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朋友蕭鳶,美若天仙,但她有兩個怪癖:從不讓我碰水,也從不卸妝。
我以為這是女孩子的矜持,是她維持完美的儀式感。直到三天前的深夜,我起夜,
看見浴室的門縫里透出詭異的微光,我聽見里面?zhèn)鱽硪环N……像是撕扯濕潤皮革的黏膩聲響。
我悄無聲息地靠近,透過門縫,看到了讓我畢生難忘的一幕——蕭鳶正對著鏡子,
把自己那張我親吻過無數(shù)次的、絕美的臉,連同頭皮,像撕下一張人皮面具一樣,
整張“揭”了下來。在她的脖頸和新生的、光禿禿的頭皮之間,
是一張我從未見過的、完全陌生的臉。那張臉,皮膚蠟黃,布滿雀斑,五官擁擠,
甚至可以說……丑陋。我的大腦瞬間宕機(jī),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成了冰。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全身的肌肉因?yàn)闃O致的恐懼而劇烈痙攣。
那不是幻覺,不是夢。鏡子前,那個“丑陋”的女人,正拿著一張酷似蕭鳶的“臉皮”,
用一支黑色的、像是毛筆的東西,蘸著一種暗紅色的、散發(fā)著腥甜氣味的液體,
小心翼翼地在那張“臉皮”的背面,描摹著什么。她的動作專注而熟練,
仿佛一個工匠在修復(fù)一件珍貴的藝術(shù)品。而我,像一個誤闖地獄的凡人,
窺見了一場最褻瀆、最恐怖的造物儀式。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只記得全身冰冷,
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我裝作熟睡,心臟卻像要從喉嚨里跳出來。過了不知多久,
我聽見浴室的門開了,熟悉的、帶著淡淡香氣的蕭鳶,回到了我的身邊。她像往常一樣,
輕輕地鉆進(jìn)我的懷里,溫?zé)岬纳眢w緊貼著我??晌覅s只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從脊椎一路蔓延到天靈蓋。我閉著眼,能清晰地聞到,在她那熟悉的體香之下,
還隱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剛剛在浴室里聞到的……血腥味。這個睡在我身邊的女人,
這個我愛了整整一年的完美戀人,她到底是誰?或者說……它到底是什么東西?第二天早上,
我是在一陣尖銳的鬧鐘聲中驚醒的,確切地說,是被嚇醒的。我猛地坐起身,
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蕭鳶已經(jīng)起床了,正在廚房里為我準(zhǔn)備早餐,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鞍⒛牙??
快來吃早餐,今天做了你最愛的三明治?!彼剡^頭,
對我露出一個甜美的、毫無瑕疵的笑容。如果不是昨晚的記憶如此清晰,
我?guī)缀跻詾槟侵皇且粋€噩夢。我看著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皮膚白皙透亮,
找不到一絲毛孔,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每一次眨眼都讓我心動??涩F(xiàn)在,
這張臉在我眼里,卻像一件精美絕倫、但隨時可能剝落的瓷器。我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的翻江倒海,
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走過去坐下。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只能死死地盯著盤子里的三明治。“怎么了?昨晚沒睡好嗎,臉色這么差?”蕭鳶關(guān)切地問,
伸手想來摸我的額頭。我像被電擊了一樣,猛地向后一縮。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臉上的笑容也微微凝固了。“阿默?”“沒……沒事,”我語無倫次地解釋道,
“就是……就是有點(diǎn)落枕了?!蔽夷芨杏X到她的目光在我的臉上審視著,
那目光不再是往日的溫柔,而是帶著一絲不易察?的、冰冷的探究。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壓抑。
為了打破這該死的寂靜,也為了驗(yàn)證我內(nèi)心那個瘋狂的猜想,我端起了桌上的牛奶。
在我的手經(jīng)過她面前時,我故意“手一抖”,整杯牛奶,不偏不倚地,朝著她的臉潑了過去。
2牛奶潑出去的瞬間,時間仿佛變慢了。我清晰地看到,蕭鳶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她的反應(yīng),不是一個正常人被潑到時下意識的躲閃或驚呼,
而是一種……非人的、極速的閃避。她的上半身后仰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
像一根被瞬間拉滿的弓,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大部分液體。但仍有幾滴牛奶,
濺到了她的臉頰和額頭上。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徹底擊碎了我最后的一絲僥幸。那幾滴牛奶,
像是幾滴滾燙的硫酸,滴在了她的皮膚上。被濺到的地方,皮膚迅速地“融化”了,
不是形容詞,是物理意義上的融化。那片區(qū)域的“皮膚”瞬間變得像濕透了的宣紙,
顏色變淡,邊緣開始卷曲、剝落,露出底下……一層蠟黃色的、質(zhì)感完全不同的皮膚。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我看清了,
那正是我昨晚在浴室里看到的、屬于那個陌生丑陋女人的皮膚!“啊——!
”一聲不似人類的、尖銳到刺耳的嘶鳴,從蕭鳶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她捂著臉,
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像一頭發(fā)了瘋的野獸,沖進(jìn)了浴室。緊接著,
里面?zhèn)鱽砹睡偪竦?、用毛巾摩擦皮膚的聲音,以及壓抑著的、痛苦的喘息。我癱坐在椅子上,
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地攥住了我的心臟,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女朋友,那張我愛慕的、完美的臉,是畫上去的,或者說,
是“貼”上去的。水,就是她的克星。過了大概十幾分鐘,浴室的門才再次打開。
蕭鳶走了出來,她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臉上……恢復(fù)了原樣,依舊是那么完美無瑕,
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只是,她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冰冷的、帶著警告意味的、看待一個“獵物”的眼神?!鞍⒛?,
”她緩緩地走到我面前,聲音輕柔,卻讓我不寒而栗,“我的臉,對水過敏,這你是知道的。
以后,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好嗎?”她在撒謊。她以前只是說她不喜歡水,
從沒說過“過敏”。她在警告我,也在試探我。我不敢與她對視,只能低下頭,
假裝懊悔地說:“對不起,小鳶,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薄皼]關(guān)系,”她伸出手,
冰涼的指尖輕輕劃過我的臉頰,“我原諒你。只要你……乖乖的?!蹦且豢蹋仪宄刂?,
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徹底改變了。我不再是她的愛人,而是她的囚徒,
一個發(fā)現(xiàn)了她最致命秘密的、隨時可能被“處理”掉的囚徒。接下來的幾天,
我活在巨大的恐懼和煎熬之中。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睜著眼睛,
聽著身邊“蕭鳶”平穩(wěn)的呼吸聲,想象著那張完美臉皮之下,到底是怎樣一個怪物。
我不敢再有任何試探,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我每天都裝作若無其事地上班、下班,
對她言聽計(jì)從,像一個提線木偶。而她,似乎也對我放松了警惕。只是,
她開始變得更加黏人,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美其名曰“關(guān)心”,實(shí)則是監(jiān)視。
我必須逃離。這個念頭,像野草一樣在我心里瘋狂滋生。我開始偷偷地計(jì)劃。
我借口公司要長期出差,收拾行李。我甚至不敢在家里收拾,
而是把重要的東西一點(diǎn)點(diǎn)地帶到公司。就在我以為計(jì)劃天衣無縫,準(zhǔn)備在那個周五的晚上,
以“加班”為由,徹底從她的世界里消失時,我下班回到家,
卻發(fā)現(xiàn)蕭鳶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做飯。她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整個房間沒有開燈,
只有電視屏幕的光,映著她半明半暗的臉。電視上,沒有播放任何節(jié)目,
而是一個監(jiān)控畫面的循環(huán)播放——畫面里,是我在辦公室,
鬼鬼祟祟地將個人物品塞進(jìn)一個行李箱的場景。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鞍⒛?,
”她沒有回頭,聲音幽幽地從沙發(fā)那邊傳來,“你要去哪里啊?”3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手腳冰涼。電視屏幕的光在她臉上跳躍,那張絕美的臉第一次讓我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她在我的公司裝了監(jiān)控,或者說,她有能力看到任何她想看的監(jiān)控?!拔摇蔽液韲蛋l(fā)干,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任何解釋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她緩緩地從沙發(fā)上站起身,
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響,每一下,
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臟上?!澳銥槭裁匆_我?”她走到我面前,微微仰起頭,
那雙美麗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看起來是那么的委屈和無助,“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如果是在以前,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一定會心疼得無以復(fù)加??涩F(xiàn)在,我只覺得毛骨悚然。
我知道,這張楚楚可憐的臉,只是一張皮。皮囊之下,
是一個冷酷的、正在盤算著如何處置我的怪物。“不,不是的,小鳶,
你聽我解釋……”我一邊說,一邊不住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門板。退無可退。
“解釋?”她臉上的悲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冰冷的微笑,
“我不需要解釋。我只需要你……永遠(yuǎn)留在我身邊?!痹捯粑绰洌?/p>
她的身影突然在我眼前消失了。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了我的脖子,
將我整個人提離了地面,狠狠地?fù)ピ趬ι?。是她!她的速度和力量?/p>
根本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我被掐得幾乎窒息,眼前陣陣發(fā)黑。我死死地盯著她,
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上,笑容愈發(fā)燦爛,眼神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對不對?”她在我耳邊輕聲說,語氣像情人間的呢喃,
內(nèi)容卻讓我如墜冰窟,“沒關(guān)系,只要你忘了它,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
我會是你最完美的愛人?!鼻笊谋灸茏屛冶l(fā)出了最后的力氣。我拼命掙扎,
手腳并用地亂蹬。混亂中,我的腳踢中了墻邊的消防柜。玻璃“嘩啦”一聲碎裂,
里面的消防水管掉了出來,接口處因?yàn)榫薮蟮臎_擊力而松動,一股強(qiáng)勁的水流,
瞬間噴涌而出。“滋——”水柱不偏不倚,正中蕭鳶的后背。“啊——!
”又是一聲那種不似人類的、凄厲的尖叫。她像被烙鐵燙到一樣,猛地松開我,
發(fā)瘋似的向后跳開。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我抬起頭,
看到了令我永生難忘的恐怖一幕。被水淋到的地方,她背后的衣服已經(jīng)腐蝕殆盡,
露出的“皮膚”正在大塊大塊地溶解、剝落,像融化的蠟。更可怕的是,
從那些剝落的創(chuàng)口里,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一種暗紅色的、如同墨汁般的粘稠液體。
那張完美的“畫皮”,正在被水摧毀。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全身的皮膚都在冒著白煙,
仿佛正在經(jīng)歷一場酷刑。她的臉,也開始出現(xiàn)溶解的跡象,一塊塊完美的肌膚剝離開來,
露出了底下那張蠟黃丑陋的、屬于林晚的臉。兩張臉,一張完美,一張丑陋,
在一具身體上交替出現(xiàn),彼此撕扯,彼此覆蓋,場面詭異到了極點(diǎn)。
“殺了你……我要?dú)⒘四恪薄笆掵S”的聲音和“林晚”痛苦的嗚咽聲,
從同一個喉嚨里斷斷續(xù)續(xù)地?cái)D出來,形成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二重奏。
我連滾帶爬地沖到門口,就在我即將拉開門逃出去的瞬間,一只手,
一只皮膚已經(jīng)半溶解、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腳踝。是她!
即便在這種狀態(tài)下,她依然沒有放棄殺死我!我絕望地回頭,
正對上那雙充滿了怨毒和殺意的眼睛。我知道,我今天死定了。就在這時,
“砰”的一聲巨響,公寓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熬?!不許動!
”一道魁梧的身影沖了進(jìn)來,是我最好的朋友,趙宇。他看著眼前的景象,也愣住了,
但他反應(yīng)極快,立刻拔出槍,對準(zhǔn)了地上那個正在溶解的“怪物”。“陳默!快過來!
”他對我大吼。我趁著“蕭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的一瞬間,猛地掙脫了她的手,
連滾帶爬地跑到了趙宇的身后?!澳恰鞘鞘裁礀|西?”趙宇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我不知道……”我驚魂未定地說,“快,快開槍!”“蕭鳶”或者說那個怪物,
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身上的“畫皮”已經(jīng)溶解了大半,
露出了底下林晚那瘦弱的、丑陋的身體。但那張屬于蕭鳶的、殘破不全的臉,
依舊掛在她的頭上,對著我們露出了一個怨毒到極點(diǎn)的笑容?!澳銈儭嫉盟?。
”4趙宇的出現(xiàn),是我唯一的生機(jī)。他雖然也被眼前非現(xiàn)實(shí)的景象嚇得不輕,
但警察的職業(yè)素養(yǎng)讓他沒有崩潰。他緊緊地握著槍,
槍口穩(wěn)定地指著那個正在“溶解”的怪物?!皠e過來!否則我真的開槍了!”趙宇厲聲警告。
那個怪物似乎對槍械有所忌憚,停下了腳步。她身上那層完美的“畫皮”在水的持續(xù)作用下,
像潮水般退去,最終完全消失,露出了底下那個瘦弱、蠟黃、滿臉雀斑的女孩。
她看起來是那么的無助和可憐,如果不是親眼所見,
我絕不會把她和剛才那個充滿殺意的怪物聯(lián)系在一起。她,就是“林晚”,
那個被困在皮囊之下的真正宿主。她蜷縮在墻角,用一種極度恐懼和哀求的眼神看著我們,
嘴巴一張一合,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而剛才那種怨毒的殺意,也隨之消失了。
“這……這是怎么回事?”趙宇也懵了,“剛才那個……美女呢?怎么變成她了?
”“我不知道,”我喘著粗氣,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趙宇,她怕水!
剛才就是水讓她變成這樣的!”趙宇看了一眼地上還在噴水的消防管,若有所思。
我們和那個叫林晚的女孩,就這么對峙著。她似乎對我們沒有威脅,只是不停地發(fā)抖。
“陳默,你先走,去樓下等我。這里我來處理?!壁w宇冷靜地對我說。我知道,
他是不想讓我這個平民卷入其中。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最后看了一眼那個蜷縮在墻角的女孩,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絕望。我咬了咬牙,轉(zhuǎn)身沖出了公寓。我不知道趙宇最后是怎么處理的。
大概半小時后,他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去我們常去的一家燒烤店碰頭。我到的時候,
他已經(jīng)點(diǎn)好了一桌子菜,面前擺著好幾瓶啤酒。他一句話沒說,拿起一瓶,一口氣吹了半瓶。
“宇哥,那……那個……”“別問了,”他打斷我,臉色異常凝重,“我已經(jīng)上報(bào)了。
定性為……不明生物襲擊事件。你住的地方已經(jīng)被封鎖了,那個女孩……也消失了。
”消失了?“現(xiàn)場除了你和我的腳印,沒有第三個人的痕D跡。那灘水跡里,
檢測出一種無法分析的有機(jī)物成分,就像……就像某種生物的蛻皮?!壁w宇揉著太陽穴,
顯然,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已經(jīng)超出了他二十多年來建立的世界觀?!瓣惸?,
”他嚴(yán)肅地看著我,“你老實(shí)告訴我,你那個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將我和蕭鳶認(rèn)識的經(jīng)過,
以及她“從不碰水、從不卸妝”的怪癖,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當(dāng)然,
我隱瞞了我在浴室偷看到她“換臉”的那一幕,我怕他把我當(dāng)成瘋子。趙宇聽完,
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斑@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會去查?!彼詈笳f,“你這幾天,
先住我那兒。記住,千萬不要一個人待著?!苯酉聛淼膸滋?,我像個幽靈一樣住在趙宇家。
我不敢出門,不敢上網(wǎng),甚至不敢看鏡子。那個女孩林晚哀求的眼神,和蕭鳶充滿殺意的臉,
在我腦海里交替出現(xiàn)。趙宇動用了他所有的關(guān)系,開始暗中調(diào)查。他發(fā)現(xiàn),
“蕭鳶”這個身份,是徹底偽造的,查不到任何信息。而我提供的一些蕭鳶的日常用品,
比如她的梳子,上面的頭發(fā)樣本經(jīng)過DNA檢測,
結(jié)果更是令人震驚——那根本不是人類的DNA。線索似乎斷了。就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
我想起了一件事。蕭鳶有一個從不讓人碰的、非常古樸的木箱子,她說那是她祖母的遺物。
在之前的混亂中,那個箱子并沒有被水淋到。我對趙宇說了這件事。他立刻動用關(guān)系,
讓人從被封鎖的公寓里,將那個箱子取了出來。箱子沒有上鎖。我們打開它,
里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衣服,以及……在箱底,
靜靜地躺著一本用油紙包裹著的、線裝的古籍。書頁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
上面的字都是用毛筆寫就的繁體字。書名,只有兩個字——《畫皮》。我和趙宇對視一眼,
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我們翻開書,里面的內(nèi)容,更是讓我們頭皮發(fā)麻。
那不是一本小說,而是一本……記錄著如何制作“人皮畫卷”的邪術(shù)秘籍。
上面詳細(xì)地記載了,如何選取“八字純陰”的女子作為“墨池”,
以她們的靈魂和血肉為“顏料”,繪制出一張擁有生命的、可以替代宿主身份的“畫皮”。
畫皮畏水,懼陽,需以人的“七情六欲”為食,方能永葆青春。在書的最后一頁,
我們看到了一行用朱砂寫下的小字,像是一個地址:“西城區(qū),槐蔭巷,十三號,吳記古玩。
”5我和趙宇看著那個地址,久久沒有說話。燒烤店嘈雜的人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手中的這本《畫皮》秘籍,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們心驚肉跳。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刑事案件了,這完全超出了我們能理解的范疇。“陳默,這件事,
到此為止?!壁w宇合上書,語氣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我會把這本書上交,
讓專門的部門去處理。你,從現(xiàn)在開始,就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保護(hù)我。但我做不到。那個叫林晚的女孩,
那雙充滿痛苦和哀求的眼睛,像烙印一樣刻在了我的腦海里。她不是怪物,她是受害者。
她被一個邪惡的“畫皮”占據(jù)了身體,囚禁了靈魂。而我,曾經(jīng)是那個“畫皮”的愛人,
我享受著它用林晚的生命和靈魂換來的美麗與溫柔。我有一種強(qiáng)烈的負(fù)罪感?!坝罡?,
我不能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蔽铱粗蛔忠痪涞卣f,“那個女孩,林晚,她還活著。
我得救她。”“你怎么救?!”趙宇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都變了調(diào),“對方是會邪術(shù)的怪物!
我們連它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你拿什么去斗?!”“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
“但我必須去做。”趙宇死死地盯著我,最終,他頹然地靠回椅子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真是瘋了,才會陪你一起瘋?!彼讌f(xié)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
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兄弟去獨(dú)自冒險。接下來的幾天,我們沒有輕舉妄動。
趙宇利用他警察的身份,開始從外圍調(diào)查那家“吳記古玩”。調(diào)查結(jié)果,
讓我們的心又沉了幾分。那家古玩店,在西城區(qū)槐蔭巷已經(jīng)開了幾十年了。店主叫吳伯,
一個看上去七十多歲、和藹可親的老頭。店鋪的注冊信息、稅務(wù)記錄,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周圍的鄰居都說,吳伯是個大好人,樂善好施,
還經(jīng)常給流浪貓狗喂食。一個完美得找不到任何破綻的老人。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趙宇還查了林晚的身份。正如書中所說,她確實(shí)是一個“八字純陰”的女孩,父母早亡,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十八歲那年,離奇失蹤,從此人間蒸發(fā)。而她失蹤的時間,
恰好是我認(rèn)識“蕭鳶”的一個月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那個看似無害的吳伯。他,
很可能就是那個制作“畫皮”的邪惡術(shù)士。就在我們準(zhǔn)備制定下一步計(jì)劃的時候,
我開始做噩夢。每天深夜,我都會夢到林晚。在夢里,
她不再是那個蜷縮在墻角的、恐懼的女孩。她站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中,那張丑陋的臉上,
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表情——是痛苦,是焦急。她無法說話,只能拼命地對我做著口型。
我看不懂,但我能感受到她想要傳達(dá)給我的、那種撕心裂肺的求救信號。有一次,
我甚至在夢里,看到了“蕭鳶”。她站在林晚的身后,臉上掛著冰冷的、嘲諷的笑容,
像一個勝利者,在欣賞自己的戰(zhàn)利品。夢醒后,我一身冷汗。我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
這不僅僅是我的猜測。林晚的靈魂,真的被困在那具身體里。她正在通過托夢這種方式,
向我求救。而“蕭鳶”,那個由邪術(shù)創(chuàng)造出來的“畫皮”,它也擁有自己的意識。它和林晚,
正在那具身體里,進(jìn)行著一場無聲的、殘酷的戰(zhàn)爭。我把我的夢告訴了趙宇。
他雖然嘴上說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緊鎖的眉頭,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
“不能再等了。”我說,“我們必須主動出擊?!壁w宇沉默了很久,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昂谩?/p>
我陪你。但我們得有個周密的計(jì)劃。對方不是普通人,我們不能打草驚蛇?!蔽覀儧Q定,
先由趙宇以一個普通警察的身份,去那家古玩店進(jìn)行一次“例行消防檢查”,借機(jī)探探虛實(shí)。
而我,則在外面接應(yīng)。我們都以為,這只是一次試探。我們都沒想到,這一次,
會成為我們和趙宇的永別。6趙宇是個行動派。計(jì)劃定下的第二天,他就換上了一身制服,
開著警車,去了槐蔭巷。我則開著自己的車,停在巷子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用一個高倍望遠(yuǎn)鏡,監(jiān)視著古玩店門口的一切。槐蔭巷很老舊,充滿了市井氣息。
吳記古玩店的門臉不大,看起來和周圍的店鋪沒什么兩樣。趙宇把車停在門口,
拿著一個記錄本,走了進(jìn)去。我看到,那個叫吳伯的老頭,滿臉笑容地迎了出來,
態(tài)度非常熱情、配合。他和趙宇說著什么,還不停地給他遞煙、倒茶。一切看起來,
都像是一次再正常不過的社區(qū)警民互動。趙宇在里面待了大概二十分鐘。期間,
他借口檢查消防通道,在店里走了一圈。我通過望遠(yuǎn)鏡,看到他狀似無意地,
用手指敲了敲店里的一面墻壁,似乎在確認(rèn)那是不是實(shí)體墻。二十分鐘后,
趙宇笑著和吳伯握了握手,走了出來,開車離去。我立刻驅(qū)車跟上,
我們在一個約定好的安全地點(diǎn)碰了頭?!霸趺礃??”我急切地問?!坝袉栴}。
”趙宇的表情很嚴(yán)肅,“那個老頭,太正常了,正常得像是在演戲。而且,
店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檀香,但又夾雜著一絲……血腥味。很淡,但我能聞到。
”“還有,”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畫了一個草圖,“店鋪的后墻,有問題。我敲過了,
是空的。后面肯定有密室。”我的心跳開始加速?!拔乙呀?jīng)申請了搜查令,但理由不充分,
估計(jì)很難批下來?!壁w宇皺著眉說,“而且,我總覺得,我們已經(jīng)被他盯上了。
今天我去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雖然一直在笑,但眼底沒有一點(diǎn)溫度。”接下來的幾天,
我們陷入了僵局。搜查令遲遲批不下來,而我們又不敢貿(mào)然行動。趙宇變得有些焦躁,
他動用了自己所有的線索和眼線,二十四小時監(jiān)控著吳記古玩店。然而,那個吳伯,
就像一個真正的退休老人,每天開店、關(guān)店、喂貓、散步,生活規(guī)律得像一臺鐘表,
找不到任何破綻。就在我們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轉(zhuǎn)機(jī)出現(xiàn)了。趙宇的一個線人,
一個在黑市上專門倒賣各種古怪玩意兒的小混混,傳來消息說,
最近道上出現(xiàn)了一批非常特殊的“顏料”。據(jù)說,這種顏料,是用活人的精氣神煉制而成的,
畫在紙上,能讓畫中之物,栩栩如生,仿佛擁有生命。而這批“顏料”的唯一賣家,
就是吳記古玩店的吳伯?!皨尩模K于抓住他的狐貍尾巴了!”趙宇得到消息后,
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神里充滿了興奮。他決定,不再等那該死的搜查令了。
他要親自去會一會那個吳伯,拿到他販賣邪物的證據(jù)?!坝罡纾@太危險了!”我立刻反對,
“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手段!”“放心,”趙宇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拍了拍腰間的配槍,
“我可是警察。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把我怎么樣。我就是去跟他‘聊聊’,詐他一下,
看看能不能套出點(diǎn)話來。”他說得很有信心,但我心里,卻升起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那天晚上,
趙宇沒有回家。我給他打電話,手機(jī)關(guān)機(jī)。我給他發(fā)信息,石沉大海。
我瘋了一樣地開車去他單位,同事說他今天請了假,沒來上班。一股冰冷的恐懼,
瞬間攫住了我。我立刻開車,朝著槐蔭巷的方向,疾馳而去。我有一種預(yù)感,趙宇出事了。
他一定是自己一個人,去找那個吳伯了。當(dāng)我趕到槐蔭巷時,已經(jīng)是深夜。
吳記古玩店的門緊閉著,里面一片漆黑,看不出任何異常。我像個瘋子一樣砸著門,
吼著趙宇的名字,但沒有任何回應(yīng)。就在我準(zhǔn)備報(bào)警的時候,我看到,古玩店的門縫底下,
滲出了一絲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在路燈的照射下,那液體,像極了……干涸的血液。
7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發(fā)瘋似的撞向那扇老舊的木門,但它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