逸清熟睡后,
小玉輕輕起身。月光從窗簾縫隙溜進來,照在逸清臉上,
那張她愛了七年的面容此刻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她安靜地收拾行李,動作輕緩,
生怕驚醒他。每拿走一件屬于自己的東西,心就刺痛一次。書架上他們一起挑的相框,
浴室里并排放著的牙刷,廚房中她專屬的馬克杯...七年時光,
原來只需要兩個行李箱就能裝走。最后,她站在床邊,凝視逸清的睡顏。有那么一瞬間,
她想搖醒他,問他為什么,問他這七年是不是都是假的。但她沒有。小玉輕輕放下公寓鑰匙,
最后環(huán)視這個他們一起布置的小家,然后輕輕帶上門。出租車駛向凌晨空曠的街道,
小玉拿出手機,找到那張刺痛人心的照片,附上一句簡短的話:“我們結(jié)束了?!秉c擊發(fā)送。
她把逸清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拉黑,然后靠在車窗上,任由淚水無聲滑落。七年愛情,
最終以一條微信告終,多么可笑又可悲。第二天陽光刺眼地照進臥室,逸清伸了個懶腰,
習(xí)慣性地向身邊摸索:“小玉,幾點了?”摸到的只有空蕩蕩的床鋪。他睜開眼,
發(fā)現(xiàn)房間異常整潔。坐起身來,才意識到不是整潔,是空曠。小玉的東西都不見了?!靶∮瘢?/p>
”他喊著,心跳開始加速??蛷d、廚房、浴室...所有屬于小玉的痕跡都消失了,
只剩下他的東西孤零零地呆在原地??只湃绯彼阌縼?,他瘋狂撥打小玉的電話,
卻只聽到關(guān)機的提示音。正要打給小雪時,他才注意到微信有一條未讀消息。來自小玉,
發(fā)送時間是凌晨三點十五分。“我們結(jié)束了。”下面附著一張照片——昨天下午,
他和林薇在甜品店相視而笑的畫面,林薇的手正親密地放在他的手上。
逸清的手機從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屏幕碎裂開來。如同他們的七年。
手機屏幕碎裂的紋路,像一張蛛網(wǎng),將照片里他和林薇的笑臉切割得支離破碎。
逸清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耳邊嗡嗡作響?!靶∮?..”他無意識地喃喃,
猛地抓起鑰匙沖出門外,甚至沒換下睡衣。凌晨的街道空曠冷清,只有早班公交車緩緩駛過。
逸清攔了輛出租車,報出小雪家的地址,一路上手指顫抖地不停撥打那個早已關(guān)機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冰冷的提示音一次次擊打著他的耳膜。
他翻遍微信、QQ、甚至許久不用的郵箱,發(fā)出的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
那個占據(jù)了他七年生命每一個角落的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抽身離去,斷得干干凈凈。
“小雪!小雪你開門!我知道小玉在你那兒!”逸清用力捶打著小雪公寓的門,
聲音因恐慌而嘶啞。門猛地被拉開,小雪抱著手臂,冷眼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意外。
“她呢?小玉呢?讓她出來見我!”逸清試圖往里沖,被小雪死死攔住。“見她?憑什么?
”小雪冷笑,眼神里的鄙夷像刀子,“繼續(xù)騙她?告訴她你昨天在‘開會’?
開那種有說有笑、還能幫人擦嘴角的會?”逸清的臉瞬間煞白:“你...你們看到了?
”“不止看到,還有留念?!毙⊙┠贸鍪謾C,亮出同樣的照片,“逸清,七年。
小玉陪你從穿校服到穿西裝,熬過四年異地,陪你吃泡面攢錢給你買第一套像樣的面試行頭!
你就是這么回報她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是,我是和林薇出去了,
但那是因為...”逸清急急解釋,語無倫次?!耙驗楣ぷ??需要牽手?需要貼那么近?
需要對她撒謊?”小雪厲聲打斷他,“逸清,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多久了?這種‘會議’,
開了多少次了?”逸清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那些以加班為借口的夜晚,
那些他精心打扮出門的周末,那些他對小玉越來越不耐煩的瞬間...像潮水般涌來,
將他淹沒。他無法辯解。“她...她還好嗎?”他最終啞著嗓子問,
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巴心愕母?,死不了?!毙⊙┱Z氣冰冷,“但她不想見你,
一點也不想。你但凡還有一點良心,就現(xiàn)在滾,別再來打擾她。”“讓我跟她說句話,
就一句...”逸清幾乎是在哀求?!皼]必要了?!毙⊙┖笸艘徊?,眼神決絕,“你搞砸了,
逸清。徹底搞砸了。七年,換你一句‘開會’和一個撒謊不眨眼的模樣。你走吧。
”門在他面前重重關(guān)上,震得樓道里的聲控燈都亮了。逸清失魂落魄地站在緊閉的門外,
仿佛還能聽到門內(nèi)小雪壓抑的抽泣聲和小玉...小玉或許就在門后,
卻再也不會為他打開這扇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個空曠的“家”的。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屋里的一切都變得無比陌生。沙發(fā)上沒有了小玉常蓋的毛毯,
茶幾上缺少了她喝水的馬克杯,空氣中再也聞不到她身上淡淡的、他熟悉的洗發(fā)水味道。
兩個行李箱,就裝走了他們七年的歲月。他蹲下身,撿起屏幕碎裂的手機。照片還在,
林薇笑靨如花,他看起來體貼又風(fēng)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一刻他心里盤算的是如何討好主管的女兒,如何為即將到來的晉升加碼。他甚至記得,
當林薇的手碰到他時,他下意識想躲,但為了“大局”忍住了,還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他從未想過背叛小玉,至少意識里沒有。他只是一次次告訴自己,這是必要的應(yīng)酬,
是為了他們的未來。等升了職,加了薪,就能給小玉更好的生活。他用這個借口,
一步步模糊了界限,沉溺在虛榮和捷徑帶來的快感里,卻忘了回頭看,
那個他最初想為之奮斗的人,已經(jīng)被他越推越遠。而現(xiàn)在,他自以為是的“未來”,
徹底失去了那個他想共度未來的人。他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用手捂住臉。
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小雪關(guān)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蛷d里,
小玉蜷縮在沙發(fā)上,眼睛紅腫,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仿佛一尊易碎的瓷娃娃?!八吡?。
”小雪輕聲說。小玉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小雪走過去,
緊緊抱住她:“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毙∮駞s搖了搖頭,聲音干澀得嚇人:“哭夠了。
七年,眼淚都流干了?!彼]上眼,腦海里閃回的卻是七年前的畫面:籃球場邊,
那個滿頭大汗跑過來,笨拙地遞給她一瓶冰汽水的少年,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同學(xué),
你...你水好像喝完了...”那時候的陽光,那么耀眼,他的眼睛,那么干凈。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她不是沒給過他機會。昨天他回家,她問出口的那一刻,
心里還殘存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只要他坦白,哪怕解釋得漏洞百出,
只要他肯說實話...可他選擇了用最熟練的謊言,碾碎了她最后的期待。
“我會在這里陪著你。”小雪輕聲說,“多久都陪?!毙∮褫p輕點了點頭,依舊看著窗外。
天亮了,城市開始喧囂,而她的世界,在七年之后,仿佛又回到了原點,只是這一次,
心里破了一個大洞,呼呼地刮著冷風(fēng)。她知道,要填平這個洞,需要很久,很久。而另一邊,
逸清坐在只剩他自己的空蕩房間里,終于明白——有些錯誤,一旦鑄成,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愛了七年的女孩,更是那個曾經(jīng)真誠、純粹的自己。七年之隙,
裂痕一旦產(chǎn)生,便再難彌合。時間不會因為心碎而停止流逝。對小玉而言,
接下來的日子像是一部被按了靜音和慢放鍵的黑白電影。她住進了小雪狹小卻溫暖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