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揉了揉發(fā)酸的眼角，繼續(xù)整理丈夫沈澤的書房。她無意拉開那個從未上鎖的抽屜。
一疊照片滑落出來，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張，是沈澤和一個女人在咖啡館里。他們雙手交疊，
笑容刺眼。那女人的側(cè)臉，林薇到死都記得。是蘇晴。沈澤的前妻。她的指尖瞬間冰涼。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透不過氣?！冈趺磿撬顾哉Z，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機在桌面上突兀地震動起來。屏幕亮著，顯示“沈澤”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竿砩瞎居袘?，不回來吃了?！?/p>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wěn)，聽不出任何波瀾?！浮驼l？」林薇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問道。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幾個重要客戶，說了你也不認識?！?/p>
他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冈谀膽?？」「城南新開的那家法餐，格瑞斯。
」他回答得很快，幾乎不假思索。「可能結(jié)束得晚，別等我了，先睡?！闺娫挶淮掖覓鞌?。
聽筒里只剩下忙音，單調(diào)而空洞。她垂下手臂，目光再次落回那些照片。
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一行小字：格瑞斯，紀念日快樂。日期，就是今天。窗外一道閃電劃過，
慘白的光照亮了她毫無血色的臉。雷聲隆隆滾過。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閨蜜的號碼。
「陪我出去一趟，就現(xiàn)在?！顾穆曇舢惓＠潇o，帶著一種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決絕。
半小時后，林薇坐進了閨蜜的車里?！溉ツ?？」閨蜜擔憂地看了她一眼?！父袢鹚共蛷d?！?/p>
她目視前方，雙手緊緊攥著膝上的包帶。車速很快，窗外的霓虹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暈。
閨蜜試圖說些輕松的話題，但她一句也聽不進去。她的全部心神，
都聚焦在那個即將到來的時刻。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家裝修雅致的餐廳門口?！甘沁@嗎？」
閨蜜問。林薇點了點頭，推門下車。雨已經(jīng)小了，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寒意。
她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向餐廳內(nèi)望去。暖黃色的燈光，優(yōu)雅的環(huán)境。然后，她看到了他們。
角落的卡座里，沈澤正將一勺甜品喂向?qū)γ娴呐?。那個女人微笑著張開嘴，
不是商務應酬該有的距離。正是蘇晴。林薇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嗡嗡作響。
她推開餐廳沉重的玻璃門，走了進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她徑直走向那個角落。停在他們的桌前。沈澤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jié)。蘇晴抬起頭，看到她，
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一種難以形容的得意?！噶洲保磕阍趺磥砹恕?/p>
沈澤猛地站起身，試圖遮擋她的視線?！缚蛻裟?？」林薇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目光卻死死鎖在蘇晴臉上?！浮懵犖医忉尅！股驖缮焓窒肜?，被她猛地甩開。
「解釋什么？解釋你們?yōu)槭裁丛诔郧閭H套餐，而不是談生意？」
蘇晴慢條斯理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噶洲保镁貌灰?，別這么激動。」她的聲音柔柔的，
卻像針一樣扎人。「這里不適合談家事，我們出去說。」沈澤壓低聲音，帶著懇求。「家事？
」林薇輕笑一聲，眼淚卻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改愫退羌沂?，那我又是什么？」「林薇！」
沈澤的語氣加重了。周圍的客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干驖桑愀嬖V她吧，這種事，
瞞不住的。」蘇晴輕輕攪動著咖啡，語氣淡然?！父嬖V我什么？」林薇看向自己的丈夫。
沈澤的臉色變得灰白，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聲音。蘇晴放下勺子，抬起頭，
迎上林薇的目光?！肝覒言辛耍巧驖傻??！惯@句話像一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林薇。
她踉蹌著后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看向沈澤?！浮钦娴膯幔俊顾穆曇糨p得幾乎聽不見。
沈澤避開了她的目光，沉默像一把刀，給出了答案。「多久了？」她追問，
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笍哪銈冸x婚后，就一直沒斷，對嗎？」「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澤終于開口，聲音干澀。「那是怎樣？！你說你和她早就結(jié)束了！」林薇終于失控，
眼淚奪眶而出?！改阏f你愛我，才娶的我！」「我愛你是真的，但是……」
沈澤試圖組織語言，卻顯得蒼白無力。「但是什么？但是你也放不下她？」林薇指著蘇晴，
指尖都在顫抖。蘇晴站起身，輕輕撫摸著還很平坦的小腹。「他說，想要一個完整的家，
而你能給的，我現(xiàn)在能給了。」「閉嘴！」沈澤猛地呵斥蘇晴。「你兇她？」
林薇看著丈夫維護前妻的樣子，忽然覺得無比荒謬。她笑了起來，眼淚卻流得更兇?！干驖?，
你真讓我惡心?！顾D(zhuǎn)身，不想再看這對男女一眼?！噶洲?！」沈澤在她身后喊道。
她沒有回頭，快步?jīng)_出了餐廳。冰冷的雨點打在她的臉上，和滾燙的淚水混在一起。
閨蜜急忙撐傘追過來。「薇薇！」她拉開車門坐進去，渾身濕透，不住地發(fā)抖?！富丶摇?/p>
她蜷縮在座椅里，聲音疲憊而空洞?！肝蚁人湍慊厝?。」閨蜜發(fā)動了車子，擔憂地看著她。
車子駛離了那家燈火通明的餐廳。她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模糊的世界。手機屏幕亮起，
是沈澤發(fā)來的信息?！笇Σ黄?，回家再跟你解釋。」她看了一眼，直接按滅了屏幕。解釋？
還有什么可解釋的。她閉上眼，腦海里全是那張寫著“紀念日快樂”的照片。
以及蘇晴宣布懷孕時，那勝利者的姿態(tài)。還有沈澤那沉默而愧疚的臉。一切像一場噩夢。
她卻清醒得無法掙脫。車子停在別墅門口。「需要我陪你嗎？」閨蜜輕聲問。她搖了搖頭。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顾崎_門，走進這棟冰冷而豪華的房子。
這里曾是她以為的幸福港灣?，F(xiàn)在，卻充滿了謊言和背叛的味道。她走上樓，走進臥室。
床頭還擺著他們的結(jié)婚照。照片里，沈澤笑著看她，眼神溫柔。她拿起相框，
猛地將它扣在桌上。發(fā)出一聲沉重的悶響。窗外，雨又開始下大了。她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
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手機再次震動。這一次，是蘇晴發(fā)來的短信。「我們見一面吧，
就你和我，談談?！?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發(fā)出幽冷的光。蘇晴的名字像一根刺，
扎在林薇的視線里。那條短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该魈煜挛缛c，
城南轉(zhuǎn)角咖啡館?！沽洲倍⒅切凶郑讣獗鶝?。她沒有回復。只是將手機扔在一旁，
仿佛那是什么燙手的東西。窗外的雨聲漸密，敲打著這個過于安靜的夜晚。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下午，她最終還是去了。那家咖啡館離昨晚的法餐廳不遠，裝修別致。她推開門，
風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蘇晴已經(jīng)坐在最里面的卡座，面前放著一杯檸檬水。
她穿著寬松的連衣裙，氣色很好?？吹搅洲保质疽?，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
林薇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服務生過來，她只要了一杯冰水?！改氵€是老樣子，
喜歡喝冰的?！固K晴率先開口，語氣熟稔。「找我來，不是為了敘舊吧。」林薇的聲音很冷。
蘇晴攪拌著檸檬水里的吸管，垂下眼簾?！肝抑滥愫尬摇！埂肝也缓弈悖沽洲笨粗?，
「我只是覺得惡心?！固K晴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自然?！负⒆邮菬o辜的?！?/p>
「所以呢？」林薇握緊了冰水杯子，寒意滲入掌心?！干驖珊芟胍@個孩子，」蘇晴抬起頭，
目光直視著她，「他說這是他一直期盼的?！埂钙谂?？」林薇幾乎要笑出來，
「他期盼的方式就是背著我，和你上床？」「感情的事，很難說清楚對錯。」「出軌就是錯，
懷上已婚男人的孩子更是錯上加錯！」林薇的聲音提高了些許。鄰座的客人投來探尋的目光。
蘇晴的臉微微泛紅，但眼神卻變得銳利。「已婚？林薇，你忘了是誰先出現(xiàn)在我們之間的嗎？
」林薇一怔?！改闶裁匆馑?？」「我和沈澤離婚，真的只是因為感情破裂嗎？」
蘇晴向前傾身，壓低了聲音，「你真的問心無愧嗎？」林薇感到一陣窒息。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我和他是在你們離婚后才……」「才在一起的？」蘇晴打斷她，
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你真的確定嗎？」服務端來了林薇的冰水，暫時打斷了這場對峙。
等服務生離開，蘇晴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推到林薇面前。「看看這個吧。」林薇沒有動。
「是什么？又是你們的親密照片？」「比那個更有趣，」蘇晴輕聲說，
「是你和沈澤開始的時間線，和我與他結(jié)束的時間線，有趣的重疊?！沽洲钡氖种割澏吨?/p>
終于還是打開了信封。里面是幾張打印出來的聊天記錄和郵件截圖。時間顯示，
在她和沈澤對外公開關(guān)系之前，他們早已私下往來密切。而那個時候，
沈澤和蘇晴還沒有正式簽署離婚協(xié)議。「這些……你從哪里弄來的？」林薇的聲音在發(fā)抖。
「沈澤的舊電腦里，」蘇晴平靜地說，「他忘了徹底刪除?！沽洲备械揭魂囂煨剞D(zhuǎn)。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光明正大的那一個?，F(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開始也并不光彩。
「所以你現(xiàn)在是在報復我？」林薇抬起頭，眼中帶著血絲?！覆?，
我只是想拿回本該屬于我的東西，」蘇晴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包括一個完整的家?！?/p>
「你瘋了……」「瘋的是你，明知道他不完全屬于你，卻還自欺欺人。」
蘇晴的話像刀子一樣鋒利。林薇猛地站起身，冰水被打翻，灑了一桌?！肝也粫x婚的?！?/p>
她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干驖梢呀?jīng)在我那里過夜了，」蘇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很多個夜晚?！沽洲钡哪_步頓住?！杆f你做的飯?zhí)宓f你不喜歡他抽煙，
說你……在床上像個木頭。」林薇猛地回頭，看到蘇晴臉上勝利者的微笑。
「他說懷念我的味道，懷念我的一切。」「閉嘴！」林薇厲聲喝道。
整個咖啡館的人都看了過來。蘇晴卻笑得更加得意。她拿起手機，按了幾下，
然后將屏幕轉(zhuǎn)向林薇。那是一張照片。沈澤穿著睡衣，在蘇晴的廚房里做早餐，
背景溫馨得像他們的家。照片的水印時間，顯示是上周三。那天，沈澤告訴她，
他在外地出差。林薇感到胃里一陣翻涌。她沖出了咖啡館，不顧一切地跑到路邊。
午后的陽光刺眼，她卻覺得渾身發(fā)冷。她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了沈澤的公司。
前臺認識她，沒有阻攔。她徑直走向沈澤的辦公室，推開了門。沈澤正在和下屬談話，
看到她，愣了一下?！改阍趺磥砹?？」他示意下屬先出去。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林薇將那個信封扔在他的辦公桌上?！附忉屢幌隆！股驖梢苫蟮卮蜷_信封，抽出里面的東西。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這些……你從哪里得到的？」「重要嗎？」林薇看著他，
「重要的是，你騙了我，從一開始就在騙我?！股驖烧酒鹕?，想要靠近她?！皋鞭?，
你聽我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林薇后退一步，避開他的觸碰，
「那蘇晴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過去嗎？你上周在她家做早餐也是過去嗎？」沈澤的表情僵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她什么都告訴我了，」林薇的聲音帶著絕望，
「你和她上床的細節(jié)，你對我的抱怨，所有的一切……」沈澤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這個瘋子！」「瘋子是你！」林薇終于哭了出來，「你到底把我當什么？
一個填補空白的傻瓜嗎？」沈澤試圖抱住她，但她用力掙脫了?！竸e碰我！」「我愛你，
薇薇，我真的愛你，」沈澤急切地說，「和蘇晴那只是……只是一時的錯誤……」
「一時的錯誤？」林薇冷笑，「錯誤到讓她懷了你的孩子？」沈澤啞口無言，
頹然坐回椅子上。「我不知道她會懷孕……那是個意外……」
「就像我們當初在一起也是個意外？」林薇抹去臉上的淚水，「沈澤，你究竟有多少個意外？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秘書探頭進來?！干蚩偅乱粓鰰h馬上就要開始了?！?/p>
沈澤揮了揮手?！溉∠?，今天所有的安排都取消?！姑貢@訝地看了他們一眼，默默關(guān)上門。
林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改愦蛩阍趺崔k？」沈澤雙手捂著臉，
久久沒有回答。最后，他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附o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埂柑幚?？
」林薇看著他，「怎么處理？讓她打掉孩子？」沈澤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林薇感到心寒。為蘇晴，也為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更為自己?！改阏婵膳?，沈澤?！?/p>
她輕聲說，然后轉(zhuǎn)身離開。這一次，沈澤沒有阻止她。她走出辦公樓，陽光依舊明媚。
她卻感覺自己走在無盡的黑暗里。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晴發(fā)來的新消息。「談完了？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我們都是一樣的可憐人?！沽洲眲h除了短信，攔下另一輛出租車。
「去哪里？」司機問道。她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家已經(jīng)不再是家。而未來，
一片迷茫?！鸽S便開吧?！顾p聲說。車子匯入車流，駛向未知的方向。她靠在車窗上，
閉上眼睛。3出租車在城市里漫無目的地行駛。
窗外的風景從繁華商業(yè)區(qū)逐漸變?yōu)榘察o的住宅街道。司機第三次從后視鏡里看她。「女士，
您有具體想去的地方嗎？」林薇茫然地搖頭?！妇驮匍_一會兒吧?！顾Ц读祟~外的費用，
司機不再多問。手機在包里震動不停。都是沈澤打來的。她一個也沒有接。最后，
她讓司機停在了一個公園門口。周末的公園里滿是歡聲笑語。
一家三口牽著氣球從她身邊走過。孩子的笑聲尖銳地刺痛了她的耳膜。她在長椅上坐下，
看著平靜的湖面。包里震動的不只是手機，還有那個裝著證據(jù)的信封。她將它拿出來，
再次翻看那些聊天記錄。時間戳清晰得殘忍。確實是在沈澤和蘇晴離婚前。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救贖者，將沈澤從一段不幸福的婚姻中拯救出來?，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自己可能只是插足者。多么諷刺。天色漸暗，公園里的人漸漸稀少。涼意隨著夜幕降臨。
她不得不思考今晚的去處?；啬莻€充滿謊言的家？她做不到。去朋友家？該如何解釋這一切？
最后，她選擇了一家酒店。辦理入住時，前臺多看了她一眼。一個沒有行李的單身女性，
在周末的晚上來開房。她無視那些目光，拿了房卡上樓。標準間干凈整潔，
卻冷清得令人窒息。她放下包，坐在床邊。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條短信。來自沈澤。
「你在哪里？我們需要談談。回家好嗎？」她盯著屏幕，沒有回復。幾分鐘后，
又一條短信進來?！肝抑牢义e了。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顾龑⑹謾C調(diào)成靜音，扔在床上。
淋浴間里，熱水沖刷著她的身體。她卻感覺不到溫暖。出來后，
她看到手機上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大部分是沈澤，還有一個是閨蜜。她撥通了閨蜜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