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晚,新婚丈夫開車帶我沖下了懸崖。他當場死亡,我活了下來。
警察反復盤問我:「我們查出來是方向盤的問題,是誰干的?」我腦子一片空白,
只能回答:「我不記得了?!箍绍嚿线€有第三個人,我丈夫的雙胞胎弟弟。他指著我,
對所有人說?!吧┳?,你為什么要搶方向盤?害死了我哥!”1「方向盤動了,是誰動的?」
警察面無表情的詢問我,聲音毫無起伏。這是他今天問我的第五遍。我躺在慘白的病床上,
天花板比我的臉色還要白?!肝也挥浀昧??!刮业暮韲涤指捎譂?,每個字都磨得聲帶生疼。
警察旁邊的男人,我的小叔子,沈嶼,立刻開了口。「警察同志,我說了,是她,
是我嫂子林舒搶的方向盤。」「她當時情緒很激動,嘴里喊著要跟我哥一起死。」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那張臉,和我新婚丈夫沈澤一模一樣。
雙胞胎。連眼角的痣都分毫不差??缮驖傻难劬锟偸菐е?。而沈嶼的眼睛,
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我看著他,試圖從那張熟悉的臉上,
找出哪怕一絲屬于沈澤的痕跡。沒有。我的婆婆,王麗,立刻抓著警察的手臂,
哭得聲嘶力竭。「我可憐的兒??!才剛結婚啊!就被這個喪門星給害死了!」
「她就是圖我們家家產(chǎn)!得不到就要毀掉!」她指著我的鼻子,
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我的臉上?!改氵@個毒婦!你怎么不去死!」我閉上眼。
車子墜下懸崖的瞬間,失重感和沈澤的尖叫聲,涌入我的腦海。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我只記得劇痛,和沈嶼把我從變形的駕駛座里拖出來時,他說。「嫂子,活下來了?」
那語氣,不像是慶幸,更像是……失望。警察顯然對這種豪門恩怨戲碼沒什么興趣。
他只是例行公事地記錄著?!干驇Z先生,你說你看到林舒女士搶奪方向盤,當時車速多少?
她具體是怎么操作的?」沈嶼的描述清晰得可怕,仿佛他不是當事人,
而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杠囁俅蟾虐耸a,她在后座,突然瘋了一樣撲上來,
抓住了方向盤就往右打?!埂肝腋绠敃r在開車,根本來不及反應?!埂肝易诟瘪{,
想去攔她,已經(jīng)晚了?!顾f得條理清晰,細節(jié)豐富。而我,除了「不記得」,
什么都說不出來。此消彼長。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那個因愛生恨的瘋子,殺人兇手。
警察記錄完,離開了病房。病房里瞬間只剩下我們一家人。哦,不對。沈澤死了。
我已經(jīng)不算他們家人了。我的公公,沈立國。一個常年位居高位、不茍言笑的男人,
終于開了口。他走到我的病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噶质?,我們沈家待你不薄吧?」
「你和阿澤的婚禮,花了上千萬,整個A市誰不羨慕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我該說什么?我說我沒有,你們信嗎?沈嶼走到他父親身邊,
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爸,別跟她廢話了?!顾D頭看向我,眼神里的偽裝終于卸下,
只剩下赤裸裸的輕蔑?!噶质?,我哥死了,你一分錢也拿不到?!埂肝覄衲?,
最好主動跟警察認罪,爭取個寬大處理?!埂阜駝t,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在牢里待一輩子?!?/p>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笑聲嘶啞難聽?!干驇Z,你這么著急讓我認罪,是怕我想起什么嗎?」
他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婆婆王麗又沖了上來,揚手就要給我一巴掌。
手腕卻在半空中被我抓住了。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或許是求生的本能。我盯著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別碰我。」「現(xiàn)在,我還是沈澤的合法妻子。」「你們誰敢動我一下,
我就告你們故意傷害。」「反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背著一條人命了,不在乎多一條罪名?!?/p>
王麗被我的眼神嚇住了,哆哆嗦嗦地抽回了手。沈嶼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死死地盯著我,
像一條蓄勢待發(fā)的毒蛇?!噶质?,你別不識好歹?!刮矣哪抗?,毫不退縮。
「彼此彼此?!?「林舒,阿澤才剛走,你就想著分家產(chǎn)了?」婆婆王麗的聲音尖利刻薄,
回蕩在空曠的病房里。「我們沈家的錢,你一分都別想拿到!」她身后站著律師,
手里拿著一份文件。股權放棄轉讓書。只要我簽了字,沈澤名下所有婚前財產(chǎn)。
以及婚后可能產(chǎn)生的共同財產(chǎn),都與我無關。我看著那份文件,覺得有些好笑。
沈澤的尸骨未寒,他們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要來剝奪我的一切?!肝胰羰遣缓災??」
我靠在床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不簽?」沈嶼冷笑一聲,走上前來?!干┳樱?/p>
你現(xiàn)在是殺人嫌疑犯?!埂改阌X得,一個殺人犯,有資格繼承我哥的遺產(chǎn)嗎?」他彎下腰,
那張和沈澤一模一樣的臉湊到我面前。他壓低了聲音,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別掙扎了,沒用的?!埂改愣凡贿^我。」
我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和沈澤用的,是同一個牌子??缮驖缮砩系奈兜溃?/p>
總是混著陽光和青草的氣息。而沈嶼,只有冰冷和陰郁。我的記憶像被砸碎的鏡子,
拼湊不出完整的畫面。我只記得婚禮上,沈澤牽著我的手,笑得像個孩子。他說:「林舒,
我終于娶到你了。」我也記得,婚宴結束后,他喝了很多酒。上了車,他沒有讓司機開,
而是自己坐上了駕駛座。他說,他想和我單獨待一會兒。沈嶼又是怎么上車的?
我完全不記得了。為什么婚車上,會有伴郎?「小叔子,」我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么會和我哥在新婚夜,出現(xiàn)在同一輛車上?」沈嶼直起身,
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肝腋绾榷嗔?,我不放心,就跟著上車了?!埂高@有什么問題嗎?
」他說得滴水不漏??晌业闹庇X告訴我,他在撒謊。我沒有理會他,
而是看向那個一臉嚴肅的律師。「麻煩你轉告他們,這份文件,我不會簽?!?/p>
「在法院宣判之前,我依舊是沈澤的合法妻子,我有權繼承他的一切?!?/p>
「如果你們試圖用非法手段剝奪我的權利,我們法庭上見?!孤蓭熴读艘幌?,
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強硬。他推了推眼鏡,看向沈立國。沈立國臉色鐵青,一言不發(fā)。
王麗又開始撒潑?!阜戳四懔?!你個小賤人!你害死我兒子還不夠,還想圖謀我們家產(chǎn)!」
「老沈!你倒是說句話??!」沈嶼攔住了她?!笅專懔??!顾钌畹乜戳宋乙谎郏?/p>
那眼神復雜難辨?!讣热簧┳泳淳撇怀猿粤P酒,那我們就走法律程序?!埂赶M綍r候,
你還能這么嘴硬?!顾麄円恍腥撕坪剖幨幍仉x開了。病房里終于恢復了安靜。我拿起手機,
手有些發(fā)抖。我打開瀏覽器,輸入了沈澤的名字。鋪天蓋地的新聞涌了出來。
「商業(yè)奇才沈澤新婚夜墜崖身亡,妻子幸存?!埂负篱T悲?。盒禄槠拮由嫦又\殺親夫?!?/p>
「知情人爆料:林舒為錢嫁入豪門,婚后索求無度。」每一條新聞,
都把我塑造成一個蛇蝎心腸的拜金女。輿論早已給我定了罪。我點開一張照片。
是沈嶼在醫(yī)院走廊接受采訪。他眼眶通紅,面容憔悴?!肝业浆F(xiàn)在都不敢相信,
我哥就這么走了。」「我嫂子……或許是一時想不開,我哥那么愛她,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他這番話,看似在為我開脫,實則坐實了我的罪名?!敢粫r想不開」。多么巧妙的用詞。
既保留了一個受害者家屬的“寬容”,又把我釘死在“情緒失控的殺人犯”這個標簽上。
好一招以退為進。我繼續(xù)往下翻。一條不起眼的小道消息吸引了我的注意。
「傳沈氏集團資金鏈斷裂,沈澤生前曾巨額套現(xiàn)。」資金鏈斷裂?
沈氏集團是A市的龍頭企業(yè),怎么會資金鏈斷裂?我正想點進去看,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沈嶼去而復返。他快步走到我床邊,一把奪走了我的手機?!干┳樱t(yī)生說你需要靜養(yǎng)。」
「這些亂七八糟的新聞,還是別看了。」他的動作快得讓我來不及反應。我伸手去搶。
「把手機還給我!」他輕易地就攥住了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噶质妫顾┮曋?,
眼神冰冷?!肝易詈缶婺阋淮?,安分一點?!埂阜駝t,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么事?!?/p>
他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捏得我生疼。就在我以為他要捏斷我手腕的時候,他卻突然松開了手。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有一瞬間的失神。那張和沈澤一模一樣的臉上,
竟然閃過一絲……痛苦?還是我眼花了?他退后一步,恢復了那副冷漠的樣子。
「好好休息吧,我的……好嫂子?!顾D身離開,帶走了我的手機。我看著他決絕的背影,
心里那個荒謬的念頭,越來越清晰。車禍,指控,遺產(chǎn),輿論。這一切,
都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網(wǎng)!3「林女士,你的身體恢復得不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p>
護士小姐姐一邊幫我換藥,一邊嘰嘰喳喳?!覆贿^你可得小心點,你那個小叔子,
我看他不像好人?!刮页读顺蹲旖?,沒說話。這幾天,沈嶼每天都會來。送飯,送湯,
無微不至。在外人看來,他是個體貼入微的好叔叔。只有我知道,那張溫和的面具下,
藏著怎樣的心思。他拿走了我的手機,切斷了我與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美其名曰,讓我靜養(yǎng)。
實際上,是想讓我變成一個信息孤島,任他擺布?!笇α耍棺o士小姐姐壓低了聲音,
八卦兮兮地湊到我耳邊?!缸蛱焱砩衔抑狄拱啵吹侥阈∈遄釉谧呃壤锿低荡螂娫??!?/p>
「他好像在跟誰吵架,說什么‘計劃’、‘失控’之類的?!埂溉缓笏€提到了一個名字,
好像叫……叫什么‘瑤’?」瑤?我的心猛地一跳。一個陌生的名字。會是誰?
「他看起來很煩躁,掛了電話還把手機給摔了?!棺o士小姐姐嘖嘖稱奇。「幾萬塊的手機,
說摔就摔,有錢人就是不一樣。」我抓住了關鍵信息。計劃,失控,瑤。沈嶼的背后,
還有別人。他們有一個計劃。而我的幸存,讓這個計劃失控了?!钢x謝你?!?/p>
我由衷地對護士小姐姐說。她擺擺手,笑著說?!覆豢蜌?,
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假惺惺的樣子?!棺o士走后,我陷入了沉思。我必須拿回我的手機。
那條關于沈氏集團資金鏈斷裂的新聞,一定隱藏著什么秘密。還有那個叫“瑤”的女人。
傍晚,沈嶼照例提著保溫桶來了。「今天燉了烏雞湯,你多喝點?!顾褱⒊鰜恚?/p>
遞到我面前。香氣撲鼻,我卻沒什么胃口?!干驇Z,我的手機呢?」我開門見山。
他舀湯的動作頓了一下?!笁牧??!埂杆牧??」我追問。他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
「你怎么知道?」「我猜的?!刮颐娌桓纳厝鲋e?!改闫饽敲床睿謾C肯定經(jīng)常遭殃。」
他沒再追問,只是淡淡地說:「等出院了,我給你買個新的?!埂覆挥昧??!刮揖芙^,
「我還是喜歡用我自己的?!埂咐锩嬗泻芏辔液湍愀绲恼掌!刮夜室馓岬搅松驖?。
沈嶼的臉色果然沉了下去?!溉硕疾辉诹?,留著照片有什么用?」「睹物思人,只會更難過。
」他這話說得輕巧。我看著他那張和沈澤別無二致的臉,心里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念頭。
我放下碗,身體向前傾,直視著他的眼睛。「沈嶼,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死的是你,
活下來的是你哥,會怎么樣?」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病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們就這樣對視著,像兩只對峙的野獸。良久,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詭異的悲涼。
「嫂子,你這個問題,很有意思?!顾酒鹕恚叩酱斑?,背對著我?!溉绻赖氖俏遥?/p>
我哥大概會很傷心吧。」「畢竟,我們是雙胞胎?!顾穆曇袈犉饋碛行╋h忽?!傅?,
他會好好活下去?!埂笌е业哪且环荩煤玫鼗钕氯?。」我總覺得他話里有話。就在這時,
我看到他放在床頭柜上的外套??诖铮冻隽耸謾C的一角。機會來了。我掀開被子,
猛地撲了過去。沈嶼反應極快,立刻轉身來攔我?!噶质妫愀墒裁?!」
我死死地抱住他的外套,目標明確地去掏那個口袋。他抓住我的胳膊,想把我甩開。
我們兩個人在病房里扭打成一團。他畢竟是男人,力氣比我大得多。很快,
我就被他壓在了身下。他單手扣住我的手腕,將我禁錮在病床上。那張英俊的臉近在咫尺,
呼吸都噴在我的臉上。他的眼睛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憤怒,掙扎,還有一絲……脆弱?
「就為了一個手機,你至于嗎?」他咬著牙問?!高€給我!」我掙扎著,卻無濟于事。
「你到底想查什么?」他逼問我,「查我哥的公司?還是查我?」「我查什么,你心虛什么?
」我反唇相譏。他的眼神暗了下去。扣著我手腕的力道,也漸漸松了。他看著我,目光復雜。
「林舒,別查了?!顾穆曇衾?,竟然帶上了一絲懇求?!赣行┦?,不知道比知道要好?!?/p>
「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他沒有說下去。我愣住了。這是我第一次,
在他臉上看到如此外露的情緒。他不是一直都想置我于死地嗎?
為什么現(xiàn)在又……就在我失神的瞬間,我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破碎的畫面。墜崖前,
車里。沈澤開著車,沈嶼坐在副駕。我坐在后排。車里的氣氛很壓抑。沈澤忽然開口。
他說……他說……4「我們?nèi)齻€,總要有一個人下去陪她?!股驖傻穆曇簦?/p>
在我混亂的記憶里,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八笔钦l?那個“她”,是誰?
原本以為的二人轉,情殺,謀財害命……瞬間變成了一出詭異的三人行,不,四人行!
墜崖不是意外,也不是我或者沈嶼的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
我猛地推開壓在我身上的沈嶼,連滾帶爬地縮到床角。我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不,
他本來就是個陌生人。一個頂著我丈夫的臉,卻想把我推入深淵的惡魔。
沈嶼被我推得一個踉蹌,他穩(wěn)住身形??粗殷@恐的眼神,眉頭緊鎖。「你想起什么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察的緊張。我捂著頭,假裝痛苦地呻吟。「頭……好痛……」
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在搞清楚那個“她”是誰之前,在弄明白整件事的真相之前,
我必須裝傻。失憶,是我唯一的護身符。沈嶼顯然被我的反應迷惑了。他臉上的警惕和審視,
漸漸被一絲擔憂取代?!改銊e激動,放松,慢慢想?!顾恼Z氣甚至可以說是溫柔的。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那句“是我嫂子搶的方向盤”,我?guī)缀跻凰@副樣子騙過去了。
他走過來,似乎想扶我。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往后縮得更厲害了?!竸e碰我!」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演。接著演。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我看著他,心里冷笑。他收回手,嘆了口氣?!负冒桑也慌瞿?。」「手機可以還給你,
但你答應我,別再胡思亂想,好好養(yǎng)身體。」他竟然主動妥協(xié)了。
他把手機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來,放在了床頭柜上。屏幕已經(jīng)碎成了蜘蛛網(wǎng),但還能勉強點亮。
我沒有立刻去拿,只是警惕地看著他。他在玩什么把戲?「密碼是你生日?!顾a充了一句。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了病房。那眼神,復雜得像一團亂麻。有無奈,
有不甘,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悲憫。直到病房門關上,我才松了口氣。
渾身都被冷汗浸濕了。我抓起手機,顫抖著輸入我的生日。屏幕亮了。我立刻點開瀏覽器,
想要找到那條關于沈氏集團資金鏈的新聞。但歷史記錄已經(jīng)被清空了。沈嶼,
你真是滴水不漏。我不死心,又開始搜索那個叫“瑤”的名字。沈瑤?李瑤?王瑤?
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我頹然地放下手機,頭真的開始痛了。不是裝的。
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在腦海里翻滾?;槎Y上,沈澤敬酒時恍惚的眼神。車里,
沈嶼和我哥之間壓抑的沉默。還有那句……那句最關鍵的話?!肝覀?nèi)齻€,
總要有一個人下去陪她?!刮覀?nèi)齻€。沈澤,沈嶼,我。下去陪她。所以,墜崖的目的,
是為了讓我們?nèi)齻€人中的一個,去死。去陪那個叫“瑤”的女人。可為什么是我?
我和沈澤才剛結婚,我甚至沒見過他們家有什么親戚叫“瑤”。等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婚禮前,我和沈澤去挑婚紗。我看中了一款設計簡約大方的。沈澤卻堅持讓我選另一款。
繁復華麗,但領口開得很高,像中世紀的宮廷禮服。當時我覺得奇怪,那么熱的天,
穿這么一身,不是要捂出痱子嗎?沈澤只是笑著說:「這款更襯你,相信我?!宫F(xiàn)在想來,
他不是覺得那款婚紗好看。他是在遮掩什么。我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脖子。
那里有一條很淺的疤痕。是我小時候調(diào)皮,從樹上摔下來留下的。平時不仔細看,
根本看不出來??扇绻绻幸粋€人,和我長得很像,但她沒有這條疤呢?
一個荒謬到極點的念頭,像閃電一樣擊中了我。那個叫“瑤”的女人。會不會,
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我不是什么因愛生恨的瘋子。我也不是什么謀財害命的毒婦。從頭到尾,
我只是一個……替身。5這個認知讓我渾身發(fā)冷。難怪沈嶼看我的眼神,總是那么復雜。
他不是在看我,他是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一個叫“瑤”的,已經(jīng)死去的女人。
而我的丈夫,沈澤。在新婚之夜,選擇帶著我,還有他的親弟弟,一起沖下懸崖。
是為了讓我下去,陪那個“瑤”?多么荒唐,多么可笑。我,林舒,活了二十四年,到頭來,
只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我拿起碎屏手機,點開相冊。里面有很多我和沈澤的合照。旅游,
逛街,燭光晚餐。他看我的眼神,總是那么深情,那么專注。我一直以為,那是愛情。
現(xiàn)在看來,那不過是一個男人,在看一件……完美的復制品。我死死地咬住嘴唇,
不讓自己哭出來。不能哭。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我必須冷靜。從明天起,
我不再是那個驚慌失措、任人宰割的林舒。我要扮演好我的新角色。一個失去記憶,
脆弱無助,但又對小叔子產(chǎn)生一絲依賴的……寡婦。我要讓沈嶼放松警惕。我要從他嘴里,
套出關于“瑤”的一切。我要讓他,為他和他哥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第二天,我出院了。
來接我的是沈嶼。沈家父母沒有出現(xiàn),大概是不想看到我這張“晦氣”的臉。也好,
省得我演戲。沈嶼幫我提著簡單的行李,沉默地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
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和沈澤,真的一模一樣。我甚至能想象出,沈澤穿著這身衣服,
回頭對我笑的樣子。心口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是真的痛。就算是一場騙局,
我也曾真心實意地愛過那個男人。「嫂子,上車吧?!股驇Z打開車門,一只手護在車頂,
防止我撞到頭。一個紳士的,體貼的動作。我看著他,
眼神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迷茫和依賴?!肝覀儭ツ膬海俊埂富丶??!顾f,
「回我和我哥的家。」我心里冷笑?;啬銈兊募??是怕我跑了,還是想更好地監(jiān)視我?
車子駛入一個高檔別墅區(qū)。這里就是我和沈澤的婚房。我們只在這里住了一晚。那一晚,
他就帶我去了懸崖。真是個諷刺的“家”。房子很大,裝修是冷色調(diào)的現(xiàn)代簡約風。
沈澤生前很喜歡這種風格。他說,簡單,干凈?,F(xiàn)在想來,或許只是因為,
那個叫“瑤”的女人喜歡?!改愕姆块g在二樓,我?guī)湍惆研欣钅蒙先??!股驇Z說?!覆挥昧?,
」我叫住他,「我就住客房吧?!顾剡^頭,有些詫異。「為什么?那是你和……」
他頓住了。「我有點怕?!刮业拖骂^,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我一進去,就會想起他?!?/p>
「我睡不著?!刮姨痤^,眼眶紅紅地看著他?!干驇Z,我可不可以……暫時把你當成他?」
「我只是……太想他了?!刮铱吹缴驇Z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的眼神里,
翻涌著驚濤駭浪。很好。魚兒上鉤了?!干┳樱銊e這樣。」他別開臉,不敢看我。
「我們……不合適?!埂肝抑啦缓线m?!刮疑锨耙徊剑p輕拉住他的衣角。就像我以前,
對沈澤撒嬌時一樣。「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埂改汩L得和他那么像,看到你,
我就會覺得,他好像還在。」「就當是可憐我,好不好?」我的聲音又輕又軟,帶著哭腔。
沒有男人能拒絕一個漂亮女人這樣楚楚可憐的哀求。尤其這個女人,還頂著他心上人的臉。
沈嶼的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他沒有推開我,也沒有回應我。我知道,他的防線,
已經(jīng)開始松動了?!肝茵I了?!刮掖蚱屏顺聊?,換上了一副輕松的語氣?!副淅镉谐缘膯幔?/p>
」他像是被按下了重啟鍵,終于動了。「有,我去做?!顾右菜频淖哌M了廚房。
我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一點點變冷。6沈澤的葬禮,辦得低調(diào)而肅穆。來的人不多,
都是沈家的至親和生意上最重要的幾個伙伴。我作為“未亡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連衣裙,
站在沈嶼身邊。沈家父母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如果眼神能殺人,
我大概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我不在乎。我只是安靜地站著,扮演一個悲傷過度的寡婦。
我的目光,時不時地飄向身邊的沈嶼。他今天看起來格外憔悴。眼下的烏青很重,
嘴唇也有些干裂。他是在為他哥的死難過嗎?還是在為那個失控的“計劃”而煩躁?
葬禮進行到一半,是家屬致辭環(huán)節(jié)。沈立國作為父親,聲音沙啞地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后,
他看向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知道,他們在等。等我這個“殺人兇手”,
說點什么。是痛哭流涕地懺悔,還是歇斯底里地辯解?沈嶼也看向我,眼神里帶著一絲警告。
我迎著他的目光,緩緩走上臺。我沒有看沈澤的遺像。那張笑得燦爛的臉,
只會讓我覺得惡心。我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沈嶼的臉上?!肝矣泻芏嘣?,想對沈澤說。
」我的聲音很輕,但通過麥克風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肝蚁雴査?/p>
為什么要帶我走上那條路?!埂肝蚁雴査覀兊拈_始,究竟是一個美麗的童話,
還是一個精心策劃的謊言?!埂肝疫€想問他,如果他真的愛我,為什么舍得讓我一個人,
留在這個冰冷的人世間?!刮艺f的是沈澤,但聽的人,是他。「很多人都說,是我害死了他。
」我自嘲地笑了笑,眼淚恰到好處地滑落?!干驖?,如果有來生,
希望你不要再遇到我這樣的女人。」「也希望我,不要再遇到……像你這樣的愛人?!?/p>
我對著臺下,深深鞠了一躬。臺下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我這番“深情”的告白鎮(zhèn)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