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亦把那顆大白兔奶糖含在嘴里，甜膩的味道從舌尖漫到心里，卻讓她有點坐立不安。晚自習的燈光落在便利貼上，劉杰的字跡清秀，連“對不起”三個字的筆畫都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弧度。
她偷偷抬眼往斜前方看——劉杰正低著頭整理書包，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白凈，耳朵尖卻紅得像要滴血。他的手指在書包帶上來回摩挲，像是在糾結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站起身。
伊亦趕緊低下頭，假裝翻找課本，心跳快得像揣了只兔子。直到他的腳步聲從身邊經過，她才敢抬頭——他的書包帶子歪了，露出一小角深灰色的素描本，被他用手死死按著，好像怕被人看見。
“伊亦，”同桌碰了碰她的胳膊，“你看劉杰今天怪怪的，剛才整理書包時，把你的數學練習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還對著封面的小太陽發(fā)呆呢。”
伊亦的臉“唰”地紅了。她想起美術室窗戶里看到的那些畫，想起最后一頁那幾道深痕，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那個總是安安靜靜、連說話都怕驚擾別人的男生，原來把她的樣子，一筆一畫都刻在了素描本里。
第二天早讀課，伊亦剛坐下，就發(fā)現桌洞里多了樣東西——是她昨天落在操場的水壺，壺身上被人用清水洗得干干凈凈，連壺蓋的縫隙里都沒留一點灰塵。壺旁邊放著一張小紙條，還是劉杰的字跡：“水壺洗干凈了，下次別再忘在操場了，晚上冷?！?/p>
伊亦握著水壺，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不知道他是不是用溫水洗的。她抬頭看向劉杰，他正低頭背書，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可握著課本的手指，卻悄悄蜷縮了一下。
課間操時，伊亦被體育委員叫去幫忙拿跳繩。體育委員是個大大咧咧的男生，遞跳繩時不小心碰掉了她別在領口的發(fā)卡。銀色的小貓發(fā)卡落在地上，摔掉了一顆小水鉆。
“哎呀抱歉抱歉！”體育委員撓著頭，彎腰去撿，“我賠你一個新的吧！”
“沒事沒事，”伊亦笑著擺手，“就掉了顆鉆，不影響戴?！彼齽傁氚寻l(fā)卡撿起來，就看到一只白凈的手先她一步碰到了發(fā)卡。
是劉杰。他蹲在地上，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發(fā)卡，拇指輕輕摩挲著掉鉆的地方，眼神里帶著點她看不懂的沉郁。他沒說話，只是把發(fā)卡遞給她，指尖卻在她接過時，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伊亦心里一動，剛想說點什么，就見劉杰轉身走了。他走得很快，背影繃得筆直，連平時輕輕晃動的書包帶都沒怎么動。
下午的美術課，伊亦發(fā)現自己的鉛筆盒里多了一小管膠水和一顆銀色的小水鉆——跟她發(fā)卡上掉的那顆一模一樣。她捏著水鉆，抬頭看向劉杰，他正低頭畫素描，可耳根卻紅得厲害。
“劉杰，”伊亦戳了戳他的胳膊，把水鉆遞過去，“這是你的嗎？掉我鉛筆盒里了?！?/p>
劉杰的筆頓了頓，炭粉在紙上蹭出一小片灰。他沒抬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聲音低得像蚊子叫。
“謝謝你啊，”伊亦把水鉆放回鉛筆盒，心里甜滋滋的，“我正好可以把發(fā)卡粘好?！?/p>
他還是沒說話，只是握著炭筆的手緊了緊，指節(jié)泛白。伊亦看著他的側臉，忽然想起昨晚素描本最后一頁的劃痕，心里那點因為過去經歷而豎起的防備，悄悄軟了下去。
放學時，伊亦故意磨蹭到最后。她收拾書包時，瞥見劉杰的素描本放在桌角，拉鏈沒拉嚴，露出里面畫著她的那一頁。她深吸一口氣，走過去，輕輕把拉鏈拉好。
劉杰正在收拾畫架，回頭看到這一幕，臉頰瞬間紅了?！拔摇⑽襾砭秃??！彼焓窒肴ツ盟孛璞荆烈鄥s先一步把它抱在懷里。
“劉杰，”她看著他的眼睛，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卻很認真，“你的素描本……畫得很好看?！?/p>
劉杰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像被戳中了心事的小孩，眼神里滿是慌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了細若蚊蚋的氣音。
伊亦看著他這副樣子，忽然笑了。她把素描本遞給他，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下次畫我的時候，能不能畫我笑的樣子？你畫的我，好像都有點傻?！?/p>
劉杰愣了愣，抬頭看著她。夕陽從窗戶照進來，把她的頭發(fā)染成了溫暖的金色，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滿地的星星。他的喉結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了點頭，聲音里帶著點沙啞的笑意：“好?！?/p>
伊亦抱著書包走出教室時，回頭看了一眼。劉杰還站在原地，懷里抱著素描本，夕陽的光落在他臉上，把他耳尖的紅暈照得清清楚楚。她摸了摸口袋里那顆沒吃完的大白兔奶糖，心里甜得像要化了。
也許這一次，真的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