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心上人的白月光頂罪，在蛇窟被折磨十年。出獄那天，他們大婚，將我扔進野狗坑，
說我的慘叫是助興樂?！耙粭l狗，就該有狗的死法?！痹俅伪犙?，我回到十年前。
她跪在我面前，求我再去頂罪。我笑了：“好啊，不過這次，換你們進去。
”1 歸來再次睜開眼，潮濕的霉味和骨頭被啃噬的劇痛都消失了。我躺在熟悉的木板床上，
鼻子里聞到的是老舊院子特有的泥土和青草味。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我猛地坐起身，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完好無損的手，指節(jié)分明，
掌心沒有被毒蛇啃咬的潰爛，也沒有被挑斷手筋的疤痕。我沖到銅鏡前，
鏡子里映出一張年輕的臉，雖然清瘦，但眉目清晰，眼神里帶著一股子沒吃過苦的少年氣。
最重要的是，兩只眼睛都完好無損。我抬手摸了摸左眼，沒有那塊猙獰的疤痕，
也沒有失明的冰冷。我不是在野狗坑里，被活活咬死了嗎？我回來了?；氐搅耸昵啊?/p>
“咚咚咚。”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一個我刻在骨子里的聲音。“昭華！昭華！
你在里面嗎？開門?。 碧K曼卿。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用疼痛來確認這不是一場夢。不是夢。那蛇窟十年的非人折磨，那野狗坑里的絕望嘶吼，
不是夢。所以，我的復仇，也不是夢。我拉開門。陽光下，蘇曼卿穿著一身素白的裙子，
那張曾讓我癡迷了整整十年的臉，此刻哭得紅腫。她看到我，眼睛一亮，
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抱住我的腿?！罢讶A，求你救救云歌，
我愿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你！”她的哭聲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眼淚一顆顆砸在地上，
打濕了我的鞋面。上輩子，就是這副模樣，讓我心甘情愿地簽下魂契，
替她的心上人裴云歌頂下叛國重罪。換來的，卻是蛇窟十年，野狗坑慘死。我沒有扶她，
甚至沒有低頭看她一眼。我的目光越過她，投向街角告示墻上那張用朱筆寫就的處決令。
裴云歌，通敵叛國，三日后問斬。我扯了扯嘴角，笑了。“國法威嚴，有些人，生來就該死。
”蘇曼卿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猛地抬頭，那雙美麗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純粹的震驚。
她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她大概從未想過，她養(yǎng)的狗，
有一天會不聽話?！罢讶A？你……你說什么？那是云歌啊！他怎么會該死？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我重復著這個詞，舌尖又嘗到了前世在蛇窟里咳出的血腥味，
“他將北境三萬將士的布防圖賣給敵國，換取寧王的信任，這也叫冤枉？
”我的話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蘇曼卿臉上。她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嘴唇哆嗦著：“你……你怎么會知道這些……不，這不是真的！這是污蔑！
你從哪里聽來的胡言亂語！”“是不是胡言亂語，你去問裴云歌本人不就清楚了？
”我懶得再跟她演戲，轉(zhuǎn)身就要關(guān)門。“楚昭華！”她從地上爬起來，死死扒住門框，
聲音尖利，“你不能這么絕情！你忘了你曾說過，愿意為我做任何事嗎？”我停下動作，
回頭看她，一字一句地說：“我說過。但我也沒想過，你會讓我去替一個叛國賊去死。
”“蘇曼卿，你讓我覺得惡心?！蔽矣昧λι祥T，
將她的尖叫和那張因震驚而扭曲的臉隔絕在外。她沒有再敲門。我知道，
她會去找更有用的人。2 施舍果不其然，半個時辰不到，
一輛華麗的馬車就停在了我這破舊的小院門口。車簾掀開，下來一個身穿官袍的中年男人，
正是裴云歌的叔父，當朝戶部侍郎，裴振。他一進門，
那雙精明的眼睛就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像是在評估一件貨物的價值。
他慢條斯理地摘下手上的白玉扳指，放在我那張破木桌上，發(fā)出“噠”的一聲輕響。
“楚昭華，你是聰明人，我就不繞彎子了。”“云歌的事，是個意外。但裴家的嫡長孫，
不能死?！彼D了頓，端起我桌上的粗瓷茶杯，又嫌惡地放下，
從懷里掏出一方繡著金絲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那帕子上的金絲，
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伴_個價吧。黃金萬兩，還是三品虛職？
或者城東新開的那家‘春風樓’里的頭牌？只要你肯簽下魂契，代他受過，你想要的，
裴家都能給你?！彼恼Z氣，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施舍感。好像我能為裴家頂罪，
是我楚昭華天大的榮幸。我看著那枚在陽光下泛著油潤光澤的扳指，想起了前世。
裴振也是這樣，用同樣的語氣，給了我一個“承諾”。然后，在我從蛇窟出來后，
是他親自下令，讓人將我扔進了野狗坑。“一條狗，就該有狗的死法?！蹦蔷湓?，言猶在耳。
刻在我靈魂深處，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我慢慢地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如果我說不呢？
”裴振的臉色沉了下來，那張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加掩飾的陰狠，
眼神也變得冰冷?！澳贻p人，不要不識抬舉。在這京城里，讓你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
比碾死一只螞蟻還簡單?！彼眢w前傾，壓低了聲音。“我聽說，你鄉(xiāng)下還有個老仆人？
叫福伯是吧。年紀大了，腿腳總會有些不方便，萬一哪天摔進河里淹死了，
或者被山里的野獸叼走了，那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嗎？”來了，
還是這套熟悉的威逼利you。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甚至真的笑出了聲?！澳阈κ裁?？
”裴振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眼中帶著一絲不耐煩?！拔倚δ銈兣峒?，
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愚蠢?！蔽艺酒鹕?，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彎下腰，湊到他耳邊。
“侍郎大人，你知道蛇窟嗎？”裴振的瞳孔縮了一下。我能聞到他身上昂貴的熏香，
混合著一絲因緊張而冒出的汗味。那股汗味，讓我覺得惡心?！澳堑胤接譂裼掷?，
毒蛇會順著你的褲管爬上來，鉆進你的皮肉里。它們不會馬上咬死你，只會慢慢吸你的陽氣，
一點一點，把你的骨頭縫都填滿陰寒的毒液。十年，整整十年，
你會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具被掏空的、活著的尸體。每天晚上，你都能聽到自己骨頭里，
有小蛇在孵化、在爬……”我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將那地獄般的場景，
細細地描繪給他聽。裴振的臉從陰沉變成了蒼白，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蛇窟是皇家死牢最深處的秘密，他也是通過寧王的關(guān)系才有所耳聞，我一個平民，
如何得知得如此詳細？“你……你到底是誰？”他聲音發(fā)顫，第一次露出了恐懼。我直起身，
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耙粋€你們?nèi)遣黄鸬娜恕！蔽夷闷鹱郎系陌庵?，在他驚恐的目光中，
兩根手指輕輕一搓。“咔嚓?！眻杂驳陌子癜庵?，在我手中，碎成了粉末，
簌簌地掉落在桌上。“滾回去告訴裴家和蘇曼卿?！薄八麄兊挠螒?，我玩膩了?！薄艾F(xiàn)在，
輪到我了。”裴振連滾帶爬地跑了。我知道，這只是開始。3 鴻門宴裴振前腳剛走，
后腳蘇曼卿就又來了。這一次，她沒了之前的尖叫和質(zhì)問，臉上掛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手里還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昭華，方才……方才是我沖動了，你別生氣?！彼驹陂T口，
不敢進來，聲音放得又輕又軟，“裴侍郎也是愛侄心切，他沒有惡意的，你別往心里去。
”她打開食盒，里面是望江樓的招牌菜。熱氣騰騰的，香氣撲鼻。
“裴家已經(jīng)在望江樓設下宴席，想為你賠罪，也想……曉之以理。昭華，你就去一次，好嗎？
算我求你了?！彼窒肟蘖耍劭艏t紅的，是我最熟悉的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望江樓，
鴻門宴。前世，我就是在這場宴會上，被他們用親情、愛情和虛假的道義層層捆綁，
最終在那份要了我十年性命的魂契上，按下了手印。這一次，
我看著蘇曼卿那張寫滿“算計”的臉，點了點頭?！昂冒??！碧K曼卿的眼睛瞬間亮了，
嘴角甚至忍不住勾起一絲得意的弧度。她大概以為，我還是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楚昭華。
她哪里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這群人死到臨頭，還能演出怎樣一出好戲。望江樓的雅間里，
依舊是那些人。裴振，裴家的幾個姻親故舊，還有坐立不安的蘇曼卿?？吹轿疫M來，
裴振立刻換上了一副熱情的笑臉，仿佛早上的威脅和驚恐從未發(fā)生過?！罢讶A來了，
快請上座！”他指了指主位旁邊的位置，那是上賓才有的待遇。我徑直走到主位，
拉開椅子坐下。裴振的笑容僵在臉上，卻又不敢發(fā)作。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液清澈，
映出我冰冷的眼神。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裴振終于放下了酒杯，清了清嗓子，進入了正題。
“昭華啊，我知道你心有怨氣。但云歌乃國之棟梁，未來前途不可限量，這次只是一時糊涂，
罪不至死。”他嘆了口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身為世間唯一的魂契師，代人受過，
本就是你的天命。這既是救云歌，也是在為你自己積攢陰德啊。你想想，
救下裴家未來的家主，你就是裴家最大的恩人，這份恩情，
難道不比任何黃金官職都更貴重嗎？”多漂亮的場面話。前世的我，就是被這番話打動，
覺得能為蘇曼卿的心上人付出，能成為裴家的“恩人”，是一種榮耀?，F(xiàn)在聽來，
只覺得可笑。我放下酒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當”，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
整個雅間的氣氛，瞬間安靜下來?！芭崾汤?，積德行善我自然是愿意的?！蔽噎h(huán)視一周，
看著他們一張張?zhí)搨蔚哪??！暗疫@個人有個毛病，不喜歡替人背黑鍋，
尤其是這鍋本身就漏了洞，背了，會把自己也搭進去?！迸嵴衲樕唤骸澳闶裁匆馑迹?/p>
”4 攤牌“我的意思是，裴云歌的叛國案，疑點重重?！蔽铱吭谝伪成?，
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捌湟唬C物里那封通敵國書，用的是北境特有的狼毫筆，對吧？
可那上面的墨，卻是南邊徽州的松煙墨。裴云歌一個從小在京城長大的貴公子，
從未離開過京城半步，他是從哪里弄來只有邊軍才有的筆，又為什么要舍近求遠，
用幾千里外的墨來寫一封通敵信？這不合常理?！毖砰g里，已經(jīng)有人臉色變了。
一個裴家的老者，手里的茶杯甚至抖了一下，茶水灑了出來。我伸出第二根手指?！捌涠?/p>
信上的火漆印，是裴家的私印沒錯。但根據(jù)大理寺的卷宗記載，那印泥里，
混有金陵地區(qū)獨有的‘赤金粉’，這種粉末會讓印記在光下呈現(xiàn)出暗紅色的流光。據(jù)我所知，
三個月前，寧王殿下曾以‘賞玩’為名，向裴家借過這枚私印，還回來的時候，
還夸贊這印章古樸大氣。裴侍郎，我說的，對嗎？”裴振的冷汗下來了，他嘴唇動了動，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求助地看向身邊的幾個姻親，但那些人也全都低著頭，
沒人敢與他對視。我笑了笑，伸出第三根手指?！捌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那個負責傳遞情報的信使，在被捕前服毒自盡了?？纱罄硭碌呢踝黩炇瑘蟾嫔?，
清清楚楚地寫著，他中的是‘牽機引’?！薄盃繖C引，南唐后主李煜的催命符，現(xiàn)在，
全天下只有一處地方還有。那就是皇宮大內(nèi)，而且，只有陛下和幾位特定的王爺，
才有資格接觸到?！蔽颐空f出一個疑點，裴家人的臉色就白一分。
蘇曼卿更是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身體在微微發(fā)抖。她緊緊抓著桌布，指節(jié)泛白，
眼神里除了恐懼，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怨毒。
她記憶里那個溫順、癡情、甚至有些愚笨的楚昭華，
怎么會知道這些連他們都未必清楚的內(nèi)幕？我不再是那個可以任由他們拿捏的癡情種，
那個被動哀求的對象。我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樓下的喧囂和晚風一同涌了進來。
我回頭，看著一屋子面如死灰的人?！八裕魑?，你們到底是想讓我替一個叛國賊死，
還是想讓我替一個企圖染指皇位的巨大陰謀，去背書？”“你們想讓我死的決心我看到了，
但這個代價，你們裴家，付得起嗎？”5 棋子一句話，滿室死寂。
裴振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他看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澳恪愕降紫朐趺礃?？
”他的聲音干澀，帶著一絲顫抖。“我不想怎么樣。”我重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
“我只想活命。而你們，想讓我替死?，F(xiàn)在看來，這筆買賣，風險太高，我不做了?！薄澳悖?/p>
”一個裴家的旁支子弟忍不住站起來，“楚昭華，你別以為知道點什么就能威脅我們！
把這些話說出去，你也是死路一條！”他指著我，聲音里帶著色厲內(nèi)荏的威脅?！芭?？
”我挑了挑眉，“我一個賤民，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赡銈兣峒?，百年世家，
要是被扣上一個‘從龍之功’未遂的帽子，會是什么下場？”那人瞬間啞火，頹然坐下。
他看向裴振，眼中是藏不住的驚恐。這場鴻門宴，不歡而散。我回到小院，沒等多久，
宮里就來人了。不是禁軍，而是一個面容和善的老太監(jiān)，他帶來了一句話?！氨菹拢胍娔?。
”我被軟禁在了宮中的一處偏僻宮殿。說是軟禁，但雕梁畫棟，錦衣玉食，
比我那破院子好了千百倍。每天都有宮女送來精美的膳食，錦緞的衣裳，
卻沒有人能跟我說一句話。我知道，皇帝在等。等我這個知道了他皇弟秘密的“妖人”，
主動開口。他想看看，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又到底知道多少。
我向看守的太監(jiān)遞上一枚金葉子?！盁┱埞▊?，罪臣楚昭華，有涉及江山社稷的要事，
求見陛下?！庇鶗坷铮埾严愕奈兜莱林氐米屓舜贿^氣。偌大的房間，只有皇帝、我，
以及角落里一個垂著手，像影子一樣的老太監(jiān)。“楚昭華，你可知罪？”皇帝的聲音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