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天來得猝不及防，蘇晚站在醫(yī)院病房外的走廊上，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玻璃窗內(nèi)，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身上插著各種管子，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像一把鈍刀，反復(fù)切割著她的神經(jīng)。
母親紅著眼眶走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醫(yī)生說你爸是突發(fā)性心梗，幸好送醫(yī)及時，暫時穩(wěn)住了，但還需要觀察?！碧K晚點點頭，把從南方帶回來的筆記本塞進包里，指尖觸到紙頁上陸時衍工整的字跡，心里才泛起一絲微弱的暖意。
接下來的日子，蘇晚每天守在醫(yī)院，白天照顧父親吃飯、換藥，晚上就趴在病床邊的折疊床上休息。偶爾閑下來，她會翻開筆記本，看著那些關(guān)于林晚秋和陸景琛的線索，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南方小城——拾光閣的墨香、閣樓里的樂譜，還有陸時衍那雙深邃的眼睛。
她拿出手機，想給陸時衍發(fā)一條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刪，最終只發(fā)了一句“我爸暫時穩(wěn)定，勿念”。沒過多久，手機震動起來，是陸時衍的回復(fù)：“有需要隨時找我，古籍線索我?guī)湍憬又椤！焙竺孢€附了一張照片，是他在檔案館拍的民國報紙，上面刊登著開明劇院當(dāng)年的演出海報，林晚秋的名字赫然在列。
蘇晚看著照片，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她開始每天和陸時衍通過郵件交流，有時是分享父親的病情，有時是討論祖輩的線索，更多的時候，是聊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日常。陸時衍會告訴她，拾光閣門口的梧桐樹開始落葉了，他修復(fù)的那本《詩經(jīng)》已經(jīng)補好了缺角；蘇晚則會拍北京胡同里的銀杏葉給他看，說等父親好轉(zhuǎn)，要帶他來南方看梧桐樹。
一天晚上，父親終于清醒過來，他看著守在床邊的蘇晚，虛弱地笑了笑：“讓你擔(dān)心了?！碧K晚握住父親的手，眼眶泛紅：“爸，你好好養(yǎng)病，別的都別想?！备赣H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輕聲說：“我年輕時在南方出差，認識過一對戀人，男的叫陸景琛，女的叫林晚秋，兩人感情很好，可惜后來因為戰(zhàn)亂分開了。”
蘇晚猛地抬頭：“爸，你認識他們？”
“算不上認識，只是見過幾次?！备赣H回憶道，“當(dāng)時我在一家報社工作，采訪過陸景琛，他是個很有才華的學(xué)者，提起林晚秋時，眼睛里都在發(fā)光。后來戰(zhàn)亂爆發(fā)，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只聽說陸景琛去了國外，林晚秋留在了小城。”
蘇晚心里一陣激動，她拿出筆記本，把父親說的話記下來，然后立刻給陸時衍發(fā)了郵件。第二天一早，她收到了陸時衍的回復(fù)，郵件里附了一張他連夜整理的時間線——1937年7月，林晚秋在開明劇院舉辦音樂會；同日，盧溝橋事變爆發(fā)；8月，陸景琛刊登尋人啟事；1945年，陸景琛前往英國。
“我們好像離真相越來越近了?！标憰r衍在郵件里寫道，“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開明劇院舊址看看，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線索?！?/p>
蘇晚看著郵件，心里充滿了期待。她開始盼著父親快點好起來，好讓她能早點回到南方小城，回到那個有陸時衍的地方。
半個月后，父親的病情終于好轉(zhuǎn)，可以出院回家休養(yǎng)。蘇晚幫父親收拾東西時，在他的舊皮箱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父親和一對男女，男子穿著中山裝，面容俊朗，正是陸景??；女子穿著旗袍，眉眼溫柔，正是林晚秋。照片的背景是開明劇院的門口，時間是1937年6月。
“這是我和他們唯一的合影?！备赣H走過來，看著照片，“當(dāng)時離音樂會還有一個月，他們還在籌備，誰也沒想到，一場戰(zhàn)亂會把一切都毀了?！?/p>
蘇晚拿著照片，心里百感交集。她立刻給陸時衍發(fā)了照片，陸時衍很快回復(fù)：“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奶奶年輕時的樣子，和我想象中的一樣溫柔。”
晚上，蘇晚坐在書桌前，看著照片和筆記本，忽然覺得，祖輩的故事就像一條無形的線，將她和陸時衍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她拿起手機，給陸時衍發(fā)了一條消息：“我爸出院了，等我安排好家里的事，就回南方找你?！?/p>
陸時衍幾乎是秒回：“好，我等你?！焙竺孢€加了一個兔子的表情，蘇晚看著那個可愛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想起在小城民俗燈會上，陸時衍為她贏得的那盞兔子燈，心里暖暖的。
北京的冬天越來越冷，蘇晚每天在家照顧父親，閑暇時就和陸時衍郵件往來。他們的郵件內(nèi)容越來越豐富，從祖輩的線索到各自的愛好，從對未來的規(guī)劃到生活中的瑣事。蘇晚發(fā)現(xiàn)，她和陸時衍有很多共同點——都喜歡古籍，都喜歡安靜的環(huán)境，都對祖輩的愛情故事充滿好奇。
一天，蘇晚收到了一個快遞，打開一看，是陸時衍寄來的。里面是一本修復(fù)好的《詩經(jīng)》，封皮是新?lián)Q的藍色布面，上面繡著“詩經(jīng)”兩個字；還有一張他手繪的小城地圖，上面標注著拾光閣、開明劇院舊址、檔案館等地方，旁邊還寫著“等你回來一起去”。
蘇晚撫摸著《詩經(jīng)》的封皮，心里一陣感動。她拿出手機，給陸時衍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接通后，陸時衍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些許沙?。骸笆盏搅藛幔俊对娊?jīng)》我修復(fù)好了，地圖是我閑的時候畫的，可能不太準確?！?/p>
“很準確，謝謝你?！碧K晚輕聲說，“我爸恢復(fù)得很好，我打算下個月回南方?！?/p>
“好，我等你。”陸時衍的聲音里帶著期待，“到時候我?guī)闳コ孕〕堑奶厣〕裕ラ_明劇院舊址看看，還有……我有個驚喜要給你?！?/p>
蘇晚笑著問：“什么驚喜？”
“等你回來就知道了?！标憰r衍故意賣關(guān)子，“早點休息，別太累了?！?/p>
掛了電話，蘇晚看著窗外的夜空，心里充滿了期待。她知道，下個月回到南方小城，不僅能繼續(xù)探尋祖輩的愛情之謎，還能見到那個讓她牽掛的人。而她和陸時衍之間的感情，也在這南北相隔的牽掛中，悄然升溫。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就到了蘇晚回南方的日子。她幫父親安排好一切，背著行李，踏上了南下的高鐵。高鐵一路向南，窗外的風(fēng)景從蕭瑟的北方變成了綠意盎然的南方。蘇晚靠在椅背上，看著手里的地圖，想象著見到陸時衍的場景，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高鐵到站時，已是傍晚。蘇晚走出車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陸時衍。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手里拿著一盞兔子燈，正朝她揮手。蘇晚快步走過去，心里的激動再也抑制不住。
“歡迎回來。”陸時衍笑著說，將兔子燈遞給她，“這個給你，和上次的那個一樣?！?/p>
蘇晚接過兔子燈，看著陸時衍溫柔的笑容，輕聲說：“我回來了。”
夕陽下，兩人并肩走在小城的街道上，兔子燈的光芒映在他們臉上，溫暖而明亮。蘇晚知道，她和陸時衍的故事，還有祖輩未完成的愛情，都將在這個南方小城，繼續(xù)書寫下去。
兔子燈的燭火在晚風(fēng)里輕輕搖曳，暖黃的光映著陸時衍的側(cè)臉，將他眼底的笑意染得格外清晰。蘇晚低頭看著手里的燈，木質(zhì)燈架被打磨得光滑，兔子耳朵上還系著細細的紅繩，和上次燈會上那盞幾乎一模一樣。
“特意重做的？”她指尖碰了碰燈壁，聲音里帶著笑意。
“上次那盞被雨水泡壞了，”陸時衍撓了撓頭，耳尖有些泛紅，“想著你回來能用上，就找老木匠學(xué)了手藝，做了這盞。”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比上次那個結(jié)實，不怕雨淋?！?/p>
蘇晚心里一暖，抬頭時正好撞進他的目光里。暮色漸濃，街道兩旁的燈籠次第亮起，昏黃的光線下，他的眼神比初見時柔和了許多，像浸在溫水里的墨，溫溫潤潤的。她忽然想起在北京的那些日子，每次收到他的郵件，看到那些工整的字跡，心里都會泛起一陣踏實的暖意。
兩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沒什么刻意的話題，卻并不覺得尷尬。路過一家糖水鋪時，陸時衍停下腳步：“要不要嘗嘗？這家的紅豆沙是手工熬的，你爺爺以前常來?！?/p>
糖水鋪是老式的門面，木質(zhì)柜臺后擺著幾口大瓦罐，熱氣裊裊。老板看到陸時衍，笑著打招呼：“時衍，好久沒來了，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