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鴻臚寺卿正吐沫橫飛地陳述著邊疆戰(zhàn)報,
我卻死死盯著御史大夫張敬之腰間那塊龍涎香玉佩。那味道,平日里聞著清雅提神,
今天卻像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攪動著我的五臟六腑?!皣I——”一聲干嘔,
在莊嚴(yán)肅穆的朝堂上,顯得格外刺耳。滿朝文武瞬間寂靜,上百道目光齊刷刷地盯在我身上。
我強(qiáng)撐著太子儀態(tài),臉色煞白地擺了擺手,示意鴻臚寺卿繼續(xù)??赡枪蓯盒膭艃簠s愈演愈烈。
坐在我身側(cè),垂簾聽政的母后蹙起了眉。而站在百官之首,那個權(quán)傾朝野的攝政王——蕭玦,
他緩緩側(cè)過頭,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淬著冰,帶著審視與探究,
落在我微微隆起、被朝服掩蓋的腹部。那眼神,仿佛要將我凌遲處死。我的心,
瞬間沉到了谷底。完了。我女扮男裝當(dāng)太子二十年,天衣無縫??删驮趦蓚€月前,一次意外,
我懷上了死對頭攝政王的孩子。而他,好像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1.“太子殿下,
”蕭玦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精準(zhǔn)地刺入我緊繃的神經(jīng),“是昨夜操勞國事,
以至龍體欠安,還是……另有隱情?”他特意加重了“操勞”二字,語氣里的嘲諷與試探,
不加掩飾。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前些天為了平衡朝中勢力,
剛從太傅府上“請”回來的那位“太子侍讀”。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病弱書生,
卻是江南士族領(lǐng)袖的嫡長孫。這在蕭玦看來,是我沉溺男色,玩物喪志的鐵證。
我強(qiáng)壓下翻涌的胃氣,用袖口擦了擦額上滲出的冷汗,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有力:“攝政王多慮了。孤不過是近日偶感風(fēng)寒,
有些體虛罷了。”“風(fēng)寒?”蕭玦輕笑一聲,那笑意卻未達(dá)眼底,“本王看殿下的臉色,
可不像是小小的風(fēng)寒?!彼疤ち艘徊剑?/p>
那股獨屬于他的、清冽的松木香氣瞬間侵占了我的呼吸。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我猛地后退,幾乎是狼狽地避開了他的靠近,扶住了身后的龍椅?!胺潘粒 蔽覅柭暫浅?,
以此來掩飾我的心虛,“攝身側(cè),與君王保持三步之距,這是祖制!攝政王是想逾矩嗎?
”這一聲,總算讓我找回了一絲太子的威嚴(yán)。蕭玦的腳步頓住,他微微瞇起眼,
那雙銳利的眸子在我身上逡巡了片刻,最終落在我蒼白的嘴唇上?!俺迹桓?。
”他緩緩躬身,語氣恭敬,眼神卻依舊咄咄逼人,“只是關(guān)心則亂。既然殿下身體不適,
今日的早朝,便議到這吧?!彼竭^我,對著滿朝文武朗聲道:“眾卿,退朝。
”“退朝——”內(nèi)侍尖細(xì)的嗓音響起。百官跪拜,山呼萬歲,然后魚貫而出。經(jīng)過我身邊時,
那些眼神里,有擔(dān)憂,有幸災(zāi)樂禍,更多的,是揣測。我撐著一口氣,
直到大殿里只剩下我和他?!笆挮i,”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孤的身體,自己清楚。
不勞攝政王費心?!薄笆敲??”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那股壓迫感讓我?guī)缀醮贿^氣,“殿下最好是真的清楚。這大周的江山,
可經(jīng)不起任何……‘意外’?!彼哪抗猓忠淮稳粲兴茻o地掃過我的小腹。我渾身的血液,
在那一瞬間,幾乎凝固。2.回到東宮,我屏退了所有宮人,只留下我的貼身內(nèi)侍,阿月。
“砰”的一聲,我將頭上的紫金冠狠狠砸在桌上,整個人虛脫般地癱倒在軟榻上。“殿下,
您沒事吧?”阿月端著一碗安神茶,快步走了過來。她名義上是我的貼身太監(jiān),
實際上卻是母后為我精心挑選的侍女,也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知道我女兒身秘密的人。“沒事,
死不了?!蔽医舆^茶碗,卻一口也喝不下去,那股惡心勁兒又上來了。“都是那個張敬之,
”阿月憤憤不平地說道,“明知您最近聞不得熏香,還非要佩著那塊破玉佩上朝!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我苦笑一聲:“他不過是蕭玦的一條狗。主子沒發(fā)話,他哪敢亂吠。
”今天這事,分明是蕭玦的試探。他疑心我,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自五歲起女扮男裝,
被立為太子。父皇體弱,在我十六歲那年便撒手人寰。臨終前,他設(shè)立攝政王,輔佐我監(jiān)國。
這個人,就是蕭玦。他是父皇的親弟弟,我的親皇叔。手握三十萬兵權(quán),權(quán)傾朝野。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是我登基路上最大的絆腳石??蛇@四年來,他雖處處與我針鋒相對,
卻也替我擋下了無數(shù)明槍暗箭,穩(wěn)住了這風(fēng)雨飄搖的江山。我們的關(guān)系,復(fù)雜而微妙。
是君臣,是叔侄,更是……政敵。直到兩個月前。那天是先帝祭日,我按例去皇陵守夜。
蕭玦也去了。我們喝了守陵人送來的酒。那酒,有問題。等我醒來時,渾身酸痛,
躺在蕭玦的懷里。龍袍與王袍,早已凌亂不堪。那一刻,我腦子里一片空白,
只剩下無盡的恐慌。蕭玦比我先醒。他看著我,眼神復(fù)雜得我看不懂。有震驚,有懊悔,
還有一絲……我不敢深想的探究?!罢褍?,你……”我沒等他說完,便抓起一旁的佩劍,
抵在了他的喉嚨上?!盎适?,”我強(qiáng)裝鎮(zhèn)定,聲音卻在發(fā)抖,“昨夜之事,你知我知。
若有第三個人知道……孤,絕不饒你?!彼聊嗽S久,久到我以為他會直接殺了我,
一了百了。最后,他卻只是嘆了口氣,推開了我的劍。“好?!彼徽f了一個字。從那天起,
我們之間那層微妙的平衡被徹底打破。他看我的眼神,變得越發(fā)深邃,越發(fā)探究。朝堂上,
他對我的打壓變本加厲,仿佛要用這種方式,來掩蓋那個荒唐的夜晚。而我,
只能硬著頭皮接招。直到半個月前,我開始嗜睡,開始聞到油膩的東西就惡心。太醫(yī)不敢請,
我讓阿月偷偷找了個宮外的穩(wěn)婆。結(jié)果,一語成讖。我,大周的太子殿下,
懷了我最大的政敵,我親皇叔的孩子。這簡直是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話。3.“殿下,
現(xiàn)在怎么辦?”阿月急得快哭了,“攝政王他……他肯定起疑了!”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盎攀裁??!蔽冶犻_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他只是懷疑,沒有證據(jù)。
”“可是您的肚子……”阿月看著我的小腹,滿臉愁容,“再過一兩個月,就藏不住了!
”“所以,”我敲了敲桌子,下定了決心,“孤要‘病’了?!薄安×耍俊薄皩?,一場重病。
”我冷笑一聲,“病到需要靜養(yǎng),不能上朝,不能見外人。這樣,
才能名正言順地把這幾個月熬過去。”這是一步險棋。我一旦“病倒”,
蕭玦必定會趁機(jī)攬權(quán)。等我“病愈”歸來,這朝堂,怕是已經(jīng)換了天地??裳巯拢?/p>
我沒有別的選擇。當(dāng)天下午,東宮便傳出消息:太子殿下操勞國事,積勞成疾,染上風(fēng)寒,
臥床不起。母后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屏退左右后,她拉著我的手,眼圈都紅了。“昭兒,
你……你這又是何苦?”她是知道我懷孕的。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了她和阿月。“母后,
眼下只有這個辦法?!蔽曳次兆∷氖?,安撫道,“您放心,兒子心里有數(shù)。
”母后嘆了口氣,從袖中拿出一道懿旨:“這是哀家擬好的旨意,命蕭玦暫代太子監(jiān)國之權(quán),
但凡軍國大事,需先報予哀家,再行定奪?!彼@是在幫我,用太后的身份,牽制蕭玦。
我心中一暖:“謝母后。”“傻孩子,”母后摸了摸我的臉,“你是哀家唯一的指望,
這江山,也是你父皇留給你唯一的念得?!蔽摇安〉埂钡南?,
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整個皇宮。很快,太醫(yī)院的院使帶著一眾太醫(yī),
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東宮。領(lǐng)頭的,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人——蕭玦。他穿著一身玄色王袍,
面無表情,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寒氣。“殿下病了,怎么不傳太醫(yī)?”他站在我的床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還是說,殿下的病,見不得人?”我虛弱地咳嗽了兩聲,
臉色蒼白地看著他:“皇叔說笑了。不過是區(qū)區(qū)風(fēng)寒,何必驚動太醫(yī)院。孤自己歇兩日便好。
”“區(qū)區(qū)風(fēng)寒,能讓殿下在早朝上當(dāng)眾失儀?”他冷哼一聲,根本不信我的說辭,“讓開。
”后兩個字,是對攔在床前的阿月說的。阿月嚇得一抖,但還是鼓起勇氣,
張開雙臂:“攝政王,殿下需要靜養(yǎng),您……”蕭玦眼一瞇,一股無形的殺氣瞬間彌漫開來。
“滾?!币粋€字,讓阿月臉色慘白,再也說不出話。我嘆了口氣:“阿月,退下吧。
”蕭玦走到床邊,示意太醫(yī)院院使上前為我診脈。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這位院使,
是蕭玦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我死死地盯著他搭在我手腕上的那幾根手指,
手心已經(jīng)全是冷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終于,
院使松開了手,站起身,對蕭玦躬身道:“回稟王爺,太子殿下脈象虛浮,確是風(fēng)寒入體,
加上近日心力交瘁,才會如此。臣開幾服藥,殿下好生靜養(yǎng),便無大礙?!蔽野蛋邓闪丝跉?。
還好,我早有準(zhǔn)備。來之前,我讓阿月用冷水浸濕了我的手腕,
又服用了一味能讓脈象暫時紊亂的草藥。看來,是蒙混過關(guān)了。蕭玦聞言,
眉頭卻皺得更深了。他盯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些什么。我不閃不避,坦然地與他對視,
眼神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病弱與疏離?!凹热蝗绱耍钕戮秃蒙蒺B(yǎng)。
”他最終還是收回了目光,語氣緩和了些許,“朝堂之事,有本王在?!薄澳蔷陀袆诨适辶?。
”我淡淡地說道。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帶著太醫(yī)們離開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口,我才徹底放松下來,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氣,倒回了床上。
第一關(guān),總算是過了。但,這僅僅是個開始。4.我“養(yǎng)病”的日子,并不清閑。
蕭玦幾乎每天都會來東宮“探病”。有時是送來名貴的藥材,有時是和我“商議”國事。
我知道,他是在監(jiān)視我。他送來的東西,我一概不用。他帶來的奏折,我也只是草草翻閱,
便以“精力不濟(jì)”為由,讓他全權(quán)處理。我要讓他覺得,我真的病重,無力與他相爭。
我要讓他放松警惕。孕期的反應(yīng),一天比一天重。我開始吃不下東西,
聞到一點葷腥就吐得天昏地地。短短半個月,我就瘦了一大圈,臉頰都凹陷了下去。
這倒是省了我裝病的功夫。蕭玦再來時,看到我這副模樣,眼中的懷疑,終于淡去了幾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難辨的情緒?!澳憔瓦@么折騰自己?
”他看著我面前幾乎沒動過的飯菜,眉頭緊鎖?!皼]什么胃口?!蔽覄e過臉,不想看他。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轉(zhuǎn)身對殿外的宮人道:“去,給太子端一碗梅子羹來?!蔽毅蹲×?。
梅子羹,是我從小最愛吃的。酸甜開胃,尤其是在食欲不振的時候。這件事,
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他……怎么會知道?很快,梅子羹端了上來。那股酸甜的氣息,
瞬間勾起了我的食欲。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酸甜恰到好處,
瞬間壓下了胃里的不適。我沒忍住,一口氣喝了大半碗。喝完,才發(fā)現(xiàn)蕭玦一直在看著我,
眼神幽深。我有些不自在,放下碗,淡淡道:“多謝皇叔。”“不用?!彼粗遥?/p>
忽然問了一句,“你很喜歡吃酸的?”我的心猛地一跳?!斑€行?!蔽液卮鸬?。
他沒再追問,只是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從那天起,他每次來,
都會給我?guī)б恍┧嵛兜狞c心。梅花糕,杏子酪,山楂卷……每一次,
都能精準(zhǔn)地戳中我的味蕾。我一邊享受著這些難得的美食,一邊又感到無比的恐慌。
他到底想干什么?這種溫水煮青蛙般的試探,比直接的逼問,更讓我心驚。
5.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肚子,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天天大了起來。寬大的寢衣,
已經(jīng)快要遮不住了。我不敢再讓蕭玦進(jìn)我的寢殿。每次他來,我都在外殿見他,
并且用厚厚的披風(fēng)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天氣漸漸轉(zhuǎn)暖,我的這番舉動,顯得越發(fā)怪異。
“殿下,”這天,蕭玦又來了,他看著我額上因為悶熱而滲出的汗珠,眼神犀利,
“都快入夏了,你還穿著冬衣。你的‘風(fēng)寒’,竟如此厲害?”“孤……體虛畏寒。
”我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答道。“是么?”他一步步向我走來,“讓本王看看,到底是何種畏寒之癥,
需要如此捂著?!彼斐鍪?,要來解我的披風(fēng)。我嚇得魂飛魄散,猛地拍開他的手:“蕭玦!
你放肆!”他被我拍得手背一紅,卻不惱,反而勾起一抹冷笑:“殿下反應(yīng)如此激烈,
是心虛了?”“你!”我氣得渾身發(fā)抖?!瓣懻眩彼鋈唤辛宋业拿?,而不是“殿下”。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你到底在瞞著我什么?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探究和……一絲我看不懂的受傷。心,
沒來由地一慌。就在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太后娘娘駕到——”母后來了!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掙脫蕭玦的鉗制,迎了上去。
“母后,您怎么來了?”母后沒有看我,而是徑直走到蕭玦面前,臉色冰冷:“攝政王,
哀家聽說,你日日往東宮跑,攪得太子不得安寧。怎么,你是嫌太子病得不夠重嗎?
”蕭玦臉色一變,連忙躬身行禮:“臣不敢。臣只是關(guān)心太子殿下?!薄瓣P(guān)心?”母后冷笑,
“我看你是想趁機(jī)窺探東宮虛實,好為自己下一步做打算吧!”母后的話,說得極重。
蕭玦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疤蠖鄳]了?!彼谅暤?,“臣對大周,對殿下,絕無二心。
”“有沒有二心,不是嘴上說的。”母后一揮衣袖,“從今日起,沒有哀家的懿旨,
任何人不得擅入東宮。太子需要靜養(yǎng),誰若再來打擾,休怪哀家不講情面!”這是,
在下驅(qū)逐令了。蕭玦的拳頭,在袖中握得咯咯作響。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
像是要在我的身上燒出兩個洞。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躬身一拜,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看著他決絕的背影,我松了口氣,卻又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罢褍?,”母后扶住我,“別怕,
有母后在?!蔽铱吭谀负髴牙?,點了點頭。我知道,經(jīng)過今天這一場,我和蕭玦之間,
算是徹底撕破臉了。他被擋在了東宮之外,暫時是安全了。但我也知道,以他的性子,
絕不會就此罷休。暴風(fēng)雨,恐怕很快就要來了。6.接下來的一個月,蕭玦果然沒有再來。
整個東宮,就像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鐵桶,被母后的人牢牢護(hù)住。我終于可以安心養(yǎng)胎。
沒有了蕭玦的監(jiān)視,我的胃口也好了起來。肚子像是吹了氣的皮球,一天比一天大。
阿月每次替我換衣服,都愁眉苦臉:“殿下,這可怎么辦呀?再過兩個月,就要生了。
到時候,怎么瞞得過去?”是啊,怎么瞞得過去?孩子生下來,總不能憑空消失。
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是我陸氏皇族的血脈。我不但要讓他活下來,
還要讓他活得名正言順。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夜深人靜時,
我攤開大周的輿圖,目光,最終落在了南方?!澳涎病蔽亦哉Z。一個大膽的念頭,
在我腦中慢慢成形。我要去南巡。以視察河工、安撫災(zāi)民的名義,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在外面,找一個山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然后……我看著輿圖上,
那個被朱筆圈出的地名——云夢澤。那里,自古便有“神女降世”的傳說。如果,
我在那里“偶遇”一個“天降祥瑞”的嬰兒,再將他帶回宮中,收為養(yǎng)子……這個計劃,
很大膽,也很冒險。每一步,都必須算計得精準(zhǔn)無比。但,這是我唯一的機(jī)會。
我將計劃告訴了母后。母后聽完,久久不語,眼中滿是震驚與擔(dān)憂?!罢褍?,這太冒險了!
”“母后,”我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富貴險中求。若不如此,我們母子,
都將死無葬身之地?!笔挮i不會放過我。朝中那些虎視眈眈的宗室,
更不會放過一個“絕后”的太子。這個孩子,是我唯一的籌碼。母后看著我,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哀家,幫你?!?.要促成南巡,不是一件易事。
尤其是在我“病重”期間。一個臥床不起的太子,突然要長途跋涉去南巡,
任誰都會覺得奇怪。所以,我的“病”,首先得“好”起來。從那天起,
我開始在母后的安排下,少量地接見一些朝中大臣。都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
或是絕對忠于皇室的老臣。我依舊是一副病容,但言談間,卻精神了許多。
“太子殿下逐漸康復(fù)”的消息,就這樣一點點地傳了出去。與此同時,
南方傳來了水患的奏報。連日暴雨,云夢澤一帶,澤水泛濫,百姓流離失所。
我立刻在病榻上召集了幾位肱股之臣,商議賑災(zāi)事宜。我表現(xiàn)得憂心忡忡,痛心疾首。
“孤恨不能親赴災(zāi)區(qū),與百姓同甘共苦!”我捶著床榻,咳得撕心裂肺。
老太傅被我感動得老淚縱橫,當(dāng)場跪下:“殿下仁心,蒼天可鑒!還請殿下保重龍體,
江山社稷,全系于您一身??!”輿論,就這么造了起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這東風(fēng),
就是蕭玦。南巡這樣的大事,沒有他點頭,寸步難行。我料定,他不會同意。果然,
當(dāng)我把南巡的想法在小朝會上提出來時,他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昂[!”他看著我,
眼神冷得像冰,“殿下大病初愈,身子骨還沒養(yǎng)好,怎能經(jīng)得起長途跋涉的顛簸?此事,
本王絕不答應(yīng)!”他的態(tài)度,強(qiáng)硬無比。我早有預(yù)料,也不與他爭辯,
只是露出一副虛弱又固執(zhí)的樣子?!鞍傩帐芸啵聦嬍畴y安。若不能親眼看看他們,孤這病,
怕是好不了了。”“殿下!”“不必再勸?!蔽掖驍嗨?,一字一頓,“孤,意已決。
”朝會上,我們叔侄二人,再次針鋒相對。支持我的,是那些忠于皇室的老臣。支持他的,
自然是他的黨羽。雙方爭執(zhí)不下。最終,是我身后的母后,一錘定音?!皵z政王,
”她緩緩開口,“太子心系百姓,乃仁君之相。哀家覺得,此舉甚好。你若擔(dān)心太子安危,
大可陪同前往。這樣,哀家也能放心?!蹦负筮@一招,叫以退為進(jìn)。蕭玦若再反對,
就是不顧百姓死活,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他若同意,就必須陪我一起去。只要他跟在我身邊,
我就有辦法,讓他分心,讓他無法察覺我的秘密。蕭玦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盯著我,又看了看簾子后面的母后,最終,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俺?,遵旨。
”8.南巡的隊伍,很快就準(zhǔn)備好了。為了掩人耳目,我只帶了少量禁軍和一些隨行官員。
阿月自然是要跟著的。她扮作我的小太監(jiān),寸步不離。馬車寬大而平穩(wěn),
里面鋪著厚厚的軟墊。我靠在軟墊上,感受著腹中胎兒的微微胎動,心中既緊張,又期待。
蕭玦騎著馬,走在我的車駕旁。一路上,他幾乎沒和我說過話,只是那道審視的目光,
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我馬車的窗簾上。我知道,他還在懷疑。南下的路,走了半個多月。
我的肚子,已經(jīng)七個多月了,隆起得非常明顯。即便穿著寬大的衣服,也有些欲蓋彌彰。
我不敢下車,一日三餐,都在車?yán)锝鉀Q。對外,只說是“太子體弱,不宜吹風(fēng)”。這天,
隊伍行至一處山谷,天色已晚,便安營扎寨。我剛在阿月的伺候下用了晚膳,
就聽見外面?zhèn)鱽硎挮i的聲音?!暗钕?,睡了嗎?”我心里一緊,
連忙讓阿月用被子蓋住我的肚子?!盎适逵惺??”“本王進(jìn)來與你商議一下明日的行程。
”他說著,竟不待我同意,便自顧自地挑簾走了進(jìn)來。車廂里的空間本就不大,他一進(jìn)來,
更顯得逼仄。那股熟悉的松木香,瞬間將我包圍。我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
“我們……就在這說嗎?”我緊張地抓著被子。他沒作聲,目光卻落在了我身前的被子上。
那被子,鼓起一個明顯的弧度。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殿下這被子里,藏了什么?
”他一邊問,一邊向我逼近?!皼]什么!”我?guī)缀跏羌饨谐雎暎熬褪恰褪瞧胀ǖ谋蛔樱?/p>
”“是么?”他顯然不信,伸手就要來掀我的被子?!安灰?!”我死死地按住。我們兩個,
隔著一床被子,再次陷入了僵持。他的力氣很大,我的手漸漸有些撐不住了。
眼看被子就要被他掀開,我急中-生智,忽然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捂住了胸口。
“呃……好痛……”蕭玦的動作一頓?!澳阍趺戳??”他的聲音里,
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靶目凇目谔邸蔽乙贿叴鴼猓贿厡λ撊醯卣f道,
“老毛病了……皇叔,你……你先出去,讓孤緩緩……”他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