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出關(guān)即巔峰,揮手滅螻蟻石門開了。秦絕從里頭走出來。這石門關(guān)了他整整十年。
今天,是第十個年頭到頭了。外頭的天光有點刺眼,他瞇了瞇眼。靈氣呼呼地往他身子里鉆,
又悄悄隱沒了,一點動靜都沒外露。他看上去平平常常,就是個模樣還成的年輕人,
穿著件舊袍子??伤驹谀莾?,就是有點不一樣。也說不上來是哪兒不一樣。他抬頭看。
這一看,心里咯噔一下。眼前哪兒還有什么宗門盛景。破殿,爛瓦,荒草長得比人都高。
風(fēng)一吹,嗚嗚地響,聽著都凄涼。不遠(yuǎn)處倒是挺熱鬧。幾個人圍著一個老頭。老頭趴在地上,
衣服破得一條一條的,露出底下的血道子。一個穿著綢緞道袍、看著挺體面的中年人,
正拿著根鞭子抽他。那鞭子黑黢黢的,帶著一股子腥氣,怕是淬了毒。“老不死的!
地契交不交?”那中年人一邊抽一邊罵,“你們這廢物窩早該絕種了!
守著這最后一塊靈田有屁用!給了我們太上道宮,還算它有點用處!
”旁邊幾個年輕弟子嘻嘻哈哈地看熱鬧?!摆w執(zhí)事,您歇歇,別累著了。
”“這老骨頭還挺硬朗,抽了這么久還不死心?!蹦切遮w的執(zhí)事啐了一口:“硬朗?
我看他能硬朗到幾時!”說著又是一鞭子下去。老頭悶哼一聲,身子縮了一下,愣是沒求饒。
秦絕走了過去。步子不快,也沒聲兒。他走到近前,先沒看那伙囂張的人,
倒是低頭看了看那老頭。老頭臉上全是泥和血,頭發(fā)胡子都白了,亂糟糟的。
可秦絕認(rèn)出來了。是張伯。以前常在宗門伙房幫忙的張伯,笑瞇瞇的,
總會偷偷給他留個熱饅頭。張伯也看見他了。眼睛使勁眨了眨,有點不敢相信。嘴唇哆嗦著,
沒發(fā)出聲。那趙執(zhí)事也瞧見秦絕了。見他穿著普通,從那么個破山洞里出來,
只當(dāng)是哪個不開眼的殘余弟子?!皾L開!”趙乾不耐煩地?fù)]揮手,“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別礙著道爺辦事!”秦絕沒理他。他蹲下身,看著張伯,聲音平平靜靜的,
就像問今天吃了沒?!皬埐?,”他問,“宗門……咋成這樣子了?”就這一句話。
張伯的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熘湍?,淌了一臉。他嗓子里嗬嗬的,像是破了的風(fēng)箱。
“沒、沒了……都沒了啊……”他哭得說不出整話,
們、他們就都來了……搶咱們的礦……占咱們的地……打咱們的人……”“有點本事的弟子,
跑的跑,散的散……沒跑掉的,
…是要搶最后那塊靈田的地契啊……那是宗門的根了……不能給啊……”老頭哭得喘不上氣,
瘦得只剩骨頭的身子一抽一抽。趙乾聽得火冒三丈,感覺被無視了。“媽的!哪來的野種!
跟你說話沒聽見?”他揚起那毒鞭子,兜頭就朝秦絕抽過來,“老子送你跟這老廢物作伴!
”鞭子帶著風(fēng)聲,黑乎乎的影子眼看就落到秦絕頭上。張伯嚇得閉上了眼。可那鞭子,
在離秦絕腦袋還有三寸的地方,突然就停住了。也不是停住。是碎了。噗的一聲輕響,
像是灰堆里冒了個泡。那看著挺厲害的毒鞭子,一下子就成了粉末,細(xì)細(xì)的,被風(fēng)一吹,
就沒了。趙乾愣住了,手里就剩個光禿禿的鞭子把。他那幾個嘻嘻哈哈的弟子,
也笑不出來了,張著嘴,傻站著。秦絕慢慢站起身。他看了一眼趙乾。就那么一眼。
趙乾突然覺得渾身發(fā)冷,像是被什么頂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他想動,想跑,
可腳底下像生了根。秦絕皺了皺眉,像是嫌吵。“聒噪?!彼驼f了兩個字。然后,
他抬了抬手,隨意那么一彈。也沒見有什么光,有什么聲。趙乾,還有他身邊那幾個弟子,
就像是被一柄看不見的巨大錘子狠狠砸扁了的西瓜。噗!噗噗!幾聲悶響。幾個人,
連同他們身上的綢緞道袍,瞬間就沒了。原地只剩幾團淡淡的血霧,風(fēng)一吹,也散了。
干干凈凈。好像他們從來沒來過這兒。張伯等了半天,沒等到鞭子,也沒聽到動靜。
他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咦?人呢?剛才那幫兇神惡煞的人呢?他看看秦絕。
秦絕還好端端站著,身上一點灰都沒沾。再看看剛才那幾個人站的地方??湛帐幨?,
就地上好像有點濕漉漉的紅印子,很快也滲進土里不見了。張伯張大了嘴巴,看看地,
又看看秦絕。腦子徹底轉(zhuǎn)不過彎來了。秦絕彎腰,伸手把張伯從地上攙起來。老頭輕飄飄的,
沒一點分量?!皬埐?,”秦絕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雖然那袍子破得也沒啥好拍的了,
“沒事了。”張伯呆呆地看著他,還是說不出話。秦絕扶著他,轉(zhuǎn)過身,
看著眼前這一大片破敗景象。斷壁殘垣,荒草萋萋。他的目光一點點冷下去。像結(jié)了冰。
半晌,他輕輕開口,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這天地聽?!拔一貋砹恕!薄扒妨藗?,
該還了?!钡?章:殘垣斷壁間的火種秦絕扶著張伯,慢慢往廢墟深處走。路不好走,
到處是碎石頭、爛木頭,還有半截塌下來的墻。草長得老高,都快到人腰了。風(fēng)一吹,
草葉子唰唰響。張伯一條腿瘸得厲害,走不快,身子大半靠在秦絕胳膊上。秦絕就遷就著他,
一步一步,走得很穩(wěn)?!奥c,張伯,不急?!薄鞍?,哎?!睆埐畱?yīng)著,
眼睛卻不住地往四下里看??粗粗?,眼圈就又紅了。“你看那兒,
”他抬手指著東邊一片空地,那兒現(xiàn)在長滿了狗尾巴草,“原先是大伙兒練武的場子,
多熱鬧啊。早上天沒亮,就嘿哈嘿哈的,練拳的,對打的……現(xiàn)在,唉,草都比人高了。
”秦絕看過去,沒說話。他記得那地方。以前地上鋪的是青石板,
被弟子們的腳磨得光溜溜的。又走過一片黑乎乎的地基,木頭都燒成炭了,
只剩幾根石頭柱子歪歪扭扭地杵著。“藏經(jīng)閣……”張伯聲音啞得厲害,
…燒了三天三夜……那么多功法、典籍……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都沒了……”他搖搖頭,
眼淚順著臉上的褶子往下淌,也顧不上擦?!叭四兀俊鼻亟^問,聲音不高?!叭耍?/p>
”張伯愣了一下,然后用袖子抹了把臉,“死的死,散的散嘍……”“李長老,你知道的,
那個暴脾氣,為了護著幾個小弟子,被三刀六洞,就戳死在那棵老槐樹底下……趙師兄,
多好的一個人啊,煉丹的一把好手,讓他們抓去,逼他煉傷天害理的毒丹,他不肯,
就被廢了丹田,扔進后山喂了野狼……”老頭兒說得喘不上氣,停下來歇了會兒。
“也有沒骨頭的!”他忽然啐了一口,臉上顯出怒容,“錢麻子!那個管賬房的!
平日里笑瞇瞇的,第一個投了敵,帶著人把庫房搬了個底朝天!還有孫家那倆兄弟,
為了幾塊靈石,就把后山的小路指給了外人……呸!”秦絕靜靜地聽,扶著他的手,
穩(wěn)得像山?!耙灿泻玫?,有好孩子啊……”張伯的語氣又軟下來,帶著點唏噓,
“有幾個核心弟子,當(dāng)時在外頭辦事,躲過一劫。這些年,偷偷摸摸回來過幾次,
給我這老不死的送點吃的,告訴我,他們在外面隱姓埋名,想著法子,
要重振宗門……”“可難??!”他嘆口氣,“那幾家勢力,眼睛毒得很,盯著呢。
聽說小王……就是最跳脫那個,三年前被發(fā)現(xiàn)了,追殺了幾千里,最后跳了懸崖,
尸首都沒找見……小劉丫頭,藏在一個小宗門里洗衣服,去年也不知道被誰告發(fā)了,抓走了,
下落不明……”說著話,他們走到了后山。這里更荒涼,亂石堆里,鼓起一個個小土包。
有的土包前頭插著半塊木牌,字都模糊了。有的什么都沒有,就光禿禿一個土堆?!皼]啦,
都沒啦?!睆埐钢@些墳包,“有點骨氣的,不肯低頭的,差不多都在這兒躺著了。
我沒用,就只能偷偷把他們拖過來,埋了……連塊像樣的碑都不敢立。
”秦絕的目光一個個掃過那些土堆。他走到一個最小的土包前,那里光禿禿的,
什么標(biāo)記都沒有。他蹲下身,伸手抓了一把土。土很涼。他記得,師父最喜歡清凈。
小時候練功偷懶,被師父逮到,也不罵他,就把他提到后山這片林子里,讓他面壁思過。
他從系統(tǒng)空間里摸出一塊青黑色的石頭,手掌大小。并指如刀,在上面劃起來石粉簌簌落下。
張伯在一旁看著,不敢出聲。很快,秦絕站起身。那塊石頭已經(jīng)變成一塊平整的石碑,
上面刻著四個字:恩師之墓。他把石碑端端正正地插在墳前。然后,他退后兩步,
對著那座無碑的墳,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抬起頭時,他的額頭沾了點泥土。
眼神卻清亮得像寒星?!皫煾?,”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沉甸甸的,砸進土里,“我回來了。
”“您看著?!薄皬慕裉炱穑@片天,這片地,再也沒什么能欺負(fù)咱們。”“別人欠咱們的,
一筆一筆,我都記著。少一分,少一厘,都不行?!薄耙欢ò俦队懟貋??!彼f完了,
又磕了一個頭,才站起身。就在他站直身子的那一刻,眼前忽然浮起一片半透明的光幕,
只有他能看見。上面寫著幾個字:【今日可簽到】。他在心里默念:“簽到。
”光幕上字跡變換:【簽到成功!恭喜宿主獲得[宗門復(fù)興藍(lán)圖(初級)]!
獲得基礎(chǔ)建材x1000單位!獲得靈谷種子x100袋!獲得低階防護陣盤x10!
】光幕淡去。秦絕感覺自己的系統(tǒng)空間里,多了不少實實在在的東西。
他心里那片燒了十年的冷火,忽然就暖了一點。除了恨,除了債,好像又多了一點別的什么。
他看著這一片荒蕪的墳地,又看看遠(yuǎn)處那破敗的宗門舊址。復(fù)仇的火種埋在心里,
重建的苗子,也悄悄冒了頭。張伯站在他身后,看著他的背影。
覺得這孩子跟十年前不一樣了。具體哪不一樣,他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天塌下來,
他好像也能扛得住。風(fēng)還在吹,草還在搖。秦絕轉(zhuǎn)過身,扶住張伯?!白甙?,張伯,
我們回去?!薄鞍?,回去,回去?!睆埐c著頭,由他扶著,慢慢往回走。腳步好像比來時,
輕了一點第3章:簽到神技,再造根基秦絕扶著張伯,慢慢往回走。路還是那條破路,
草長得比人還高。張伯的腳踩在碎石子上,有點晃。秦絕扶得穩(wěn),他也就走得穩(wěn)。
十年沒回來,這地方更破了。墻倒屋塌,瓦礫堆得到處都是。野貓從斷墻后面竄出來,
瞥他倆一眼,又竄沒了影。原先的大殿,早就沒了頂。幾根柱子黑黢黢地杵著,
像幾個燒焦了的手指頭,硬指著天。秦絕沒說話,張伯也沒說話。就慢慢走。
走到幾間還沒完全塌掉的偏房前面,停住了。門吱呀一聲推開,里頭出來兩個人。
一個瘸腿的老頭,姓李。一個瞎了一只眼的老婆婆,大家都叫她孫婆婆。
都是以前宗門里的老人,沒地方去,就守在這兒等死。看見秦絕,他倆愣了半天。
張伯說:“是秦絕,那孩子,回來了。”李老頭瞇著眼看,孫婆婆那只好的眼睛眨巴了幾下。
“真是啊……長變了,認(rèn)不出了?!鼻亟^對他們點點頭,叫了聲李叔,孫婆婆。
屋里還有個小伙子,縮在角落,裹著條破毯子,咳嗽。那是老陳的兒子,
小時候發(fā)高燒燒壞了腦子,如今也二十多了,身子卻弱得很。就這么五個人。加上秦絕,
六個。這就是一個宗門最后剩下的人了。秦絕看了看天,日頭偏西了,有點暗。
他說:“明天,我去大殿那邊看看?!睆埐f:“那兒啥也沒了,全是碎磚爛瓦,
去那兒做啥?”秦絕沒多說,只道:“去看看?!钡诙?,天剛蒙蒙亮。秦絕就起來了。
他走到那片巨大的廢墟上。地方是真大,能想象出以前這兒多氣派。如今只剩一地狼藉,
焦黑的木頭,碎裂的石碑,半截雕像的臉埋在上里,只剩一只眼睛望著天。風(fēng)一吹,
灰就揚起來。他在正中間,以前大概是大殿最中心的地方,站定了。心里默念一句:“簽到。
”眼前光幕悄無聲息地展開,比昨天那個似乎亮堂了點。【叮!簽到成功!
】【簽到地點:天元宗主殿遺址】【簽到獎勵:造化丹經(jīng)(殘篇·上古)x1!
靈藥種子包(內(nèi)含凝血草、生骨花、聚氣藤等稀有靈種)x1袋!】光幕散去。
秦絕覺得手里一沉,多了一本薄薄的、泛黃的古書,還有一個粗布縫的小袋子,
里頭鼓鼓囊囊,摸著像是一些小顆粒。他翻開那本《造化丹經(jīng)》。字是古字,有點拗口,
好在還能看懂。里頭講的都是怎么煉丹制藥,治傷續(xù)命的東西。雖是殘篇,但里頭記的方子,
擱現(xiàn)在,怕是能嚇?biāo)廊?。那袋種子,更是好東西。好些個名兒,他只在更古的老書里見過,
現(xiàn)在外界都說絕種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系統(tǒng)昨天給的那點微薄“新手資源”,
幾塊下品靈石,幾瓶最基礎(chǔ)的療傷藥。他掂量了一下那本丹經(jīng)和那袋種子,
又掂量了一下自己那點寒酸家當(dāng)。笑了笑。東西不多,但夠用了。人厲害,就行。他往回走。
張伯他們正圍著一口破鍋,煮點稀粥。清湯寡水的,能照見人影。秦絕走過去,
拿出那幾瓶基礎(chǔ)療傷藥。“張伯,李叔,孫婆婆,還有小陳,過來一下?!睅讉€人圍過來。
“張嘴?!鼻亟^說。幾個人愣愣地張開嘴。秦絕每人嘴里滴了一滴那藥水。就這么一滴。
孫婆婆“哎喲”一聲,下意識去捂那只瞎了的眼睛。覺得那里頭熱乎乎的,癢癢的。
李老頭覺得那條瘸了多年的腿,骨頭縫里像有小螞蟻在爬,又酸又麻。張伯咳了兩聲,
覺得胸口一直堵著的那塊東西,好像松動了??s在角落的小陳,咳嗽聲一下子停了,
臉上泛起一點紅暈。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神了!就這么一滴藥水?秦絕沒管他們多驚訝,
又走到屋子外頭空地上。拿出那幾塊下品靈石。靈石品質(zhì)很差,灰撲撲的,沒多少靈氣。
他隨手就把這幾塊靈石按在地上幾個方位。手指頭在地上劃拉了幾下,
刻了幾道看不太懂的紋路。最后一下劃完。嗡——輕輕一聲響。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膜,
以這幾塊破石頭為中心,輕輕罩住了這幾間破屋子。緊接著,風(fēng)好像停了。
空氣變得不一樣了,吸一口,甜絲絲,涼津津的,一直爽到肺葉里。渾身毛孔都張開了,
舒服得想嘆氣。墻根底下幾棵半死不活的野草,以肉眼能看見的速度,支棱起來,變綠了,
甚至抽了一片新葉。張伯幾個人張大嘴巴,使勁吸氣。他們從來沒吸過這么舒服的氣!
這……這難道是……“聚靈陣?”張伯年紀(jì)最大,見識多點,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秦絕點點頭:“小玩意,先湊合用?!毙⊥嬉??張伯舌頭都打結(jié)了。這手段,
城主府都未必有吧?秦絕把那個粗布種子袋遞給張伯?!罢业胤椒N下。隨便種,澆點水就行,
死不了?!睆埐p手接過,像捧著啥寶貝。秦絕看看他們,說:“我得出趟遠(yuǎn)門。
”幾個人一下子慌了?!澳闳ツ膬??”“去找人?!鼻亟^說,“找找看,
還有沒有流落在外的同門?!彼D了頓,又說:“你們守好家?!奔?。這個字,
讓幾個老人眼圈一下子紅了。多少年,沒人說這兒是家了。秦絕走到那片大殿廢墟前面。
抬起手,對著那堆積如山的瓦礫碎磚,輕輕一揮袖子。呼——一陣風(fēng)吹過。不是普通的風(fēng)。
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廢墟,嘩啦啦一下,全都化作細(xì)細(xì)的粉末,被風(fēng)卷著,飄遠(yuǎn)了,
一點沒剩。露出好大一片平整的白地。光溜溜的。秦絕走到空地中央。并指如劍,
彎腰在地上劃拉。石頭地面在他手指頭底下,跟豆腐一樣軟。碎石頭粉末簌簌地往下掉。
他沒刻復(fù)雜的字,就刻了一個字——“絕”。他自己的名字。字寫得凌厲,
一筆一劃都像劍劈出來的,帶著一股子冷颼颼的味兒。看一眼,都覺得眼睛疼??掏炅?,
他直起身,看了看。點點頭。這就算留個話兒。告訴某些人,我回來了。也告訴張伯他們,
別怕,有我在。他轉(zhuǎn)身,對看傻了的張伯幾個人擺擺手?!白吡?。很快回來。”說完,
他一步跨出去。人就到了十幾丈外。再一步,就看不見背影了。只剩下那片空蕩蕩的白地,
和那個深深刻進地里的“絕”字。像一道新鮮的傷疤。也像一顆剛剛種下的種子。
張伯看著那字,看著秦絕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手里那袋種子。
孫婆婆揉著那只發(fā)熱發(fā)癢的瞎眼。李老頭跺了跺那條酸麻的瘸腿。風(fēng)里,靈氣絲絲縷縷,
繞著破屋,繞著新人,不肯散。第4章:坊市蠅犬,再聞故仇秦絕下了山。山叫無名山,
以前有個名字,后來沒人提了。山下有個城,叫黑石城。城里有個坊市,挺熱鬧。
秦絕走得不快。一步一步,像個尋常人。路上有趕車的,挑擔(dān)的,見了他,也沒人多看一眼。
他穿得普通,樣子也平常。黑石城不遠(yuǎn)。走了一個時辰,到了。城門口有人守著。
是黑木堡的人。黑木堡是本地一個大族,勢力大。守城的人歪戴著帽子,斜著眼看人。
進出的人,都得交錢。不多,一個銅板。也有人不想交,吵吵兩句。守城的就瞪眼,
手按在刀把上。那人就慫了,乖乖掏錢。秦絕也掏了一個銅板。遞過去。守城的接了,
擺擺手。沒看他第二眼。進了城,人多了。街兩邊都是鋪子。賣藥的,賣武器的,賣雜貨的。
人來人往,吵吵嚷嚷。秦絕慢慢走。眼睛看著兩邊。他走到一家大鋪子前面。鋪子門臉闊氣,
掛個大匾,寫著“黑木百寶閣”。進進出出的人不少?;镉嬚驹陂T口,吆喝著。這鋪子,
秦絕認(rèn)得。以前不叫這個名。以前是宗門的產(chǎn)業(yè),叫“青云閣”。現(xiàn)在牌子換了,人也換了。
一個老頭,背著個破袋子,想進去。被伙計攔住了?!鞍ググ?,干嘛呢?”伙計嗓門挺大。
老頭縮縮脖子?!百u點藥材,新鮮的?!薄叭トト?,一邊去?!被镉嫴荒蜔?。
“我們這不收零散貨。瞧你那臟樣,別踩臟了我們地磚?!崩项^還想說什么。
伙計推了他一把?!皾L蛋!”老頭踉蹌一下,差點摔倒。嘟囔著走了?;镉嫼吡艘宦暎?/p>
撣撣袖子,好像沾了灰。秦絕看了一眼那伙計。沒說話。繼續(xù)往前走。街上人多。
他聽到旁邊兩個人說話。一個說:“聽說了嗎?前天的事兒?!绷硪粋€問:“啥事兒?
”“金刀門唄,又在黑風(fēng)谷那邊動手了。截了一隊人?!薄吧秮眍^?”“不清楚。
聽說像是以前那個……青云宗的人。想偷偷運點東西出去,被發(fā)現(xiàn)了。唉,慘吶。”“嘖,
別瞎說。現(xiàn)在哪還有青云宗。讓黑木堡的人聽見,沒好果子吃。
”“我就跟你說說……金刀門現(xiàn)在勢頭猛啊,跟黑木堡還聯(lián)姻了。聽說那少主明天就娶親。
”“強強聯(lián)合嘛。這黑石城,以后更是他們說了算……”那兩人走遠(yuǎn)了。秦絕腳步?jīng)]停。
臉上沒什么表情。前面有個茶館。不大,幾張舊桌子。沒什么人。秦絕走進去。
找個靠里的角落坐下?;镉嬤^來,抹了抹桌子?!翱凸?,喝點什么?”“最便宜的茶。
”秦絕說?;镉嫅?yīng)了一聲。一會兒,端來一碗粗茶。茶葉沫子浮在上面。秦絕沒喝。
手指搭在碗邊上。他坐著,像是發(fā)呆。其實他的神識,像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悄悄撒了出去。
罩住了整個坊市。各種各樣的聲音,涌進他耳朵里。賣貨的討價還價聲。婦人罵孩子的聲音。
鐵匠鋪打鐵的叮當(dāng)聲。還有……一些壓低的、隱秘的交談?!吧僦髅魅沾蠡椋?/p>
派過去了……說是幫忙……其實是盯著……”“怕什么……那群喪家之犬……還能翻天不成?
”“小心點好……聽說前幾天山上有點動靜……”“啥動靜?
風(fēng)吹草動罷了……”信息一點一點匯聚過來。秦絕的手指,在粗瓷碗邊上,輕輕敲了一下。
他知道了。黑木堡的少主,明天娶金刀門門主的女兒。兩家要徹底聯(lián)手。
他們還在打那塊靈田的主意。那是宗門最后的一點根基了。三前天,
金刀門確實截殺了一隊人。是不是宗門的弟子,還不確定。但八九不離十。
茶館里進來兩個人。穿著黑木堡的衣服,腰里挎著刀。他們大大咧咧坐下。吆喝伙計上茶。
“忙死了明天?!币粋€說?!斑€得去巡街?!绷硪粋€笑?!把矀€屁。找個地方瞇著去。
誰還敢來找事?”“那倒也是。對了,迎親的隊伍,什么時候從金刀門那邊過來?
”“晌午吧。從西門進。排場大著呢?!薄霸蹅儽ぶ鬟@回可是下本錢了……”兩人喝著茶,
大聲說笑。秦絕放下一個銅板。站起身。往外走。那兩人看了他一眼。沒在意。出了茶館,
太陽有點偏西了。秦絕順著街,往西邊走去。他走得不快。和來時一樣。走到西門附近。
城門樓子挺高。守門的人多了幾個,都是黑木堡的。他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
看到一個賣燒餅的攤子。老頭守著攤,沒什么生意。秦絕買個燒餅。拿著吃。他靠在墻根下,
慢慢嚼著燒餅。眼睛看著西門??戳艘粫?。燒餅吃完了。他拍拍手上的渣子。轉(zhuǎn)身走了。
出了城。順著來路往回走。路上沒什么人了。天快黑了。他的腳步還是那樣。不快,也不慢。
走到一個拐彎的地方。旁邊是一片小樹林。樹林里有點動靜。窸窸窣窣的。秦絕好像沒聽見。
繼續(xù)走。忽然,樹林里竄出幾個人。擋在路上。手里拿著刀。樣子兇巴巴的。“站??!
”為首的一個喊道。“把值錢的拿出來!”原來是劫道的。秦絕站住了??粗麄?。
那幾個人看他穿得普通,像個窮酸。有點失望?!翱禳c!”另一個晃了晃刀。秦絕沒動。
好像有點愣神。劫匪不耐煩了。走上前,想搜他身。手剛伸過來。秦絕看了他一眼。
就那么一眼。也沒說話。那劫匪突然就不動了。舉著手,僵在那里。眼睛瞪得老大。
臉上一點點沒了血色。另外幾個覺得奇怪?!袄先?,干嘛呢?”那叫老三的,噗通一聲,
直挺挺倒了下去。眼睛還瞪著,好像看到了什么極可怕的東西。沒氣了。剩下幾個嚇了一跳。
看看地上的同伙,又看看秦絕。秦絕還是那樣站著。沒什么表情。那幾個人心里發(fā)毛。
發(fā)一聲喊,扭頭就跑。連地上的同伙也顧不上。一會兒就跑沒影了。秦絕低下頭,
看了看地上那個。他蹲下身,伸手在那人眼前拂了一下。那雙瞪著的眼睛閉上了。他站起身。
繼續(xù)沿著路往前走。好像剛才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天邊最后一點光,也沒了。星星冒出來幾顆。
涼風(fēng)吹過來。帶著點土腥味。秦絕一步一步,走回山里。走到山門下那塊空地。
那個他刻下的“絕”字,還在那里。黑黢黢的,很深。他看了一眼。屋里亮著燈。
張伯他們還沒睡。聽到腳步聲,張伯探出頭來看。“回來了?”張伯問?!班拧?/p>
”秦絕應(yīng)了一聲。他走進屋。孫婆婆端來一碗熱水。李老頭看著他?!巴饷妗趺礃樱?/p>
”張伯小聲問。秦絕接過碗。沒喝?!懊魈臁!彼f?!俺抢餆狒[。黑木堡娶親。
”張伯臉色變了變。孫婆婆低下頭。李老頭嘆了口氣?!八麄儭睆埐畯垙堊臁!班拧?/p>
”秦絕放下碗?!爸懒??!彼欢嗾f。走到一邊,坐下。閉上眼睛。像是累了,要休息。
張伯他們互相看看。沒再問。吹了燈。屋里暗下來。只有窗外一點星光,照進來。
照在秦絕臉上。他閉著眼。一動不動。像塊石頭。安靜的夜里,好像有什么東西,
正在慢慢繃緊。第5章:“賀禮”先行,夜宴驚魂秦絕回來了。張伯他們都沒睡。
聽見腳步聲,張伯探出頭來看?!盎貋砹??”他問。秦絕嗯了一聲。走進屋。
孫婆婆端來一碗熱水。李老頭也在旁邊看著他?!巴饷妗趺礃樱俊睆埐÷晢?。
秦絕接過碗。沒喝?!懊魈臁!彼f?!俺抢餆狒[。黑木堡娶親?!睆埐樕兞俗?。
孫婆婆低下頭。李老頭嘆了口氣?!八麄儭睆埐畯垙堊?,話沒說出來。秦絕放下碗。
“知道了。”他說。他不多說。走到墻角,坐下。閉上眼睛。像是累了,要休息。
張伯他們互相看看。沒再問。吹了燈。屋里暗下來。只有窗外一點星光,照在秦絕臉上。
他閉著眼,一動不動。像塊石頭。安靜的夜里,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慢慢繃緊。第二天。
黑木堡熱鬧極了。大紅燈籠掛得到處都是。人來人往。吹吹打打的聲音,老遠(yuǎn)就能聽見。
黑木堡的堡主叫黑老三。今天他兒子娶媳婦。娶的是金刀門門主的閨女。
金刀門門主叫王老五。使一口金背大砍刀。有名的很。兩家聯(lián)姻,是件大事。
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院子里擺了幾十桌。酒肉的香味飄出老遠(yuǎn)。黑老三穿著新衣裳,
站在門口迎客。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王老五也來了。帶著幾個徒弟。個個腰佩金刀。
很是威風(fēng)。賓客們說著恭喜的話。黑老三一一還禮。請進去坐。院子里喧嘩得很。猜拳的,
喝酒的,說笑的,鬧成一片。太陽落山了。燈籠點起來。更亮了。黑老三站起來,舉著酒杯。
“多謝各位賞光。”他說。“我兒子娶媳婦,王門主的閨女。以后我們兩家就是一家了。
”大家都叫好。喝酒。王老五也站起來。“以后黑木堡和金刀門,同進同退?!彼f著,
拍拍腰里的金刀?!罢l要是跟我們過不去,得問問我的刀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底下有人起哄。
“王門主,聽說您當(dāng)年一把金刀,可是劈過不少高手啊!”王老五哈哈一笑。
“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彼f。“不過嘛,有些自不量力的,確實不長眼。
就比如十年前那個什么狗屁宗門,聽著名頭挺大,實際上不堪一擊?!痹鹤永镬o了一下。
好多人知道他說的是哪家。但沒人接話。黑老三趕緊打圓場。“今天高興,不說那些。
”他又舉杯?!昂染疲染?!”大家又熱鬧起來。推杯換盞。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王老五坐下。還有點得意。跟旁邊的人吹噓?!爱?dāng)年我們幾家聯(lián)手,沒費什么力氣。
那些家伙,看著厲害,其實軟得很?!碧焐?。云層后面。秦絕站著。看著下面。
燈籠的光照上來,映在他眼里。冷冷的。他手里拿著一塊鐵。黑乎乎的。
是從敵人那里收來的兵器熔成的。他手指在上面劃了幾下??塘藥讉€字。然后他抬手。
輕輕一拋。那鐵塊往下落。越來越快。變成一道烏光。像流星似的。院子里。
大家正喝得高興。突然聽見天上嗚的一聲響。一道黑乎乎的東西掉下來。啪!
正插在院子當(dāng)中。離主桌不遠(yuǎn)。差一點就砸到人。是一塊鐵碑。黑沉沉的。插進地里半尺深。
院子里一下子靜了。所有人都看著那鐵碑。上面有字??痰蒙钌畹摹!昂谀颈ぁ⒔鸬堕T之墓。
”底下還有一個字?!敖^?!膘o了一會。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黑老三猛地站起來。臉色鐵青。
“誰?!”他吼了一聲。“誰干的?!”王老五也跳起來。金刀抽在手里?!澳膫€龜孫子?
給老子滾出來!”賓客們亂起來。有的往桌下躲,有的往外跑。杯盤摔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響。黑老三的兒子,今天的新郎官,嚇得臉都白了。新娘子蓋頭掀了一半,
愣在那。高手們都動了。黑木堡的護衛(wèi)。金刀門的徒弟。一個個亮出兵刃。四處張望。
房頂上。樹后面。墻角落里。都搜遍了。連個人影都沒有?!耙姽砹??”有人小聲說。
“胡說!”黑老三罵了一句。但他心里也發(fā)毛。東西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商焐铣嗽?,
啥也沒有。王老五走到鐵碑前面。用刀敲了敲。當(dāng)當(dāng)響?!靶F?!彼樕y看。“這東西,
一般人可弄不到?!倍铱套值氖址ā:苌?。很利落。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絕?
”黑老三湊過來看?!澳膫€絕?”沒人知道。江湖上沒聽說這號人物。但今天這事,
明顯是沖著兩家來的。在這么多賓客面前,丟人丟大了。喜慶勁兒全沒了。
院子里只剩下慌亂和害怕。風(fēng)吹過,燈籠晃來晃去。光也跟著晃。照得人臉上明明暗暗的。
黑老三叫人來?!鞍堰@玩意拔出來!”他命令。兩個壯漢上去。使勁。鐵碑紋絲不動。
又上去兩個。還是不行。像長在地里了一樣。王老五哼了一聲?!皬U物!”他親自上前。
運起功力。雙手抓住鐵碑。大喝一聲。起來了。但剛拔出一點,王老五臉色就變了。手一松。
鐵碑又落回去。咚的一聲。“好沉!”他喘了口氣?!安恢故切F。
”里面好像還摻了別的東西。重得離譜。王老五試了這一下,心里更驚。來者不善。
賓客中有人開始告辭?!氨ぶ?,門主,家里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一個走,別的也跟著走。
不一會兒,人差不多散光了。只剩下黑木堡和金刀門的人。對著院子當(dāng)中的鐵碑。發(fā)呆。
燈籠還亮著。酒菜還擺著。但冷冷清清的。風(fēng)吹過來,有點涼。新娘子小聲哭起來。
新郎官在一旁勸。也沒用。黑老三和王老五站在一塊。臉色都很難看?!霸趺崔k?
”黑老三問。“查。”王老五咬著牙?!拔揖筒恍牛l有這么大膽子。”但他們心里都沒底。
人都沒見著。怎么查?天上。云層后面。秦絕還站在那??粗旅鎭y成一團??粗菈K鐵碑。
看著那些人臉上的恐懼。他臉上沒什么表情??戳艘粫^D(zhuǎn)身。走了。像一陣風(fēng)。沒了蹤影。
院子里。黑老三和王老五還在商量?!笆遣皇恰羌疫€有漏網(wǎng)的?”黑老三小聲問。
王老五搖頭?!岸妓劳噶?。當(dāng)年確認(rèn)過的。”“那這是……”“裝神弄鬼?!蓖趵衔逭f。
“說不定是哪個對頭,想嚇唬我們?!钡麄兌贾馈2幌?。那鐵碑。那字。
那神出鬼沒的手段。不是嚇唬人那么簡單。夜更深了。風(fēng)大起來。吹得燈籠亂晃。
一個仆人哆哆嗦嗦過來?!氨ぶ鳎@……這東西怎么辦?”黑老三看著鐵碑。在燈光下,
黑沉沉的?!跋饶貌忌w上?!彼f?!皠e放在這礙眼?!逼腿苏伊藟K大紅布。蓋在鐵碑上。
可布太小,蓋不住。底下還露出一截。黑乎乎的。像墳頭上插了根香。更不吉利了。
王老五啐了一口。“晦氣!”他帶著徒弟走了?;亟鸬堕T去。說要派人查。黑老三送他出門。
回來看著空蕩蕩的院子。紅布蓋著的鐵碑。心里堵得慌。今天本來是大喜的日子。
怎么會弄成這樣?他兒子過來?!暗焙诶先龜[擺手?!岸际帐傲恕!彼f。
“你也去歇著吧。”他自己站在院子里。對著那鐵碑。看了好久。最后嘆了口氣。也回去了。
燈滅了。院子里黑下來。只有那塊鐵碑,還在那兒站著。第6章:覆手之間,
灰飛煙滅天剛蒙蒙亮,黑木堡的大廳里就坐滿了人。黑老三一夜沒睡好,眼睛里都是紅絲。
王老五也來了,帶著他金刀門的幾個長老。個個臉色都不好看。桌子上擺著茶水,沒人動。
涼了又換,換了又涼?!翱隙ㄊ撬麄兊娜??!焙诶先乳_口,聲音啞啞的?!俺怂麄?,
沒別人。”王老五接話,手指頭敲著桌面,噠,噠,噠?!澳氰F碑……不是尋常東西。
”一個金刀門的長老說,“悄沒聲就立那兒了,嚇人?!蔽堇镬o了一會兒。外面有鳥叫,
嘰嘰喳喳的,聽得人心煩?!暗萌ヒ惶?。”黑老三說,“去老地方看看。到底還有多少余孽。
”“我去?!蓖趵衔逭酒饋?,“帶足人手。管他是人是鬼,一并清掃干凈。
”事情就這么定了。很快,一隊人馬就集合好了。都是好手。黑木堡出了八個,
金刀門出了十個。帶隊的叫趙猛,是金刀門一個堂主,性子急,手段狠。太陽剛爬上山頭,
這一隊人就出城了。騎著快馬,背著刀劍,塵土揚得老高。路不好走,盡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兩邊都是半人高的野草,風(fēng)一吹,嘩嘩響。走著走著,前面起霧了。白茫茫一片,來得突然。
“這鬼天氣?!壁w猛罵了一句,“剛才還晴著呢?!膘F越來越濃,幾步外就看不見人。
馬也不肯走了,打著響鼻,蹄子亂刨地?!安粚牛 焙谀颈ш牭氖莻€瘦高個,叫劉七。
他拉住韁繩,左右張望?!斑@霧邪門?!标犖橥O聛怼K闹莒o悄悄的,只有霧在流動。
像牛奶,又像紗,裹著人,透不過氣。趙猛拔刀,“裝神弄鬼!給我出來!”沒人應(yīng)。
只有他自己的回聲,悶悶的,傳不遠(yuǎn)。突然,一股壓力落下來。像一座山,壓在人肩膀上。
噗通一聲,有人跪下了。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馬匹哀鳴著,四腿一軟,癱倒在地。
趙猛還想硬撐,臉憋得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咔吧一聲,他膝蓋碎了。他嚎了一嗓子,
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霧里走出一個人。青衣,布鞋,看著年輕,臉上沒什么表情。是秦絕。
他也沒說話,就那么站著,看著地上這群人。目光掃過去,誰碰上了,誰就哆嗦一下,
像被針扎了似的。趙猛咬著牙,還想抬頭。秦絕伸出手指,隔空一點。趙猛就不動了。接著,
他從頭到腳,開始變成灰。風(fēng)一吹,唰啦一下,散沒了。就像從沒來過這世上。
后面幾個小頭目,也是這樣。一指頭一個,變成灰,吹散了。剩下的人嚇瘋了。磕頭,
拼命磕,額頭砸在泥地上,砰砰響。“饒命!大人饒命!”“我們就是跑腿的!
不關(guān)我們事??!”“求您了,放過我們吧!”秦絕看著他們。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聲音不高,平平淡淡的,卻冷得刺骨頭。“回去告訴黑老三,王老五?!薄叭?。
”“自毀基業(yè),滾出這里。”“能留個全尸?!薄安蝗?,”他頓了頓,“雞犬不留?!闭f完,
他揮了下手。地上趴著的人同時一顫,覺得肚子里有什么東西啪地碎了。
幾十年練出來的那點修為,一下子漏光了。渾身軟綿綿的,比普通人還不如。霧散了。
日頭明晃晃地照下來,路上還是黃土,兩邊還是野草。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就是少了幾個人。那些人連滾帶爬地起來,也顧不上馬了,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往城里跑。
鞋跑掉了也不敢撿。只想離這個地方遠(yuǎn)點,越遠(yuǎn)越好。秦絕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跑遠(yuǎn)。
風(fēng)吹起他的衣角,獵獵作響。他抬頭,望了望天邊。云彩悠悠地飄著,很慢,很白。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往回走去。腳印留在黃土上,很快也被風(fēng)吹平了。什么都沒留下。
第7章:雷霆手段,凈滌門戶秦絕回到山上,天已經(jīng)擦黑了。小師弟在門口等著,
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就跑過來?!皫熜?,你可回來了!”秦絕摸摸他的頭?!俺燥埩藳]?”“還沒呢,
等你?!睆N房里熱著粥,還有幾個饃。秦絕坐下來,小師弟給他盛了一碗。
“那些人……”小師弟小聲問。“送他們回去了?!鼻亟^咬了一口饃,
“明天我去黑木堡和金刀門走一趟?!毙煹鼙牬笱劬Α!八麄?nèi)硕?。”“不怕?/p>
”秦絕喝了一口粥,“咱有理?!钡诙煲辉?,秦絕就下山了。他沒騎馬,也沒帶劍,
就一個人走著去。路不遠(yuǎn),太陽剛升到樹梢那么高,他就到了黑木堡門口。黑木堡修得氣派,
大門是黑鐵鑄的,上面釘著銅釘。門口站著兩個守衛(wèi),抱著刀,歪戴著帽子?!笆裁慈耍?/p>
”一個守衛(wèi)喊。秦絕站住腳?!扒屣L(fēng)山的?!眱蓚€守衛(wèi)對視一眼,突然笑起來?!扒屣L(fēng)山?
那個破落戶?”“回去告訴你家掌門,”另一個守衛(wèi)揮揮手,“我們堡主沒空見叫花子。
”秦絕沒動。“那我等等?!彼陂T口找了塊石頭坐下,看著天上的云。守衛(wèi)覺得沒趣,
也不理他。過了一會,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個管事模樣的?!俺呈裁??
”守衛(wèi)趕緊說:“清風(fēng)山來的,賴著不走?!惫苁麓蛄壳亟^幾眼?!澳銇碜錾叮俊薄坝憘?。
”秦絕說。管事笑了?!拔覀兒谀颈で纺銈兩??”“十年前,
你們搶了清風(fēng)山的礦脈和三處鋪子?!鼻亟^說,“今天該還了?!惫苁履樕兞俗儭?/p>
“胡說八道!再不走,打斷你的腿!”秦絕站起來?!澳俏胰ソ鸬堕T問問。”他轉(zhuǎn)身就走,
不緊不慢的。管事盯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瘋子!”秦絕走到金刀門,已是晌午。
金刀門在城南,門口更熱鬧,人來人往的。幾個弟子在練刀,呼呼喝喝的。秦絕直接往里走。
“站?。 币粋€弟子攔他?!拔艺夷銈冮T主?!鼻亟^說?!伴T主是你想見就見的?
”弟子推他一把,“滾開!”秦絕沒動。“那你們誰管事?”一個胖胖的堂主走過來。
“什么事?”秦絕又把討債的話說了一遍。堂主哈哈大笑?!靶∽?,你睡糊涂了吧?趕緊滾,
不然請你吃刀板面!”秦絕點點頭?!爸懒恕!彼D(zhuǎn)身往外走,聽見后面哄笑聲。
“清風(fēng)山?jīng)]人了?派個傻子來!”秦絕也不生氣,慢慢走回山上。小師弟在門口張望。
“師兄,怎么樣?”“他們不認(rèn)?!鼻亟^說,“晚上我再去?!碧旌谕噶?,秦絕又下山。
這次他沒走正門,直接到了黑木堡后山。堡里燈火通明,人影晃動,好像很忙。
秦絕站在一棵老松樹下,看著。堡里突然響起鐘聲,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連敲九下。
一層黑光從堡四周升起來,像個罩子似的扣住了整個黑木堡。護山大陣啟動了。秦絕搖搖頭。
“何必呢?!彼鹗郑⒅溉鐒?,對著黑木堡輕輕一劃。沒有聲音,也沒有光。
但天上好像有什么東西落下去了,很快,很輕。那層黑光罩子啪地碎了,像肥皂泡一樣。
堡里的燈火一下子滅了大半。秦絕一步跨出,人就到了黑木堡上空。下面亂成一團,有人喊,
有人跑。幾個老頭站在廢墟上,抬頭看他,臉色白得像紙。
“閣下……”一個穿紫袍的老頭顫聲說,“我們已向赤霄宗求援,你……”秦絕沒說話,
手指往下一點。幾個老頭噗通噗通全跪下了,然后軟軟倒下去,不動了。秦絕看了一圈,
找到寶庫的位置。那里已經(jīng)塌了,石頭瓦礫堆成小山。他落下去,站在廢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