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一宿沒睡踏實。
天快亮時才迷糊了一會兒。
醒來一看表，差點遲到。
趕緊爬起來，沖了個澡。
水有點涼，激得他一哆嗦。
他挑了一件挺括的白襯衫。
蘇晴給他燙的。
褲子也是筆挺的。
今天是個大日子。
他對著鏡子系領(lǐng)帶。手有點笨，系了好幾次。
出門前，他看了看臥室。
蘇晴睡得正香。
頭發(fā)散在枕頭上。
他輕輕帶上門。
路上有點堵。
他心里著急，但又有點高興。
想著等下開會的情形。
李總該怎么說呢？
同事們會不會起哄？
他想著想著，自己笑了。
到了公司大樓。
氣派得很。
他天天進來，今天覺得特別亮堂。
前臺小張沖他笑。
“默哥早。”
“早。”
他點點頭。
他往自己工位走。
路過那間透明會議室。
平時開會都在那里。
今天里面好像有人。
他沒太在意。
放下包，開了電腦。
隔壁工位的小劉探過頭。
“默哥，恭喜啊?！?/p>
“啥？”
“還裝？誰不知道你要升了？”
小劉擠擠眼。
陳默笑笑。
沒說話。
心里挺受用。
他拿起杯子去接水。
還沒走到茶水間，HR的小王過來了。
“默哥，正找你呢?！?/p>
“咋了？”
“李總讓你去一下會議室。”
“現(xiàn)在？不是十點才開會嗎？”
“不知道，就說讓你現(xiàn)在去。”
陳默心里嘀咕。
這么急？
也許是要先單獨談?wù)劊?/p>
他整理一下襯衫。
跟著小王往會議室走。
玻璃門開著。
里面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李耀明，李總。
另一個是HR總監(jiān)，姓趙，個很高，臉總是板著。
大家私下叫他“趙門神”。
陳默走進去。
“李總，趙總監(jiān)?！?/p>
他笑著打招呼。
李耀明沒笑。
指指對面的椅子。
“坐?！?/p>
陳默坐下。
覺得氣氛不對。
桌上沒擺茶，沒擺咖啡。
只有一份文件。
李耀明開口了。
聲音有點沉。
“陳默啊，今天找你，是有點事要談?！?/p>
他頓了頓。
“集團最近有些戰(zhàn)略調(diào)整，你可能也聽說了?！?/p>
陳默點點頭。
其實他沒聽說。
“咱們這個事業(yè)部，壓力很大?！?/p>
李耀明繼續(xù)說。
“上面要求優(yōu)化團隊結(jié)構(gòu)。
精簡一些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陳默聽著。
心里咯噔一下。
“優(yōu)化”？
他想起昨天那幾個被叫進去又紅著眼出來的同事。
“經(jīng)過綜合考慮，”
李耀明把那份文件推過來。
“公司決定和你解除勞動合同。
這是協(xié)議，你看一下。
沒問題就簽了吧?！?/p>
白紙黑字。
最上面一行：“自愿離職協(xié)議”。
陳默愣在那兒。
好像沒聽懂。
“李總……您是不是搞錯了？”
他擠出一點笑。
“昨天慶功宴，您還說……”
李耀明擺擺手。
“那是兩碼事。
你的貢獻，公司記得。
但這次調(diào)整是集團的意思。
我也很遺憾。”
陳默看著那份協(xié)議。
覺得紙上的字都在跳。
“為什么是我？”
他問。
聲音有點干。
趙總監(jiān)開口了。
聲音冷冰冰的。
“這是綜合評估的結(jié)果。
包括近期業(yè)績，還有團隊協(xié)作方面的考量?！?/p>
“我業(yè)績不好？”
陳默有點激動。
“上個項目是我?guī)思影嘧鐾甑模?/p>
甲方都說好！
慶功宴就是為這個開的！”
“數(shù)據(jù)上看，你的項目利潤率偏低?！?/p>
李耀明說。
“而且，有同事反映，你有時候不太合群。
溝通效率有問題?！?/p>
“誰反映的？”
陳默問。
“您告訴我，我和他對質(zhì)。”
“這不能告訴你?！?/p>
趙總監(jiān)說。
“保護員工隱私?！?/p>
陳默看著李耀明。
李耀明不看他，看著窗外。
“李總，”
陳默聲音低下來。
“我跟您五年了。
從您剛來公司就在您手下。
加班熬夜，我從沒說過不字。
您說往東，我絕不往西。
現(xiàn)在說優(yōu)化就優(yōu)化？”
李耀明嘆口氣。
“小陳，我理解你的心情。
但這是公司的決定。
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你還年輕，有能力，出去找個工作不難。
這里……”
他指指協(xié)議。
“補償金按N+1算，不少了。
好聚好散吧。”
“要是我不簽?zāi)?？?/p>
陳默問。
李耀明和趙總監(jiān)對視一眼。
“那只能走辭退流程了?！?/p>
趙總監(jiān)說。
“那樣的話，補償金最多給N。
而且，離職證明上不會太好看。
對你下一份工作……可能有影響?！?/p>
話里的意思，明明白白。
陳默不說話了。
他看著玻璃墻外。
同事們來來往往。
有人往這邊看一眼，趕緊低下頭走了。
他想起昨天這個時候。
他還覺得這地方真好。
亮堂，有前途。
現(xiàn)在覺得，這玻璃房子真冷。
他拿起筆。
手有點抖。
協(xié)議上那些條款，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他簽下自己的名字。
陳默。
兩個字。
寫了好多年。
這次寫得特別重。
趙總監(jiān)收走協(xié)議。
點點頭。
“手續(xù)人事會跟你辦。
今天之內(nèi)收拾好東西離開。
門禁卡交前臺?！?/p>
李耀明站起來。
拍拍陳默的肩膀。
“保重。”
他說。
然后先走了。
趙總監(jiān)也走了。
留下陳默一個人坐在那兒。
他坐了一會兒。
然后站起來，回到工位。
拿出那個紙箱子。
開始裝東西。
小劉湊過來。
“默哥，咋了？”
“沒事?！?/p>
陳默說。
“優(yōu)化了?！?/p>
小劉愣了下。
“??？……怎么會……”
他也不知道說啥好。
趕緊溜回自己位子。
陳默把抽屜里的東西往箱子里扔。
筆，本子，幾本書。
那個小盆栽。
還綠著。
他抱著箱子走出公司大門。
沒回頭。
太陽明晃晃的。
照得人眼花。
他站在路邊，有點不知道往哪走。
手機震了一下。
是蘇晴發(fā)來的短信。
“晚上早點回來，有事和你說?！?/p>
他看著那條短信。
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