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里的空氣甜膩得發(fā)齁。香檳塔折射著水晶吊燈過于璀璨的光,晃得人眼暈。
衣香鬢影間,酒杯碰撞的脆響和刻意壓低的談笑嗡嗡地混在一起,像一層看不見的薄膜,
把所謂的上流社會妥帖地包裹起來。姜寧捏著杯細(xì)腳香檳,指尖微微泛白,
覺得有點透不過氣。她身上那條銀灰色絲絨長裙是剛送來的高定,
剪裁完美地貼合著身體曲線,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窄,襯得她一身冰肌玉骨像會發(fā)光。
脖子上的鉆石項鏈?zhǔn)墙璧模瑑r值不菲,冰涼的鏈墜貼著皮膚,
提醒她今晚這場“演出”的重要性。幾個穿著昂貴西裝的男人目光黏在她身上,
毫不掩飾其中的驚艷和探究。姜寧微微側(cè)過身,垂下眼睫,
燈光在她細(xì)膩如玉的臉頰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陰影,
那股子易碎又純潔的氣質(zhì)更是抓得人心癢。她心里卻冷嗤一聲,罵了句沒勁。這些男人,
眼睛里除了欲望就是算計,恨不得把她剝光了按價秤上?!扒埔姏]?那個就是姜寧,
美得跟假人似的。” “空有張臉罷了,聽說家里快不行了,急著出來釣金龜婿呢。
” “嘖,不過這張臉這身段,確實是頂級貨色……”幾句竊竊私語順著風(fēng)飄過來,
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她聽見。姜寧端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面上卻依舊是一派溫婉平靜,
甚至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略顯無辜的微笑。她懶得去分辨聲音來源,沒必要。
酸雞跳腳罷了,她們越是議論,越證明她這張臉有多大的殺傷力。
她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全場,像輕盈的蝶,掠過那些或貪婪或嫉妒的視線,最終落在一處。
顧衍之。今晚的目標(biāo)。男人站在不遠(yuǎn)處的中心圈層,
被幾個鬢角發(fā)白、一看就分量不輕的人物圍著。但他依舊是絕對的焦點。
一身墨黑色高定西裝,沒打領(lǐng)帶,襯衫領(lǐng)口隨意解開了兩顆扣子,身姿挺拔高大,
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迫人的氣場。他聽著旁人說話,眼神疏離,偶爾頷首,
指尖夾著一支快燃盡的雪茄,并不怎么主動開口,但沒人能忽略他的存在。天之驕子,
眾星捧月。確實有讓全場女人瘋狂的資本。姜寧心里快速過了一遍他的資料:顧氏掌舵人,
身價駭人,手段凌厲,不近女色……最后一條存疑,畢竟男人嘛。她需要接近他,
必須接近他。家里那個爛攤子,還有那個甩不掉的麻煩,都指望著這位“救世主”呢。
她輕輕吸了口氣,壓下心底那點因為緊張和厭惡帶來的反胃。演得挺累,但戲必須唱下去。
又應(yīng)付了兩個過來搭訕的所謂青年才俊,姜寧趁著一個空隙,拎著裙擺,
悄無聲息地朝著宴會廳外側(cè)的露臺走去。那兒燈光暗些,人也少,能讓她喘口氣,
順便……制造一點機(jī)會。露臺的風(fēng)帶著初夏夜晚的微涼,吹散了她周身甜膩的空氣,
舒服多了。樓下花園的霓虹光影隱約閃爍。她從手拿包里摸出一盒細(xì)長的女士香煙,
抽出一支叼在淡色的唇間。又摸了幾下,沒找到打火機(jī)。可能是剛才換包的時候落下了。
真夠倒霉的。她正蹙著眉,考慮是不是要把這支煙捏碎算了,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聲。一簇橘紅色的火苗湊近,穩(wěn)定地跳動著,
映亮了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手腕上那塊低調(diào)卻價值連城的鉑金鉆表,
彰顯著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姜寧心臟猛地一跳。她沒立刻抬頭,只是就著那火苗,
微微偏頭,點燃了煙。深吸一口,薄荷的清涼感壓下了喉嚨里的干澀。然后,她才抬起眼,
像是剛剛發(fā)現(xiàn)來人,漂亮的杏眼里恰到好處地浮現(xiàn)一絲驚慌和羞澀,像受驚的小鹿。
“謝……謝謝……”聲音軟糯,帶著一點點被煙嗆到的微啞,我見猶憐。
顧衍之就站在她面前,收起了打火機(jī)。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
投下的陰影幾乎完全籠罩住她。男人目光沉靜,黑眸像深不見底的寒潭,正落在她臉上,
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審視般的打量。他指間那支雪茄已經(jīng)不見了。“姜小姐?”他開口,
聲音低沉醇厚,像大提琴的鳴奏,沒什么情緒起伏。“顧……顧先生?
”姜寧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一絲訝異和緊張,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香煙,煙灰簌簌地往下落,
“您怎么知道……”“剛才有人指著你介紹過。”顧衍之言簡意賅,視線從她臉上,
緩緩移到她夾著煙的手指上。那手指纖白細(xì)嫩,涂著干凈的透明指甲油,微微顫抖著,
像風(fēng)中柔弱的花蕊。抽煙的動作生澀,甚至有點笨拙,配上她純良無辜的臉,
形成一種詭異的反差?!芭丁苯獙幭袷遣缓靡馑嫉氐拖骂^,聲音更小了,
“偶爾……偶爾抽一支解壓,讓您見笑了?!彼睦飬s在打鼓。他看了多久?
看到她剛才那副不耐煩的冷臉了嗎?顧衍之沒說話,只是看著她。那目光極具穿透力,
讓姜寧覺得自己像是被剝開了層層偽裝,有點無所遁形。她強迫自己維持住人設(shè),
甚至讓眼底泛起一點點因為無措而生的水光。突然,她發(fā)出極輕的一聲“嘶——”,
猛地縮回了點煙的手。一小截滾燙的煙灰掉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上,
立刻燙出了一小塊明顯的紅痕。疼是真的疼。姜寧眼圈瞬間就紅了,不是裝的,
是生理性的淚水迅速積聚。她看著手背上那點紅痕,有點懵,
又有點懊惱——這意外不在計劃內(nèi),但……或許效果更好?一只大手伸了過來,
不由分說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男人的手掌干燥溫?zé)?,力道很大,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p>
姜寧渾身一僵,下意識想掙脫,卻被他握得更緊?!皠e動?!鳖櫻苤穆曇粢琅f沒什么波瀾。
他低頭查看她手背上的燙傷,指腹無意地擦過那處紅痕的周邊皮膚。
他的觸碰帶來一陣細(xì)微的戰(zhàn)栗。姜寧僵在原地,
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茄味混合著一點木質(zhì)香水的后調(diào),侵略性極強。她心跳得飛快,
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他靠得太近了?!拔摇瓫]事的……”她試圖抽回手,
聲音帶著細(xì)微的顫抖,顯得更加柔弱。顧衍之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得嚇人。他沒松手,
反而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極其輕微地、近乎摩挲地按了一下那塊燙紅的地方?!皨蓺?。
”他吐出兩個字,聽不出是評價還是什么。姜寧的臉唰一下就紅了,這次不是裝的,是羞惱。
她垂下眼簾,長睫毛像蝶翼一樣劇烈地顫抖著,眼淚要掉不掉地懸在眼眶里,委屈極了。
顧衍之盯著她這副樣子,看了足足有三秒。然后,他松開了手。
手腕上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和力道。他從西裝內(nèi)袋里拿出一方深色的手帕,材質(zhì)極好,
沒有任何標(biāo)志。他拉過她的手,動作算不上多么溫柔,但也沒弄疼她,將那方手帕疊了兩折,
覆在了那小塊紅痕上?!澳弥?,壓一下?!彼Z氣平淡,像在吩咐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冰涼的絲帕貼在微燙的皮膚上,緩解了那點灼痛感。姜寧捏著手帕,
指尖無意中碰到了他的手指,又是一陣過電般的麻。“謝謝您,顧先生……”她聲如蚊蚋,
頭垂得更低了,露出一段纖細(xì)白皙、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脆弱又乖巧。顧衍之沒應(yīng)這句謝謝。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泛紅的眼眶和那方手帕上,眸色深沉?!巴饷骘L(fēng)大,”他淡淡開口,
“姜小姐還是早點進(jìn)去?!闭f完,他沒再停留,轉(zhuǎn)身離開了露臺。
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玻璃門后。直到他的身影徹底不見,姜寧才緩緩抬起頭。
眼底那點水光和慌亂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冰冷的冷靜和一絲幾不可查的算計。她抬起手,
看著手背上那方昂貴的男士手帕,嘴角極輕微地勾了一下。
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被他握過的力度和溫度。她低頭,嗅了嗅那方手帕,
上面沾著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茄和木質(zhì)香水的味道。魚餌拋出去了。就看這條大魚,
什么時候正式上鉤了。她把煙頭摁滅在露臺的垃圾桶上,將那方手帕仔細(xì)地折好,握在手心。
手背上那點紅痕,微微發(fā)熱,像個微不足道卻又無比重要的印記。
露臺那陣涼風(fēng)好像把姜寧腦子也吹清醒了點,或者說,更糊涂了。她捏著那方男式手帕,
指尖還能感覺到上面殘留的體溫和那股子嗆人的雪茄味兒,混合著她自己手上淡淡的煙味,
怪矛盾的,就像她現(xiàn)在這心情?;氐窖鐣d,
那股子甜膩喧鬧的熱浪“呼”一下又把她裹住了。燈光晃眼,
剛才那幾個盯著她看的男人眼神更露骨了,但她這會兒沒心思應(yīng)付。
手背上那點紅痕還隱隱作痛,提醒她剛才不是幻覺。顧衍之……比她想的還難搞。那眼神,
跟帶了鉤子似的,又冷又沉,好像能把你里外剝開看個清楚。但他偏偏又遞了手帕。
是紳士風(fēng)度?還是……也對你這“貨色”起了點興趣?姜寧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卻一點不顯。
她微微低著頭,放緩腳步,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被剛才的小意外弄得有些心神不寧、楚楚可憐。效果不錯,
旁邊有位太太甚至遞來一個關(guān)切的眼神。她繞到甜品臺,拿了塊小巧的馬卡龍,卻沒吃,
只是用指尖捏著,眼神狀似無意地往人群中心瞟。顧衍之已經(jīng)回去了,依舊被那幫人圍著,
側(cè)臉線條冷硬,聽人說話時下頜微微繃著,看不出情緒。好像露臺那幾分鐘,
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姜寧心里有點沒底。這男人心思深得跟海似的,扔顆石子下去,
連個響動都聽不見。她正琢磨著下一步,一個帶笑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黏糊糊的:“姜小姐,
一個人?賞臉跳支舞?”又是剛才那個姓李的,家里做建材的,暴發(fā)戶氣質(zhì)還沒褪干凈,
眼神恨不得粘她裙子上。姜寧胃里一陣膈應(yīng),臉上卻浮起一層恰到好處的歉然和羞澀,
微微后退半步,聲音軟糯:“李總,真不好意思,我……我腳有點不舒服,
可能是剛才不小心扭了一下。”她說話時,眼睫毛顫啊顫的,像受了驚的蝴蝶翅膀,
任誰看了都覺得不忍心逼迫。李總果然一臉遺憾,但還是不死心地湊近:“哎呀,
怎么這么不小心?嚴(yán)不嚴(yán)重?要不我陪你去旁邊坐坐?”那嘴里的酒氣都快噴她臉上了。
姜寧心里罵了句娘,正想著怎么脫身,又一個聲音響起來,這次帶著點明顯的嘲諷:“喲,
李總真是憐香惜玉啊。不過姜小姐這嬌滴滴的,怕是經(jīng)不起您這熱情。”姜寧都不用回頭,
聽聲音就知道是林薇薇,家里也算有點底蘊,眼高于頂,
尤其看不得別人(特指姜寧)搶她風(fēng)頭。這會兒正挽著姐妹團(tuán)的手臂,斜著眼看她,
嘴角那笑假得能掉渣。李總有點訕訕。姜寧心里翻了個白眼,來得真是時候。她轉(zhuǎn)向林薇薇,
臉上非但沒有怒色,反而露出一絲像是被說中了窘迫的慌亂和無措,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手拿包帶子:“林小姐說笑了……李總只是好意。
”林薇薇最看她這副“白蓮花”樣,嗤笑一聲:“好意?某些人啊,仗著有幾分姿色,
就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得圍著她轉(zhuǎn)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別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就有點撕破臉了,周圍隱約安靜了些,看好戲的目光投過來。姜寧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不是裝的,是氣的。但她死死咬著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逼自己忍住。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要掉不掉,比真哭出來還招人疼。“薇薇,少說兩句?!迸赃呌腥死洲鞭薄!拔艺f錯了嗎?
”林薇薇更來勁了,“有些人就是……”話沒說完,一個冷淡低沉的嗓音突然切了進(jìn)來,
不高,卻瞬間壓住了所有雜音:“吵什么?”所有人都是一靜。
顧衍之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就站在幾步開外,眼神沒什么溫度地掃過林薇薇,
最后落在姜寧那張泫然欲泣的臉上。他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姜寧心里猛地一跳——來了。她立刻低下頭,肩膀微微縮起,
像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樣子,又像是被他突然出現(xiàn)嚇到了,
小聲囁嚅:“沒、沒什么……”林薇薇臉上一陣青白,顯然有點怵顧衍之,
強笑著解釋:“顧總,我們就是和姜小姐開個玩笑……”“玩笑?”顧衍之重復(fù)了一遍,
語調(diào)平平,卻讓周圍氣壓都低了幾度。他根本沒看林薇薇,目光還停在姜寧身上,
忽然問:“手怎么樣?”姜寧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是問燙傷。
她下意識地把握著 hand帕的那只手往后藏了藏,
搖搖頭:“沒、沒事了……謝謝顧先生的手帕,我洗干凈再……”“不用。”顧衍之打斷她,
像是根本沒把這小事放在心上。他視線這才淡淡掃過林薇薇和李總,那兩人頓時大氣不敢出。
“清靜點。”他扔下三個字,沒什么情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說完,
他也沒多看姜寧一眼,轉(zhuǎn)身就走了。可他這一攪和,效果立竿見影。李總摸摸鼻子溜了。
林薇薇臉上掛不住,狠狠瞪了姜寧一眼,被姐妹拉著走了,估計肺都要氣炸。
周圍那些打量姜寧的目光也瞬間變了味,多了幾分探究和忌憚?!櫻苤尤粫樗f話?
雖然看起來好像只是順手解圍,但這本身就已經(jīng)足夠驚掉一堆人下巴。姜寧輕輕吸了口氣,
捏著 hand帕的手指收緊。心臟還在撲通撲通地跳,一半是演的,
一半是后怕和……一絲隱秘的興奮。賭對了。他注意到了,而且,
似乎并不反感她這點“小麻煩”。她沒在原地多待,也轉(zhuǎn)身朝著休息區(qū)的方向走,
腳步略顯匆忙,像是要逃離這場尷尬。經(jīng)過一個侍者時,
她順手將那塊沒吃的馬卡龍放在托盤上,指尖微微發(fā)顫。在柔軟的沙發(fā)上坐下,她低著頭,
像是還沒從剛才的委屈里緩過來。無人看見的角落,她攤開手心,看著那方深色手帕,
嘴角極輕地彎了一下。露臺是意外,眼下這場刁難,可是她算準(zhǔn)了林薇薇的脾氣,
故意引來的。效果比預(yù)想的還好。顧衍之這人,果然不喜歡太吵,
也不喜歡自己“標(biāo)記”過的東西(哪怕只是順手)被旁人太過為難。她端起侍者送來的果汁,
小口抿著,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流轉(zhuǎn)的思緒。晚宴終于散場。姜寧拖著那身價值不菲的裙子,
跟著人流往外走,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和一點點殘留的脆弱。
門口候著的司機(jī)為她拉開車門。她彎腰坐進(jìn)車?yán)?,柔軟的皮質(zhì)座椅包裹住身體,
才輕輕吐出一口一直憋著的氣。累,真累。臉都快笑僵了。車子緩緩駛離酒店,
窗外的霓虹流光掠過她沒什么表情的臉。包里的手機(jī)震了一下。她拿出來看,
是條陌生號碼的信息,只有言簡意賅的一句話:【手帕?!堪l(fā)信人未知。
但姜寧的心臟卻猛地一跳,幾乎要撞出胸腔。她盯著那兩個字,看了足足十幾秒。然后,
慢慢地把那方疊得整齊的手帕從包里拿出來,放在膝上。他沒有忘記。甚至,
他知道了她的號碼。這絕不是結(jié)束。她攥緊了手機(jī),冰涼的金屬殼硌著掌心。
窗外光影明明滅滅,映亮她眼底一絲終于不再掩飾的、野心的光芒。魚,
好像真的聞到餌味了。車?yán)锟照{(diào)吹得人皮膚發(fā)緊。姜寧捏著手機(jī),盯著那倆字——“手帕”,
指關(guān)節(jié)都泛了白。心臟咚咚撞著胸腔,跟打鼓似的,在安靜的車廂里響得嚇人。
他知道了她的號碼。他沒忘。這根本不是結(jié)束,是剛起了個頭。司機(jī)在前頭目不斜視,
姜寧卻覺得后背毛毛的,好像有雙眼睛隔著玻璃盯著她。她深吸了口氣,
把那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又小心翼翼塞回包里最內(nèi)層,跟什么見不得光的贓物似的。回家?
回哪個家?那個空蕩蕩、等著她拿錢去填的窟窿眼?
還是那個隔三差五就有債主上門“問候”的所謂家?她扯了扯嘴角,露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接下來的幾天,風(fēng)平浪靜。那陌生號碼再沒響過,好像那條信息只是她壓力太大產(chǎn)生的幻覺。
但姜寧沒敢松勁,她甚至把那號碼背了下來,心里反復(fù)琢磨那兩個字背后的意思。是試探?
是命令?還是……隨手一發(fā)?她摸不準(zhǔn)顧衍之的路數(shù),這男人心思深得跟海溝一樣。
但她姜寧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主兒。機(jī)會砸臉上了,沒理由不接著。
她開始更頻繁地“偶遇”。顧衍之常去的私人俱樂部,她托了好幾層關(guān)系,
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一張短期體驗卡。沒直接往他跟前湊,就坐在離他不遠(yuǎn)的角落,
點杯最便宜的蘇打水,一坐就是一下午。看他跟人談事,看他偶爾獨自看文件,
看他指間夾著雪茄,煙霧繚繞里側(cè)臉冷硬。他肯定看見她了,但沒一次主動過來。
目光偶爾掠過,也跟看個擺設(shè)沒區(qū)別。姜寧也不急,她就穿著條素凈的裙子,安安靜靜待著,
像個誤入狼窩的小白兔,偶爾“不小心”對上他的視線,立刻受驚般低下頭,
耳根泛起一層薄紅。幾次下來,他身邊那個看起來像助理的男人,
看她的眼神都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打量。另一樁麻煩事也沒閑著。
家里那個賭鬼爹又欠了一屁股債,債主電話直接打到了她手機(jī)上,口氣兇得能嚇?biāo)拦恚?/p>
揚言再不還錢就去她公司門口拉橫幅。姜寧捏著電話,指尖冰涼。公司?
她哪還有正經(jīng)公司肯要?早就因為家里這堆破事辭了。但這話不能說出來。她壓著嗓子,
聲音帶著哭腔,又是道歉又是保證,求對方寬限幾天,好歹先把電話掛了。掛斷電話,
她臉上那點可憐相瞬間收得干干凈凈。煩躁地把手機(jī)扔沙發(fā)上。錢,又是錢。
她上哪兒去弄這筆錢?賣腎嗎?眼神掃過桌上那份皺巴巴的財經(jīng)報紙,
上面恰好有顧氏最近投資某個新興科技項目的報道,寫得天花亂墜。一個念頭猛地竄了出來,
野草似的瘋長。她認(rèn)識其中一個被提到的合作方的小開,叫趙辰,以前追過她,沒追上,
心里估計還憋著點不甘心。這人好面子,腦子不算太靈光,而且……似乎挺怕顧衍之的。
姜寧舔了舔有點干裂的嘴唇,心臟跳得有點快。這步棋有點險,但值得一試。
她翻出那個幾乎快遺忘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好久才接,
趙辰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不耐煩:“誰???”“趙公子,是我,姜寧。
”她聲音放得又軟又輕,還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沙啞,像是剛哭過。電話那頭頓了一下,
隨即語氣明顯變了,多了點興趣和驚訝:“姜寧?嗬,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居然會給我打電話?”“我……我有點事,想請教一下趙公子,
不知道方不方便……”她話說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拿捏著分寸。趙辰果然上鉤,
約了地方見面??Х瑞^里,趙辰到的時候,姜寧已經(jīng)坐在那兒了。沒怎么化妝,
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眼睛微微紅腫,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看著脆弱得不行。
手邊放著一杯沒動過的水,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趙辰一看她這樣,眼神就亮了幾分,
坐下時姿態(tài)都得意了些:“怎么了,我們姜大美人這是遇上難處了?”姜寧抬起眼,
眼圈又紅了紅,像是強忍著委屈:“趙公子,
你就別取笑我了……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她斷斷續(xù)續(xù),真假參半地訴苦,
只說家里急需用錢,她想找點投資門路,又怕被人騙。語氣怯生生的,
完全是個走投無路又不懂行情的小可憐。
期間“無意間”透露昨晚在俱樂部好像看到了顧衍之,“顧先生氣勢太嚇人了,
我都沒敢打招呼……”提到顧衍之,趙辰表情明顯鄭重了些,身子坐直了:“你見到顧總了?
”“嗯……”姜寧低下頭,聲音細(xì)若蚊蚋,“就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趙公子,你說,
顧氏投資的那個新項目,真的像報紙上說的那么好嗎?我……我有點積蓄,想試試,
又怕……”趙辰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他最近正想方設(shè)法往顧氏那個項目里擠,苦于沒門路。
眼前這女人,雖然家道中落,但這張臉是真沒得說。而且她居然能進(jìn)那家俱樂部,
還提到了顧衍之……難道顧總對她有點意思?哪怕只是露水情緣,吹點枕頭風(fēng)也夠他受用的。
他心里飛快打著算盤,臉上卻堆起笑:“哎呀,姜小姐你這可問對人了!
這項目前景確實不錯,不過水也深。這樣,我這邊正好有點份額,本來是自己留著的,
看你這么難……要不,讓你一點?”姜寧心里冷笑,
面上卻是一副驚喜又不敢相信的樣子:“真、真的嗎?
可是……這怎么好意思……”“這有什么!”趙辰大手一揮,顯得極為仗義,
“誰還沒個難處。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壓低聲音,“這事兒吧,運作需要打點,
而且得快點定,盯著的人多……”姜寧立刻聽懂了他的暗示,心里罵了句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