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光影的誓言與隱憂的影子湖畔大學的黃昏來得總是那么溫柔,
像一幅被夕陽輕輕暈染的水墨畫,顏色從金橙漸變到淺紫,湖面反射著天光的余暉,
波紋細碎得像心事在水上悄然擴散。林澄和顧行手牽手走在湖邊的小徑上,風從湖面吹來,
帶著一絲涼意,卻無法吹散他們心里的暖流。昨晚的表白,還如夢一般縈繞在她的腦海,
那一刻的擁抱,像光影交織的永恒定格。她感覺到他的手掌溫熱,
掌心的紋路仿佛在訴說著一種無聲的承諾。她抬頭看他,他的側(cè)臉在夕陽下輪廓分明,
眼睛里映著湖光,那光不刺眼,卻讓她心生安寧。人類的思想感情,
總是在這樣的瞬間綻放出最真實的模樣。它不像邏輯推演般嚴謹,
也不像照片般一成不變;它如湖水,時而平靜如鏡,時而泛起漣漪。林澄的心湖,
此刻正蕩漾著喜悅的波瀾。從櫻雨初見的驚鴻一瞥,到雨中傘下的默契守護,
再到圖書館夜游的握手深情,直至昨晚的誤會冰釋后的告白,一切都像一首漸進的詩,
每一行都添著注腳,每一個注腳都飽含心意。她想起顧行的話:“林澄,我喜歡你。
從櫻雨開始。”那聲音低沉卻堅定,像快門按下的那一瞬,捕捉住了時間的脈搏。
她的回應:“我也。從快門聲起?!背隹跁r,她的心如釋重負,卻又生出無限溫柔。
她怕這份感情來得太快,像櫻花盛開得絢爛,卻也易落;她又盼它長久,如湖光永在,
不滅不衰。他們停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顧行輕輕攬住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夕陽的余光灑在他們身上,像一層金色的紗。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相機皮革味,
混著湖水的清新,那味道讓她覺得安全,像回到了兒時的家,母親講故事時那溫暖的懷抱。
她閉上眼睛,感受他的心跳,與自己的同步。那一刻,她想,
愛情本就是這樣——不是轟轟烈烈的宣言,而是這些細碎的依偎,讓兩顆心在寂靜中對話。
“林澄,你在想什么?”顧行低聲問,指尖輕輕撫過她的發(fā)絲。她睜開眼,笑了笑,
“想我們的光影注腳。從001到010,每一張都是我們的故事。誤會冰釋后,
一切都更亮了?!鳖櫺悬c頭,眼神柔軟,“是啊。昨晚的‘融光’,你站在湖邊,
背影被夕陽拉長,那一刻我按下快門,心想,這張不只是照片,是我們的誓言。
”林澄的心微微顫動。她想起昨晚的拍攝:湖畔日落,他讓她迎光而立,她伸出手掌,
像在捕捉余暉。他從身后拍下,那張照片里,她的輪廓被光暈包圍,像一尊沐光的雕塑。
她為它寫的注腳:“‘融’:誤會融于光,心湖無波?!逼鋵?,
那句注腳是她對他的心語——誤會如冰,已在他們的真情中融化,心湖從此平靜。
她想告訴他,她的感情,已如湖水般深沉;可話到嘴邊,又化成一笑。她怕說太多,
會讓這份純凈的愛蒙上塵埃。人類的情感,總在欲言又止中更顯珍貴。夕陽漸漸西沉,
天邊留下一抹殘紅,像戀戀不舍的告別。顧行忽然說,“林澄,我們繼續(xù)拍吧。第011張,
叫‘誓’。用夕陽做背景,你的手在我的掌心?!彼c頭,心跳加速。他拿出相機,
調(diào)好光圈,兩人面對面站著。他牽起她的手,按下快門。那“咔”的一聲,
像他們的心跳合鳴。照片里,他們的手交握,夕陽在指縫間漏下金光,像一條條細小的河流,
匯入他們的愛情之湖。拍完,顧行把相機遞給她,“看。你覺得呢?”林澄看著屏幕,
心生感動。照片不只是影像,是他們的誓言——在光影中,永不分離。
她在心里默念:注26:誓言如光,照亮心湖的每一個角落。她想,這份愛,
讓她不再懼怕眼疾的陰影;有他,她的世界永遠有光。他們繼續(xù)沿著湖邊走,風漸涼,
湖面起了一層薄霧,像一層神秘的紗。林澄忽然停下,揉了揉眼睛。視野的邊緣,
又閃過細碎的星火,那熟悉的模糊感讓她心頭一緊。她本能地瞇起眼,試圖讓世界清晰。
可這次,星火似乎更頑固,像在提醒她:眼疾不是夢,它隨時可能加劇。她沒讓顧行察覺,
只輕聲說,“風有點大,眼睛進灰了?!鳖櫺嘘P切地看她,“要不要去醫(yī)務室?”她搖頭,
笑了笑,“沒事。繼續(xù)走吧。”但她的心里,已生出隱憂。愛情的喜悅,
如湖光般美好;可眼疾的影子,如霧般籠罩。她怕有一天,看不清他的臉;怕這份愛,
在黑暗中凋零。她想起母親的電話,上周她問起視力,她撒謊說“良好”。
她不想讓家人擔心,更不想讓顧行負擔??涩F(xiàn)在,愛已生根,她開始害怕失去。她想,
人類的思想,總在幸福中夾雜恐懼;那恐懼如影隨形,卻也讓愛更珍貴。
顧行沒察覺她的異樣,繼續(xù)牽著她走。他心里滿是喜悅,從表白后,他的世界像被光填充,
每一個瞬間都亮堂堂的。他想起高中時的暗戀,那女孩如櫻花,美麗卻遙遠;他從沒表白,
只在心里拍下她的影子。現(xiàn)在的林澄不同,她如湖水,深邃而親近。她的注腳,
讓他的照片有靈魂;她的脆弱,讓他想守護一生。他想告訴她,他會一直替她追光,
拍下150張,甚至更多??伤抡f出口,會讓她覺得壓力。他想,讓愛自然生長,
如光自然灑落。他們走到湖邊的一座小橋,橋下水流潺潺,像在低語心事。顧行停下,
“林澄,我們的‘光影注腳’,要正式立下了。從今起,每一張照片,都配你的注腳。
我們拍完校園四季,留作紀念?!绷殖窝劬α亮?,“好。就從櫻雨到冬雪。150張,夠嗎?
”他笑,“夠。我們的故事,長著呢?!彼c頭,心暖??呻[憂如針,扎在她心底。她想,
如果視力惡化,怎么繼續(xù)注腳?她沒說,只握緊他的手。那握手,是她的誓言:無論光暗,
我都會愛你。夜色降臨,他們分開時,他吻了她的額頭,“晚安。夢里見?!彼厮奚?,
心如湖面,蕩漾著愛與憂。周也見她回來,擠眉弄眼,“又和顧行約會?臉紅紅的。
”林澄笑,“不是約會。散步而已?!敝芤沧穯?,“表白了沒?”林澄點頭,臉更紅,“嗯。
昨晚?!敝芤布饨校疤昧?!他那么溫柔,肯定守護你一輩子?!绷殖涡呐?,
卻想起眼疾的星火。她想,是啊,他會守護??扇绻铱床磺?,怎么回報他的愛?
她躺在床上,寫注腳:“注27:愛是光,照亮黑暗;卻怕影太長,吞沒光。”她合上本子,
睡去。夢里,是湖光與他,可湖面起霧,她看不清他的臉。她醒來,心生不安。那不安,
如伏筆,預示著隱憂的到來。第二天,清晨拍攝“012_晨誓”。湖畔日出,
他拍她迎光伸臂,像擁抱新一天。她寫:“‘誓’:晨光為證,心永不移。”對話中,他說,
“林澄,無論什么,我都在?!彼c頭,卻揉眼。星火又閃。她想,視力在變差?她沒說,
只微笑。社團會議,他們分享新照片。有人贊,“太美!注腳點睛。”可一社員說,
“聽說林澄視力不好。合作能持續(xù)?”林澄心緊,顧行握她手,“能。我們一起?!睍h后,
她私下問他,“你不怕我拖累?”他搖頭,“不怕。愛是守護,不是負擔?!彼袆樱?/p>
卻憂更深。她想,去醫(yī)院復查吧。不能讓愛蒙影。下午,溫室拍攝“013_花誓”。
花叢中,他拍她低頭,光灑發(fā)絲。她注腳:“注28:花開如誓,愛在光中綻。
”溫室熱氣蒸騰,她視野模糊加劇。她眨眼,勉強清晰。她怕,卻沒說。夕陽散步,
他察覺她異樣,“眼睛不舒服?”她搖頭,“沒事。風沙?!彼帕?,可她心亂。隱憂如影,
伏筆已埋:眼疾惡化,愛將面臨考驗。夜里,她寫日記:愛如光,美卻 Fragile。
怕影來,吞一切。顧行看照片,想:她的注腳,是我的誓言。無論什么,我守護。他們的愛,
在誓言中深化;隱憂,在影中悄然生長。林澄從夢中醒來,天還未亮。宿舍安靜,
周也的呼吸均勻,像湖面的輕波。她坐起,揉眼睛,那星火又閃,像夜空的流星,卻不美,
只帶來不安。她想起兒時,視力初現(xiàn)問題時,母親帶她去醫(yī)院,
那白大褂的醫(yī)生說“視網(wǎng)膜色素變性,逐步失明”。那時她哭了,怕世界變黑。可母親抱她,
說“孩子,光在心里,不滅”。她靠那話堅強到現(xiàn)在。可現(xiàn)在,有了顧行,她的怕更深。
怕失明后,看不清他的笑;怕成為負擔,讓他離開。她想,愛情的喜悅,
總伴恐懼;那恐懼如湖底的暗流,隨時可能涌上。她起床,洗漱,鏡中自己,眼睛清澈,
卻藏影。她想,瞞不住多久。得告訴他?不,先復查。去教室路上,風涼,她裹緊圍巾。
回憶涌來:櫻堤初遇,他遞相機,屏幕上她的身影,美如詩。那是愛的開端。
雨中傘:他跑來,傘偏向她。心暖,如光入雨。圖書館握手:他的手溫熱,傳勇氣。
那是愛的深化。表白擁抱:他的唇觸她額,世界亮堂。那是愛的綻放??涩F(xiàn)在,隱憂如霧。
她怕眼疾毀一切。教室,老師講“愛情詩中的隱憂”。她聽“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心顫。愛情總有憂,如她的眼疾。下課,她去醫(yī)務室。醫(yī)生檢查,
說“惡化跡象,需??茝筒椤?。她心沉,如湖面起風暴。她想,告訴顧行?怕他擔心。
午飯時,見他。他端飯來,笑,“今天拍‘014_午誓’?”她點頭,強顏歡笑。拍攝中,
她視野模糊,按快門時,手抖。他問,“怎么了?”她搖頭,“沒事?!笨伤膩y:愛美,
卻怕影來。下午,文學社討論新注腳。她寫:“注29:隱憂如影,隨光而生;愛來,影淡。
”社員贊,她卻憂:我的影,會淡嗎?夕陽,湖邊。他牽手,“林澄,你有心事?”她猶豫,
說,“眼睛有點不舒服。復查說……可能惡化?!彼Ьo她,“不怕。我陪你去醫(yī)院。
我們一起面對?!彼蘖耍袆尤绯?。愛在隱憂中,更堅。但她想,這只是開始。
家庭、課業(yè)、流言,或許會來。伏筆已埋,考驗將至。顧行心疼,她的淚如刀割。他想,
守護她,一生。他們的愛,在誓言與隱憂中,繼續(xù)前行。
第十章 夏至前夜的光與影一、風把黃昏吹得更慢夏至前一周,
湖畔大學的黃昏像被人悄悄放慢了一格。晚風穿過操場,再從圖書館的玻璃幕墻掠過,
帶著青草與紙墨混合的氣味,
把每一道聲音都壓低了一點:球鞋摩擦塑膠跑道時“吱”的短促,
長椅上翻書“嘩啦”的輕響,連隔著湖面?zhèn)鱽淼募暎蚕癖灰恢蝗彳浀氖謸徇^了棱角。
林澄抱著一本厚得近乎失禮的詩選,從圖書館的臺階走下來。她剛在澄心室開完短會,
桌上散落的便簽紙上,是讀者留下的“注腳提案”——有拙有巧,有的只是一個詞,
有的已經(jīng)像句子,那些蹩腳或靈巧、直白或隱喻的表達,讓她想笑。
她喜歡看見別人把自己的感受從喉嚨里“掏”出來,哪怕掏得不漂亮,也比塞回去要好。
臺階下,顧行舉著相機等她。夕光從他身后沿著肩線落下,
給他安靜的側(cè)臉貼了一層極薄的亮??匆娝?,
像每一個把某個人放進心里的人都會做的那個笨拙而篤定的動作——揮一揮,然后收回。
“社里定了‘夏至夜’的特別展。”林澄在他面前停下,“十詞十景的第一輪,
我們在長廊點燈。讀者注腳擇十條貼在照片邊上。你猜最多的是哪個詞?”“‘聽’。
”他沒想就答?!澳阍趺粗馈!彼ΑQ劬澠?,眼尾的細紋淺淺,
“‘聽’、‘歸’、‘坐’,這三個最多。‘聽’里寫‘風坐在我耳朵邊’的占一堆,
‘歸’里有個孩子寫‘回寢室開燈那一下有家的味道’,
‘坐’里有人說‘坐是把心放進躺椅’……你看,
大家都在用自己能拿得住的辦法和世界達成和解?!薄澳阍诮趟麄儯苍诒凰麄兘?。
”他把相機背帶往上一提,“今晚我想補一張‘歸’。南區(qū)的路燈壞了一盞,
燈光漏下來像破碎的牛奶,有一段影子被切開,你踩上去的時候像踏了兩次夜。
那張該配你的哪一種句子?”“‘歸是時間握住你的手’?!彼肓讼耄?/p>
“或者‘影子一直在等你回家’。”“那我在影子里等你?!彼胝姘胪嫘?。
風從他們中間穿過去,像一只會偷聽的貓,有點得意地從石階下一溜煙躥開。
湖邊的銀杏葉發(fā)出細細的摩擦,遠處有人在放風箏,線被暮色拉緊,從地面伸上去,
像給天空扎了一枚不明顯的針。“你今天看起來有點累?!鳖櫺袀?cè)頭,
終于把藏在喉嚨里的問遞出來,“眼睛還好么?”“明天去醫(yī)院。”林澄輕聲,“只是復查。
別擔心。”她說“別擔心”的時候,停了一秒。那一秒內(nèi),她的視野邊緣閃過一圈暈光,
像有人在玻璃杯沿敲了一圈細微的銀。不是痛,是某種“提示音”。
她學會了不往那個方向伸手把它抓住——越抓,越亂;越放,它越像心里的一個小孩,
自己安靜下來?!拔遗隳??!彼f得很快,又放慢,“如果你不想,我就在外面等。
”她點頭,沒有逞強。承認需要,是一種練習。
她知道他其實更愿意站在門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尊重她把身體交給醫(yī)生時的那份隱私。
她感激這種理解,就像感激窗外的樹,夏天來時把陽光過濾過再遞到她手上。
他們朝食堂走去。路過攝影社的展板,幾個學弟學妹正圍著一臺老膠片機研究,
“咔噠”“咔噠”的空按聲聽上去像無害的脈搏。副社抬頭看見他們,招手:“顧行,
晚一點社里有個商業(yè)單要外派人去踩場,你有空嗎?”“什么時候?”“十點以后,
‘夏至夜游’的市集,校門外那條步行街。夜里會淋水造‘雨’的效果,拍十幾張氛圍照,
錢不多,但比社費強一點。”“我去。”顧行幾乎沒想。
他對“雨夜的光”沒有抵抗力——霓虹在水皮上打的反,
會把一條沒什么故事的街變成有故事的街。更現(xiàn)實的原因是,他看了一眼手機里的賬本,
最近沖印纖維紙的費用讓數(shù)字滑到了一條不太友善的線下。
紙比他說“沒事”的時候貴一點;喜歡一個人,比說“沒關系”的時候更費心一點。
“注意安全?!备鄙绮环判模喽谝痪?,“他們要在街角拉電線,別踩了。”“嗯。
”他答應。林澄側(cè)頭看他,
在花時間把畫面和生活都撫順;她也懂他總是把“必須”和“熱愛”平衡得像一條拉滿的弦。
她只說:“回來告訴我‘雨’是什么味道?!薄跋褚煌氚镜阶詈蟮臏?。鹽都沉下去了。
”他笑,“我給你帶回來一點——用照片?!彼麄儗匆谎?,都笑了。
笑里藏著對彼此審美的默契和對生活的誠實:不往上拔,不往下垮。
二、紙上的“風鈴”和手里的“安穩(wěn)”晚上八點半,圖書館長廊的燈被一盞盞點起來,
像某個巨大的生物一節(jié)一節(jié)地醒。第一輪“十詞十景”掛在最顯眼的那面墻,
照片下是小卡片,上面不是作者介紹,不是拍攝參數(shù),而是十個讀者注腳。
有人把臉靠得很近,像要把字吃進去;有人握著手機“咔嚓”,
又拿筆在便簽上寫“我的注腳”:字丑,心真。林澄一張張看過去,
像看一面鏡子被十種不同的呼吸吹熱?!鞍⒁?,你愿意寫一個嗎?
”她把便簽遞給一個站在“歸”面前很久的清潔阿姨。阿姨拿起筆,猶豫半天,
寫:“回去的路短?!弊忠煌嵋煌?,力氣很足?!爸x謝。”林澄小聲。阿姨不好意思,
擺擺手,“你們這些孩子真會寫。我只會說樸素話。”“樸素話最貴。
”林澄心里補:“像米,像水?!彼堰@句在心里存起來,準備回去寫進她的小本子,
“注:樸素是時間打磨后的鋒利?!鳖櫺性诹硪粋?cè),調(diào)水平,扶掛條,
讓照片彼此之間的縫隙統(tǒng)一。一張照片的縫隙,是另一張照片的呼吸。
他做這些機械而精細的工作時,表情總是更安靜。
他知道心里那只稍微熱鬧一點的小獸這會兒被他綁在旁邊,等他停手,
會松開繩子讓它跑一會兒?!昂人!绷殖伟鸭埍f過去,“今天沒吃辣,放心?!彼?,
接過,順手把紙杯的溫度摸進掌心,“給你看一個東西。
”他從相機包里摸出一個細窄的木頭小牌子,牌子邊緣被砂紙磨得很圓,
中央刻了一個極簡的圖案:風鈴?!斑@是什么?”“給‘歸’做的一枚‘掛件’。
”他把小牌子從背后拿出一條透明線,線的一頭是小吸盤,他把它貼在照片邊框的玻璃外,
“風吹不動,但你看見了,會覺得有風。”“你在給照片裝‘幻覺’?!彼Γ?/p>
“也在給我裝?!薄把b什么?”“安心。”她認真,“你做任何事都謹慎而穩(wěn)。
穩(wěn)到讓我覺得,連風都愿意在你這兒慢下來。”他沒說話,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秒,
卻像在她心里停了更久的一秒。他把目光移開,不讓這份看太過顯眼。
他對“節(jié)制”的理解不是“冷”,是“敬意”。他們在長廊待到九點半。散場時,
讀者便簽的盒子多了厚厚一疊。社長提起來,像提了一籃剛從水里撈起來的魚,往下滴水。
他用力一甩,把水甩到地板上,自己笑:“我們也有‘收成’了。
”林澄把自己的那份“收成”——幾張?zhí)貏e想留做注腳的便簽——夾進本子。
貼紙的邊沒對齊,她沒去重新貼。她喜歡那種“歪”的真實。她想起母親在老家貼年畫,
總會歪出一個肉眼可見的角度,父親笑她她就笑回去:“一年應景,不能太正。
”“我去校門外。”顧行收好器材,“十點集合,凌晨結(jié)束。你回去早點睡,明天一早醫(yī)院。
”“好?!彼c頭,“你小心電線。”他把“電線”兩個字默默重復了兩遍。
記住是為了忘記的時候還能記住。他朝她擺擺手,往校門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回頭。
這個“回頭”沒有“故作”,是他確實舍不得不看她。她也朝他輕輕擺手,
剛好有風把她的袖口吹起來一點,露出手腕白的那段。
他把它也帶進走夜路的人心里那盞常亮的小燈里。
三、城市雨夜的霓虹和一條看不見的邊校門外的步行街在夜里變得像另外一座城市。
店家把燈調(diào)得更暖,酒吧門口有歌手拿著吉他坐在高腳凳,
霓虹牌的英文字母每隔幾秒閃一下,像一個學會了眨眼的孩子。工作人員把消防水管接上,
把噴頭舉得比人高,水柱從上往下灑,一瞬間,街就像被按下了“電影濾鏡”。
地面上的水反了光,把原本單調(diào)的水泥路變成了一塊塊碎銀拼的毯子。
顧行把相機裝在肩架上,不靠近電線。他在水柱邊的空檔找角度,等路人走過,
借他們的背影把“雨”的重疊與“燈”的層疊同時帶進畫面。
他喜歡這種具有“偶然”的拍攝。偶然讓他相信世界不僅需要被“掌控”,
也需要被“信任”。“顧師兄,這邊?!币粋€大二的社員朝他揮手,指另一個轉(zhuǎn)角,
“這里有一片紅,來自一家拉面館門口的燈籠,雨水把紅拉成了一條模糊的帶,
像一條被人拉長了的嘆息。”“好?!鳖櫺羞^去,蹲下,讓鏡頭的高度和人的膝蓋一樣低。
從這里看上去,燈籠的紅離地更近,像被某個孩子偷偷拉下來了好讓他看得清楚。
他按下快門,屏幕里的紅像在發(fā)熱。他給這張在心里起了名:“夜的體溫”。“你們幾位,
”一個穿黑雨衣的現(xiàn)場負責人過來提醒,“水管這邊電纜露得有點外,你們拍的時候繞一點,
別踩?!薄爸懒??!鳖櫺刑ь^。對方的鏡片上全是細小的雨點,看不清臉。他想了想,
把拍攝位置再往后挪了半腳,寧可多伸一點鏡頭,也不去拼那半腳。午夜過后,
街上的人潮散了,水還在下——不是天上的,是人弄出來的那一種“持續(xù)”。
顧行忽然很想知道此刻林澄在做什么。她應該已經(jīng)洗完澡,頭發(fā)半干,
把那本暗紅的本子擱在枕邊。她可能在抄白天摘下來的“樸素話”,
也可能在把“安心”這個詞搬來搬去,找一個漂亮的句子讓它躺得服帖。他一邊想著,
一邊把快門再開慢一點。慢,會讓燈痕變成線,讓路人的腳步變成朦朧的流。
流是時間喜歡的形狀。收工的時候,副社小聲抱怨,“接這種活,真是賺得少累得多。
”顧行笑:“賺到的不只有錢。你看,雨夜把這個城市都洗出一層新皮。
”“你總有辦法給一件累人的事配一句不累的注腳?!备鄙缫残?,“走吧,回校。
我明天八點課。”他們解散。顧行把相機擦了一遍,把雨衣上的水抖兩下,才往學校走。
十一點五十,路燈還亮,他的影子被切成一段一段,像地上的斑馬線從白換成了黑。
他走到校門口,掏出手機:想給林澄發(fā)個簡短的“到了,睡吧”。屏幕亮了半秒,
另外一條短信搶在他手指頭之前跳出來——“【醫(yī)院】林澄,您好,
明晨九點角膜專科門診有臨時空位,請?zhí)崆笆宸昼姷竭_。如確認,請回復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