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川。扎紙店。
他……他或許有辦法……”巨大的 relief 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后知后覺地涌上,
我看著他伸出的手,眼淚流得更兇,幾乎看不清他的模樣,
只是哆哆嗦嗦地、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了那只溫暖而布滿厚繭的手。他的手很有力,
輕輕一提就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我雙腿發(fā)軟,幾乎站不住,只能依靠著他的手臂支撐。
“能走嗎?”他問,聲音低沉而急促,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黑暗,耳朵微微動著,
似乎在捕捉風(fēng)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動靜。我咬著牙點(diǎn)頭,努力想靠自己站穩(wěn),
但身體的顫抖根本無法控制。“跟上!”他沒有多余廢話,松開手,
轉(zhuǎn)身便朝著一個方向快步走去。他的步伐很大,但在茂密的林間卻異常靈活,
總能恰到好處地避開盤根錯節(jié)的樹根和低垂的枝椏。我拼盡全力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
好幾次差點(diǎn)摔倒??謶趾颓笊谋灸軌赫ブ眢w里最后一絲潛力。我知道,慢一步,
就可能被重新拖回那無邊的噩夢里去。陳伯的速度極快,
而且他似乎對這片地形熟悉到了極點(diǎn),即使在幾乎完全的黑暗中,也能準(zhǔn)確地找到路徑。
他并不走明顯的山路,而是專挑那些植被濃密、極難行走的地方穿行,
有時甚至?xí)蝗桓淖兎较?,在原地停留片刻,?cè)耳傾聽,確認(rèn)沒有東西跟上來,才繼續(xù)前進(jìn)。
整個過程,他幾乎沒有再開口說話,整個人像一張繃緊的弓,
散發(fā)著一種凝重的、如臨大敵的氣息。不知走了多久,我感覺肺里的空氣都快被榨干了,
喉嚨腥甜,腿腳如同灌了鉛,幾乎是在憑本能機(jī)械地邁動。終于,前方的樹林開始變得稀疏,
一座黑黢黢的鎮(zhèn)子輪廓出現(xiàn)在山腳下。陳伯并沒有直接進(jìn)入鎮(zhèn)子,
而是沿著鎮(zhèn)外一條荒僻的小路疾行,最終在一扇極其不起眼的、低矮的木門前停了下來。
木門老舊,甚至有些歪斜,嵌在一堵同樣老舊的青磚墻里,門上沒有招牌,沒有任何標(biāo)識,
看起來就像一戶早已廢棄的民居后院。陳伯從懷里摸出一把古老的黃銅鑰匙,插入鎖孔,
輕輕一擰?!斑菄}”一聲輕響,在萬籟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推開木門,
一股奇特的氣味瞬間撲面而來。是竹篾的清香、漿糊的微酸、各種顏料的味道,
還有一種……極其淡薄、卻無法忽視的……線香的煙火氣。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而神秘的氣息?!斑M(jìn)來,快?!标惒畟?cè)身讓我先進(jìn)。
我踉蹌著跨過門檻,他隨即閃身而入,反手迅速將門關(guān)上,插上門閂,
又拉過旁邊一根粗重的木杠,死死頂住門板。做完這一切,他似乎才稍稍松了口氣,
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我這才有機(jī)會打量所在的地方。
是一個極其狹小、堆滿了雜物的院子。借著微弱的月光,能看到角落里壘著捆捆削好的竹篾,
墻邊靠著各種半成品的紙?jiān)羌堋型型妮喞?,有牛馬的形狀,
甚至還有一個巨大的、尚未糊紙的房屋框架,在夜色中投下幢幢鬼影。正對著院子的,
是一間低矮的鋪面,門楣低垂,窗戶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這里,
就是外婆說的扎紙店?陳伯沒有帶我進(jìn)鋪面,而是推開院子另一側(cè)一扇更小、更不起眼的門,
示意我進(jìn)去。里面是一間小小的屋子,似乎是他的居所兼工作間。面積不大,
陳設(shè)簡單到近乎簡陋。一張舊木床,一張堆滿了工具和材料的桌子,
一個燃著微弱火苗的小炭盆,讓屋子里有了一點(diǎn)暖意。
墻壁上密密麻麻掛滿了各種工具——大小不一的剪刀、刻刀、畫筆,
還有一卷卷五顏六色的彩紙。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房間的四個角落,以及門楣、窗欞上,
都貼著一種黃色的符紙,上面用朱砂畫著復(fù)雜的符文,筆走龍蛇,透著一股肅穆的力量感。
空氣中彌漫的線香味道,在這里更加濃郁了一些。“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