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在豪宅，剛下豪車。體驗(yàn)就是，不如不回來。
你們想象中那種激動相認(rèn)、苦盡甘來、秒變千金大小姐的劇本，在我這里，不存在。
我過去的二十年，是在一個地圖上都得放大好多倍才能勉強(qiáng)找到名字的山村里度過的。
養(yǎng)父母家境貧寒，很早就在一次山洪中遇難了，我?guī)缀跏浅园偌绎?，干百家活長大的。
手心早早磨出了一層厚繭，冬天裂開的口子，滲出的血混著泥土和草汁，
顏色臟得洗都洗不掉。我以為我的人生就是這樣了，面朝黃土背朝天，也許哪天經(jīng)人介紹，
嫁給隔壁村的某個漢子，繼續(xù)重復(fù)我養(yǎng)母的一生。直到三個月前，
一群穿著昂貴西裝、表情倨傲的人找到我，拿出一堆我看不懂的DNA報(bào)告，告訴我，
我是本市首富蘇家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那一刻，我沒有驚喜，只有巨大的、不真實(shí)的錯愕。
他們把我接回了蘇家。那房子大得像宮殿，地板光可鑒人，倒映出我格格不入的局促身影。
我的親生父母，蘇先生和蘇夫人，看著我的眼神很復(fù)雜，有審視，有憐憫，
但更多的是某種衡量價(jià)值的疏離。他們對我二十年來的苦難輕描淡寫，
只是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我回來了就好，蘇家會補(bǔ)償我。補(bǔ)償?shù)姆绞剑褪墙o我換上名牌衣服，
教我一些基本的禮儀，然后，在我還對這個家充滿陌生和恐懼的時候，平靜地通知我，
為我安排了一門親事。聯(lián)姻對象，是霍家的霍琛。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
我手里的骨瓷茶杯差點(diǎn)沒拿穩(wěn)。即使我剛回這個圈子不久，
也聽過他的大名——霍家那個名聲狼藉的私生子。傳聞里，他陰郁乖戾，手段狠毒，
行事瘋狂，像個擇人而噬的瘋子。更重要的是，他克死了他曾經(jīng)深愛的白月光女友，
導(dǎo)致那位小姐香消玉殞。自此之后，他的性格更加陰沉難測，無人敢輕易招惹。
我嚇得臉色發(fā)白，
嫁……我甚至不認(rèn)識他……”我那位優(yōu)雅的生母只是用涂著丹蔻的手指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
語氣溫柔卻不容置疑：“念念（他們給我取的新名字），蘇家需要這次聯(lián)姻。
霍琛……他的風(fēng)評是不太好，但霍家的實(shí)力能幫我們渡過眼前的難關(guān)。你是蘇家的女兒，
這是你的責(zé)任。”我的生父則在一旁沉默地抽著雪茄，煙霧繚繞后，
他的眼神冰冷而功利：“霍琛點(diǎn)了名要你。安心準(zhǔn)備出嫁吧?！蹦且豢蹋颐靼琢?。
我不是被找回來的女兒，我是被找回來的一件恰好合適的貨物，用來進(jìn)行一場利益交換。
他們用二十年的缺席，輕易地將我推入另一個更深的、未知的火坑。
我從一個充滿體力勞苦的火坑，跳進(jìn)了一個充斥著陰謀、冷漠和可怕傳聞的精神煉獄。
沒有盛大的婚禮，沒有親友的祝福。只有一紙冰冷的協(xié)議，和一個簡單到近乎詭異的儀式。
此刻，我就坐在所謂的新房里。房間很大，裝修奢華卻冰冷，沒有一絲喜慶的氣息。
身上昂貴的高定婚紗勒得我?guī)缀醮贿^氣，像一件過度包裝的禮物。
窗外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房間里靜得可怕，只能聽到我自己急促不安的心跳聲。
我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每過一秒，神經(jīng)就繃得更緊一分。
那個傳聞中陰暗狠厲的丈夫，霍琛，他還沒有出現(xiàn)。他……會是什么樣子？
傳說中的那些可怕行徑，是真的嗎？他會不會……“咔噠——”一聲輕響，
是門鎖被轉(zhuǎn)動的聲音。我的心臟猛地一跳，瞬間縮緊，恐懼像冰水一樣從頭淋下，
讓我渾身僵硬，指尖發(fā)冷。他來了。2、門開了。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擦得一塵不染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
卻像一步步碾在我的心尖上。我?guī)缀跏瞧磷『粑?，僵硬地抬起頭。男人很高，身形頎長挺拔，
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卻莫名透著一股落魄不羈的隨性。領(lǐng)帶扯得有些松，
周身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我的視線最終撞進(jìn)他的眼睛里。
那是一雙極其深邃的眼眸，黑得像化不開的濃墨，又像是結(jié)了冰的寒潭，沒有任何溫度，
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和審視。他的五官輪廓鋒利得近乎刻薄，鼻梁高挺，唇線削薄，
組合在一起是一種極具攻擊性的英俊，卻也因?yàn)槊加铋g籠罩的那層陰郁而顯得格外駭人。
他看向我，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一寸寸掃過我的臉。就在那一瞬間，
我清晰地看到他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那種冰封般的冷漠似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掠過一絲極快極復(fù)雜的恍惚，甚至……一絲難以捕捉的痛楚。但那情緒消失得比出現(xiàn)得更快。
幾乎是下一秒，更深的、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譏誚如同洶涌的寒潮，
迅速覆蓋了他眼底那片刻的失常。那厭惡如此濃烈，幾乎化為實(shí)質(zhì)，壓得我喘不過氣。
他朝我走近幾步，巨大的壓迫感隨之而來，陰影將我完全籠罩。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梳妝臺，無處可逃。他停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睨著我，聲音低沉冷冽，
像裹著冰碴：“蘇家倒是會投其所好。”我心臟緊攥，指尖冰涼，不懂他的意思。
他的目光再次掠過我的臉，這一次充滿了毫不留情的嘲諷和鄙夷：“頂著這樣一張臉，
不介意外面那些傳聞，心甘情愿嫁過來……你們蘇家和你，想要什么？
”他的話語像淬了毒的刀子，精準(zhǔn)地刺中我敏感又卑微的自尊?？謶忠琅f占據(jù)著主導(dǎo)，
但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和憤怒悄然滋生。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想要什么！
我攥緊了手心，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怯懦，聲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霍先生，
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他冷冷地打斷我，語氣里是全然的不信和輕蔑，
“都別在我身上白費(fèi)心思。這場婚姻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場交易。
”他微微俯身，靠得更近，冰冷的呼吸幾乎拂過我的臉頰，我嚇得猛地閉上眼，
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著煙草味的冷冽氣息?！鞍卜质丶旱卮缪莺媚愕幕ㄆ拷巧?。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不要試圖打聽任何事，不要靠近我，
更不要對我有任何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明白嗎？”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得人生疼。我睜開眼，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寫滿厭棄和冷漠的臉，所有微弱的辯解和委屈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我說不出話，只能僵硬地點(diǎn)了一下頭。他似乎對我的識趣還算滿意，
但眼中的厭惡并未減少分毫。他直起身，最后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件令人不悅卻又不得不接受的物品。然后，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
離開了臥室，沒有一絲留戀。“砰”的輕聲關(guān)門響，卻像重錘砸在我的心上。
房間里再次只剩下我一個人，剛才他帶來的巨大壓迫感緩緩消散，
留下的卻是更深的冰冷和死寂。我順著梳妝臺滑坐到冰涼的地板上，抱緊膝蓋，
將臉埋了進(jìn)去。巨大的恐懼感依舊盤旋不去，霍琛比傳聞中更讓人害怕，
他僅僅是一個眼神、幾句話，就讓我如墜冰窟。但比恐懼更尖銳的，
是那難以忽視的委屈和孤獨(dú)。他因?yàn)檫@張臉而注意到我，又因?yàn)槲也皇恰八倍鴺O度厭惡我。
他認(rèn)定我和我的家族一樣功利貪婪，將我所有的沉默和懼怕都解讀為別有所圖。
在這個空曠華麗的牢籠里，我的丈夫視我如瘟疫，避之不及。未來該怎么辦？
眼淚無聲地浸濕了裙擺，我卻不敢哭出聲。這里連哭泣似乎都是不被允許的。夜，還很長。
而我的孤獨(dú)，才剛剛開始。3、霍琛說到做到。自那晚之后，他徹底把我當(dāng)成了空氣。
我們住在同一棟奢華卻冰冷的別墅里，卻活得像兩個時空的幽靈。他的行蹤極其不定，
有時幾天不見人影，有時又會深夜突然回來。
縮在自己的活動范圍內(nèi)——主臥（他從未再踏入）、以及連接著小書房和陽光房的二樓西翼。
傭人按時送來三餐和必需品，態(tài)度恭敬卻疏離，從不多說一句話。這個家，
安靜得像一座墳?zāi)?。偶爾不可避免的狹路相逢，是最讓我窒息的時刻。比如在旋轉(zhuǎn)樓梯上，
他正從三樓下來，穿著黑色的絲質(zhì)睡袍，頭發(fā)微濕，似乎剛沐浴過。
我正抱著一本從書房找來的舊書往上走。看到他，我瞬間僵住，下意識地貼緊欄桿，
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他腳步未停，眼神甚至沒有在我身上聚焦一秒，
仿佛我只是走廊里一件不起眼的擺設(shè)，徑直從我身邊走過，
帶起一陣?yán)滟娘L(fēng)和淡淡的沐浴露香氣。直到他走下樓梯，我才緩緩呼出那口憋了許久的氣。
又比如在清晨的餐廳。我通常起得很早，為了避開他。但有一次起晚了，
下樓時發(fā)現(xiàn)他居然坐在長桌的一端用餐。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jìn)來，
在他周身鍍上一層淺金，卻絲毫融化不了他眉宇間的冷硬。他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
看著平板上的財(cái)經(jīng)新聞，姿態(tài)優(yōu)雅卻拒人千里。我僵在門口，進(jìn)退兩難。最終，
我硬著頭皮走進(jìn)去，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在長桌離他最遠(yuǎn)的另一端坐下。
傭人默默為我擺上餐具。整個用餐過程，
安靜得只能聽到刀叉輕碰盤子的細(xì)微聲響和他偶爾翻動電子頁面的聲音。我吃得味同嚼蠟，
心跳如鼓，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餐桌那頭無形的壓迫感。他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但我卻覺得每一秒都被審視著。這種刻意的避讓和忽視，起初讓我恐懼，但時間久了，
恐懼的深處，竟滋生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好奇。我開始在他看不見的角落，
偷偷地、小心翼翼地觀察他。我注意到，他回家時，眉宇間總是帶著一種深切的疲憊，
不是身體上的，更像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倦怠和空虛。有一次深夜，我口渴下樓倒水，
透過書房虛掩的門縫，看到他獨(dú)自坐在沙發(fā)上，沒有開主燈，
只有壁燈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沉默的側(cè)影。他手里拿著一個什么小東西，指尖輕輕摩挲著，
眼神是放空的，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濃重的悲傷。那一瞬間，
他看起來不像傳聞中那個狠厲暴戾的瘋子，更像一個……迷路了很累，卻找不到歸途的人。
但我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yàn)橐淮我馔?，讓我再次領(lǐng)教了他的尖銳。
我不小心把他落在客廳茶幾上的一個金屬打火機(jī)碰掉了地上。那打火機(jī)很舊，邊緣有些磨損，
似乎是他常用的東西。我正慌忙彎腰去撿，他已經(jīng)聞聲從書房出來，速度快得驚人。
“別碰它！”他聲音冷厲，一把從我手中奪過打火機(jī)，力道之大，擦得我手心發(fā)痛。
他仔細(xì)檢查了一下打火機(jī)，仿佛我是什么病毒攜帶體，會污染他的東西。然后，他抬眼看我，
目光里的冰寒和厭惡幾乎能將人凍僵：“管好你自己，我的東西，不許動。記住我的話！
”我臉色發(fā)白，連連點(diǎn)頭，心臟因后怕而劇烈跳動。他那瞬間爆發(fā)的戾氣，真實(shí)得駭人。看，
他依舊是那個霍琛。那晚的脆弱，或許只是我的錯覺。真正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一個午后。
我躲在陽光房的窗簾后看書，兩個負(fù)責(zé)打掃的傭人大概以為這里沒人，
在走廊外邊擦拭玻璃邊低聲交談?！啊壬罱孟窕貋淼酶砹耍俊?“唉，
快到她忌日了，先生心情肯定更不好……每年這時候都這樣……” “噓！小聲點(diǎn)！
不想干了？那件事不許提！
” “我知道……就是覺得……那位小姐都走了三年了……” “誰說不是呢，
真是紅顏薄命啊……先生他……”聲音漸漸遠(yuǎn)去，我僵在原地，手里的書頁久久沒有翻動。
忌日……那位小姐……紅顏薄命……零碎的詞語拼湊起來，
指向那個傳聞中因他而死的白月光。所以，他那日的悲傷，是因?yàn)檫@個？那個和我長得相似，
卻早已香消玉殞的女子？我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對他那個混亂而黑暗的內(nèi)心世界，
產(chǎn)生了更深也更復(fù)雜的猜測。那里面，究竟藏著怎樣的故事？
4、平靜（如果死寂也能算一種平靜的話）的日子被一通電話打破。是我的生母，
蘇夫人打來的。語氣依舊溫柔，內(nèi)容卻毫不客氣。她提醒我，既然嫁入了霍家，
就該多為蘇家著想，不能只顧著自己當(dāng)富太太。
她暗示父親的公司最近有個項(xiàng)目很想和霍氏合作，希望我能“適時地”在霍琛耳邊吹吹風(fēng)。
我握著電話，指尖冰涼。吹風(fēng)？我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我試圖委婉地拒絕，
表示霍琛從不跟我談公事。蘇夫人的語氣立刻冷了下來：“念念，蘇家養(yǎng)你二十年，
不是白養(yǎng)的。這點(diǎn)小事都辦不到嗎？別忘了你是誰家的女兒?！彪娫挶粧鞌?，
我獨(dú)自坐在房間里，感到一陣屈辱和無力。我只是他們用來換取利益的工具，甚至用完一次，
還指望能二次利用。幾天后，蘇夫人竟然不請自來，直接到了別墅。
美其名曰看看女兒過得如何，實(shí)則是來親自施壓。她坐在客廳華貴的沙發(fā)上，
打量著這棟冰冷豪宅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眼里是毫不掩飾的算計(jì)。“霍琛呢？還沒回來？
”她問我，語氣有些不滿，“你這孩子，也不知道主動點(diǎn)，男人是需要哄的……”我低著頭，
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就在這時，玄關(guān)處傳來了動靜。是霍琛回來了。他今天似乎心情極差，
眉宇間的陰郁比平日更重，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吹娇蛷d里的不速之客，他腳步頓了一下，
眼神掃過蘇夫人，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里的冰冷和厭煩幾乎要溢出來。
蘇夫人立刻換上熱情的笑臉站起身：“霍琛回來了？我來看看念念，她這孩子剛來，
很多規(guī)矩不懂，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擔(dān)待……”霍琛根本沒理會她的寒暄，
直接冷聲對旁邊的管家道：“以后無關(guān)人等，不要放進(jìn)來?！碧K夫人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我尷尬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霍琛似乎連多看我們一眼都覺得厭煩，徑直就要上樓。蘇夫人急了，也顧不得臉面，
急忙道：“霍琛，等等！其實(shí)今天來，還有件小事……就是我們蘇氏那個城東的項(xiàng)目，
聽說霍氏也有意參與，你看能不能……”霍琛停下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那一刻，
他臉上的表情可怕極了，像是被什么臟東西黏上了似的，充滿了極致的厭惡和不耐。
他根本沒看蘇夫人，而是將那雙冰寒刺骨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我，
嘴角勾起一抹極其殘酷的冷笑?！霸瓉砣绱?。”他的聲音低沉緩慢，每個字都像冰錐砸向我，
“才安分了幾天，就忍不住開始替你娘家討食了？蘇家的吃相，真是越來越難看了。而你，
”他朝我走近一步，巨大的壓迫感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就這么迫不及待地展現(xiàn)你的價(jià)值？
嗯？”他的誤解和羞辱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我臉色煞白，
嘴唇顫抖著想解釋：“不…不是我讓她來的…我沒有…”“閉嘴?！彼麉柭暣驍辔?，
眼神里的嫌惡幾乎將我淹沒，“你們蘇家耍什么把戲，我心里清楚。給我滾出去。
”最后一句，是對著蘇夫人說的。蘇夫人大概從未被人如此掃地出門過，氣得渾身發(fā)抖，
卻不敢真的得罪霍琛，最終鐵青著臉，狠狠瞪了我一眼，抓起包快步離開。
客廳里只剩下我和霍琛。我站在原地，屈辱、恐懼、委屈交織在一起，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卻死死咬著唇不讓它掉下來。他冷冷地看著我，那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皮膚。
我以為他會說出更傷人的話。但靜默了幾秒后，他卻極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語氣依舊惡劣，
內(nèi)容卻出乎意料：“以后這種麻煩，直接讓保安攔在外面。你是死的嗎？不會拒絕？
”我愣住了，怔怔地抬頭看他。他似乎對自己這近乎“解圍”的話也感到十分惱怒，
臉色更沉了，像是后悔多說了任何一個字。他不再看我，轉(zhuǎn)身大步上樓，
留下一個冰冷決絕的背影。我獨(dú)自站在空曠的客廳里，心臟還在因?yàn)閯偛诺臎_突而劇烈跳動。
他羞辱了我，誤解了我，用最傷人的話刺傷我?？墒恰麆偛拍蔷湓挘?/p>
是在教我……怎么保護(hù)自己呢？雖然方式如此糟糕透頂。恐懼的堅(jiān)冰，
似乎被這極其細(xì)微的、包裹在惡意下的某種東西，撬開了一絲幾乎看不見的裂痕。
委屈依舊在，但一種更復(fù)雜的困惑翻涌上來。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那天之后，
我們依舊不說話，他依舊把我當(dāng)空氣。但有什么東西，好像不一樣了?？諝饫铮?/p>
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緊繃的張力。5、別墅里的低氣壓持續(xù)了好幾天。
傭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說話輕聲細(xì)語，臉上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謹(jǐn)慎。
連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而沉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我知道，這一定和那個日子有關(guān)。
那個我從傭人低語中窺聽到的、“她”的忌日。霍琛幾乎不見蹤影，但即便他不在，
這棟房子也仿佛浸透了他無處排遣的陰郁和痛苦。忌日當(dāng)天晚上，他回來了。
我是被樓下的巨響驚醒的。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心臟猛地一跳，恐懼本能地攫住我。是進(jìn)了小偷？還是……他？猶豫再三，我還是披上外套，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樓下沒有開大燈，只有吧臺處一盞昏黃的壁燈亮著，
映照出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摔碎的酒杯碎片和潑灑的酒液。霍琛就站在那片狼藉中間，
背影僵硬，周身籠罩著一層近乎絕望的頹敗和戾氣。他手里還拿著一個酒瓶，
似乎正要繼續(xù)倒酒。濃烈的酒氣彌漫在空氣中。我站在樓梯口，進(jìn)退維谷。
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立刻退回房間，鎖上門，遠(yuǎn)離這個明顯失控的男人。
但我的腳像被釘在了原地。他似乎察覺到動靜，猛地回過頭。燈光下，他的眼睛是猩紅的，
里面翻涌著我看不懂的巨大痛苦、狂躁和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他看到我，瞳孔聚焦了一瞬，
那聚焦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被侵犯領(lǐng)地的野獸般的暴怒?！罢l讓你出來的？！”他低吼，
聲音沙啞得可怕，“滾回去！”我嚇得一顫，下意識就要轉(zhuǎn)身。
可他卻又猛地將酒瓶摜在吧臺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碎片四濺。他幾步跨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帶著濃重的陰影和酒氣，將我完全籠罩。他死死盯著我的臉，
那目光像是要通過我的皮囊，看到另一個靈魂。
痛苦、懷念、憎惡……無數(shù)激烈的情緒在他眼中瘋狂交戰(zhàn)。
“為什么……”他的聲音低沉含混，帶著一種撕裂般的痛楚，
“為什么要是你……為什么偏偏是你長著這樣一張臉……”他猛地伸手，
冰涼的指尖幾乎觸碰到我的臉頰，卻在最后一刻像是被燙到一樣縮回，轉(zhuǎn)而化為更深的暴戾。
“你不配！”他驟然拔高聲音，充滿了刻毒的譏諷和怨恨，“頂著和她一樣的臉，
卻流著蘇家那令人作嘔的血！你們都一樣……都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是不是？！是不是！
”他的指控毫無邏輯，純粹是情緒的發(fā)泄。酒精放大了他所有的痛苦和恨意，而我，
這個恰好擁有他摯愛容顏卻代表著骯臟交易的替身，成了他此刻最好的靶子。
我嚇得臉色慘白，渾身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樣的霍琛，
比平時那個冰冷的他可怕一百倍?！岸际俏业腻e……是我……”他的情緒忽然又急轉(zhuǎn)直下，
從暴怒跌入深不見底的自責(zé)和哀慟，身體微微晃了一下，眼神渙散，
仿佛透過我在看那個毀滅的瞬間，“如果不是我……薇薇不會……她不會死……”薇薇。
那個名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痛苦的閘門。他踉蹌著后退，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緩緩滑坐下去，將臉埋進(jìn)掌心。寬闊的肩膀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
壓抑的、破碎的哽咽聲從指縫間漏出來，像一個失去一切的孩子。那一刻，
所有的恐懼奇異地褪去了一些。我站在原地，看著這個傳聞中陰暗狠厲、強(qiáng)大無比的男人，
此刻脆弱痛苦得不堪一擊。他厚重的鎧甲被酒精和紀(jì)念日的悲傷徹底擊碎，
露出了里面鮮血淋漓、從未愈合的傷口。他不是因?yàn)楹輩柖膳?，而是因?yàn)樘纯啵?/p>
所以用狠厲來武裝自己。那個名叫薇薇的女孩的死，對他造成的創(chuàng)傷，遠(yuǎn)超我的想象。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