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無分文,神力盡失。我在繁華都市的街頭,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鳳凰,連雞都不如。雞至少還能下蛋,我連個蛋都下不出來。
我在一個公園的長椅上度過了我在凡間的第一夜。蚊子是凡間派來歡迎我的第一批使者,它們熱情似火,在我身上留下了幾十個「吻痕」,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一個晨練的大媽看到我,立刻掏出手機準備打急救電話,以為我得了什么烈性傳染病。
我拖著又癢又餓的身體,開始思考我的復(fù)仇大計第一步:活下去。
根據(jù)柳飄飄那個賤人透露的信息,九幽邪魔帶著記憶在人間,并且要為她辦一件「大事」。只要我能找到這個邪魔,拿到他就是被柳飄飄陷害的證據(jù),我就能洗刷冤屈,重返地府。
可問題是,偌大個人間,我上哪兒去找一個妖魔?我現(xiàn)在連天眼通都用不了,看人和看狗沒什么區(qū)別。
我需要一個幫手。一個熟悉凡間規(guī)則,又能接觸到三教九流的本地人。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被一陣香味吸引。那是一家看起來很破舊的事務(wù)所,門口掛著一個歪歪扭扭的牌子:「沈浪偵探事務(wù)所——專治不服,兼營捉鬼。」
捉鬼?
我眼睛一亮。同行?。‰m然我懷疑他是個騙子,但至少,他接觸的圈子,可能和我的目標有交集。
我推門而入,一股泡面、煙草和單身男人混合的酸腐氣息撲面而來。一個穿著花襯衫,踩著人字拖,頭發(fā)亂得像鳥窩的男人正趴在桌上睡覺,口水流了一鍵盤。
「你好,請問這里捉鬼嗎?」我禮貌地問。
男人猛地驚醒,擦了擦口水,睡眼惺忪地打量我。當他看到我滿身的「吻痕」時,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起來。
「你是誰?怎么進來的?有什么病趕緊去醫(yī)院,我這兒不治花柳?!?/p>
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跟凡人一般見識。
「我叫孟昭一,一無所有的一?!刮医o自己臨時捏了個名字,「我看到你的牌子,想委托你一件事?!?/p>
他上下掃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滿了不信任:「委托?你有錢嗎?」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
他嗤笑一聲,重新趴回桌上:「沒錢說什么委托?出門右轉(zhuǎn),不送?!?/p>
「我雖然沒錢,但我有情報?!刮壹又亓苏Z氣,「一個關(guān)于真正的『鬼』的情報。」
他總算抬起了頭,來了點興趣:「哦?說說看。」
「我能幫你找到真正的鬼?!刮覜Q定先吹個牛,穩(wěn)住他再說,「作為交換,你得幫我找一個人。不,一個魔?!?/p>
他笑了,像是聽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小妹妹,你是不是網(wǎng)絡(luò)小說看多了?還魔?你以為這是玄幻世界?。课腋嬖V你,我這牌子上寫『捉鬼』,就跟電線桿子上貼的『專治牛皮癬』一樣,都是廣告噱頭,懂嗎?我主營業(yè)務(wù)是抓小三、查外遇。你說的那些,都是封建迷信?!?/p>
我皺起眉頭。這家伙果然是個神棍。
「你不信?」我決定給他來點小小的神仙震撼。雖然大神力沒了,但五千年的職業(yè)生涯,還是給我留下了一點后遺癥,或者說,職業(yè)病。
我盯著他的臉,緩緩開口:「你叫沈浪,今年二十八,父母雙亡,靠著父母的遺產(chǎn)開了這家半死不活的偵探社。你三天沒洗澡,五天沒換襪子,昨天晚上吃的泡面是紅燒牛肉味的,還加了兩根火腿腸,一根是雙匯的,一根是金鑼的,因為雙匯的賣完了,你只能買一根金鑼的湊數(shù)?!?/p>
沈浪的表情從戲謔變成了震驚,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高深莫測地一笑:「因為我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你昨天吃完泡面,有個餓死鬼就趴在你碗邊,把你剩下的湯都舔干凈了。他還跟我抱怨,說金鑼的火腿腸淀粉太多,口感不好?!?/p>
沈浪的臉「唰」地一下白了。他猛地站起來,驚恐地環(huán)顧四周。
「你……你別胡說八道!這世上哪有鬼!」
「信不信由你?!刮冶痣p臂,悠然道,「我還知道,你這事務(wù)所的財神位被廁所的穢氣沖撞,所以你才一直發(fā)不了財。還有,你書架上那本《周易》,放反了,那是招小人的擺法?!?/p>
沈浪下意識地看向書架,那本《周易》果然是倒著放的。
他額頭上滲出了冷汗,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從看一個神經(jīng)病,變成了看一個……大師。
「大師,我……」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信了!大師救我!」
我心里冷笑,凡人就是這么好騙。我哪兒是看到的,我那是聞到的!我當孟婆的時候,為了讓湯更好喝,研究過三界六道所有物種的味覺偏好。他身上的味道,比圖書館還豐富。至于那個餓死鬼,純屬我瞎編的,詐他一下而已。
「想讓我救你,也不是不可以。」我慢悠悠地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先管吃管住,然后,幫我找魔?!?/p>
沈浪咽了口唾沫,用力點了點頭:「大師,別說找魔,你讓我找奧特曼都行!只要你能幫我解決我這財運問題!」
「好說?!刮覕[了擺手,「先把廁所門關(guān)上,然后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你身上的窮酸味,已經(jīng)快把真正的財神爺熏跑了?!?/p>
就這樣,我,前任孟婆孟昭昭,憑著忽悠和瞎蒙的本領(lǐng),成功在凡間找到了一個冤大頭兼臨時飯票。
安頓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沈浪帶我去吃了一頓麻辣燙。我一口氣吃了三十串毛肚,二十串黃喉,把沈浪看得一愣一愣的。
「大師,你……是餓死鬼投胎的嗎?」
我白了他一眼,喝下最后一口湯,滿足地打了個嗝。
「你不懂,這是我們地府的……企業(yè)文化?!?/p>
吃飽喝足,我開始跟沈浪描述九幽邪魔的特征。
「他有什么特征?」沈浪拿出小本本,準備記錄。
我努力回憶著。九幽邪魔被打入輪回之前,我只匆匆瞥過一眼,他被業(yè)火燒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清長相。
「他……他這個人,戾氣很重,走到哪兒哪兒倒霉。而且,他應(yīng)該很有錢。」
「為什么?」
「因為柳飄飄那個賤人費那么大勁把他弄出來,肯定不是讓他來凡間體驗貧窮的。她一定給了他一大筆啟動資金?!刮液V定地說。
沈浪一臉黑線:「戾氣重,又有錢。大師,你這描述范圍也太廣了。我們市的 KTV 里,這種人我一晚上能給你找出來一打。」
我也很無奈。線索太少了。
就在這時,沈浪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
「什么?又死了一個?死狀和上一個一模一樣?」
掛了電話,沈浪看著我,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大師,你可能……真的要開始捉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