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笑我出身微賤，罵我心狠手辣，卻忘了我從地獄爬出時，
早已磨碎了人性——我曾是農(nóng)戶家的賤婢，酗酒的父親、懦弱的母親、啼哭的弟弟，
都是我日夜想要碾碎的噩夢。那年我十歲，親手賣掉了弟弟，引誘父親打斷了母親的腿。
后來我頂替了病逝的郡王府旁支小姐，踏著鮮血爬上高位，成了長公主眼前最鋒利的一把刀。
長公主挑眉問我：“你憑什么做我的養(yǎng)女？”我伏在她腳邊，
聲音卻冷如寒鐵：“憑我愿做您最忠心的惡犬，您指誰，我殺誰。
”后來——所謂男主倒在我門前演戲求憐，我一劍刺穿他的肩胛。丫鬟竟敢救他？
我輕笑：“你喜歡？那賞你了?！彼鄣兹计瘃斎说墓猓瑢⑺先氚凳覝S為禁臠，
從此成為我麾下最瘋的一條狗。白蓮花女主用劣局陷害我？我反手聯(lián)合女配與男配，
將她囚入地牢。待天道疏忽之際，我親手割斷了她的喉嚨。身份敗露？
那對農(nóng)戶爹娘跪殿指控我殺女頂替、弒親賣弟？長公主輕撫我的發(fā)，
笑聲蕩滿金殿：“本宮養(yǎng)的小狗，輪得到你們指責(zé)？”她一句反水，全場寂然。“怕什么？
”她捧起我的臉，眼底藏著深不見底的執(zhí)念：“我既認(rèn)了你，你就是我唯一的狗。
”而我最終鳳冠霞帔，嫁給了曾與我聯(lián)手弒神的男配，踏著白骨坐上至尊之位。軟肋？
我早剁了。唯一讓我低頭的，
只有當(dāng)年賜我新生的長公主1 惡犬投名狀雪粒子砸在長公主府硃紅的大門上，悉索作響，
像是冤魂擠在門外低語。我跪在門內(nèi)，漢白玉的石階冰透骨髓，
卻比不上心里那口凍了十年的寒窖。府里絲竹聲漫出來，裹挾著暖香和笑語，一陣陣，
撩動著這京畿最深重的夜。它們滑過我的皮膚，卻滲不進(jìn)去。里面是暖的，香的，活的。
外面是我，跪在將化未化的殘雪里，一身粗麻孝衣——頂替的那位短命小姐正好病逝，
給了我披麻戴孝、跪求收容的由頭。腳邊，粗布包裹著一顆圓滾滾的東西，
滲出的暗紅染臟了白玉階。這是我的投名狀。
郡王府旁支那個總愛用馬鞭抽我、罵我“賤婢眼神骯臟”的嫡子。半個時辰前，
他還在暗巷里試圖撕我的衣服，說要將我這“投靠的窮親戚”徹底變成他的玩意兒。現(xiàn)在，
他的頭就在布里，眼睛大概還瞪著，殘留著驚駭與不信。府門終于開了條縫。
一名青衣侍女垂著眼出來，聲音沒什么起伏：“殿下問你，憑什么？
”風(fēng)刮過我裂開滲血的口子，我伏下身，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聲音劈過寒風(fēng)，
竟穩(wěn)得自己也陌生：“憑我愿做殿下最忠心的惡犬，殿下指誰，我殺誰?！崩锩骒o了一瞬。
隨后是一聲極輕的笑，像玉器輕輕一碰?！皫нM(jìn)來?！遍L公主斜倚在暖榻上，宮裙逶迤，
墨發(fā)松松綰著。她手里攏著個鎏金手爐，眼神像浸了月色的刀鋒，慢條斯理地在我身上刮過，
從滴水的發(fā)梢到凍僵的指尖，最后落在那顆人頭上?！暗故菞l利索的狗。”她挑眉，
那點興味浮在表面，底下深不見底，“剁了喂后園的錦鯉?！笔膛疅o聲地將包裹提走。
她朝我勾勾指。我膝行過去，殘留的雪水在光滑如鏡的地板上拖出暗痕。
冰涼的、涂著蔻丹的指尖抬起我的下巴。她仔細(xì)端詳我的臉，像鑒賞一把新得的匕首。
“眼神不錯，”她笑了，紅唇彎起驚心動魄的弧度，“全是恨，一點人氣兒都沒有。
本宮喜歡。”她甩開手，拿過侍女遞上的雪白絲帕，細(xì)細(xì)擦過剛才碰過我的手指。
“從今日起，你就是婉寧郡主。病故的那個，已經(jīng)埋了?！薄爸x殿下賜名?！蔽抑匦路氯?。
“不是殿下，”她聲音懶洋洋的，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壓力，“是母親?！焙眍^猛地一哽。
那個稱呼銹死在心底十年，帶著血腥和母親被打斷腿時的慘嚎。我額角青筋一跳，
重重將頭磕下去：“謝……母親?！彼凉M意地笑了。“乖。既認(rèn)了你，便是本宮的人。記著，
你的爪牙再利，也是本宮磨的。你的獠牙再尖，也只能咬本宮指定的獵物?！薄笆?。
”“滾下去吧。收拾干凈，別污了本宮的地?！蔽移鹕?，垂首倒退著離開。轉(zhuǎn)身時，
眼角余光瞥見她倚回軟枕，閉著眼，唇角還噙著那點莫測的笑意，輕輕哼著未盡的曲調(diào)。
那曲調(diào)，莫名耳熟，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記憶最污濁的泥潭——是了，那年冬天，
父親酗醉后拖著母親毆打時，窗外飄來的，似乎是這調(diào)子…怎會？
將我引去廂房的侍女名叫挽翠，她沉默地給我備好熱水和衣裳。
脫下那身浸透寒氣與血腥的孝衣，我將自己埋進(jìn)滾燙的水里，皮膚刺痛，卻感覺不到暖意。
scrub洗身體，每一寸皮肉底下，都藏著洗不掉的污穢。水汽氤氳里，
仿佛又看見弟弟被牙婆拉走時哭喊的臉，看見母親拖著斷腿爬向我的絕望，
親酗酒溺斃在陰溝后腫脹發(fā)白的尸體……看見我親手點燃的、那個破敗農(nóng)戶之家沖天的火光。
我把人性磨碎了，和著血咽下去，才從地獄里爬出來。如今，
我終于爬進(jìn)了另一座更華貴、也更險惡的地獄。長公主給的名字，蘇婉寧。她要我婉順安寧。
2 毒酒試忠誠我只會用它，掀起更大的腥風(fēng)血雨。長公主的“惡犬”不止我一條。
府里還有幾位同樣被她“認(rèn)下”的男女，有的是沒落世家子，有的是罪臣之后，
各有各的用處，也各有各的心思。我的突然空降，礙了不少人的眼。明槍暗箭，試探刁難，
從未斷過。一杯毒酒遞到我面前，奉酒的那位“兄長”笑容溫煦：“婉寧妹妹入府，
為兄聊表心意?！蔽铱粗谢蝿拥臐i漪，接過，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喉嚨到胃腑瞬間灼痛。他臉色微變。我抹去唇角殘液，聲音平穩(wěn)：“多謝兄長賜酒。
味道特別?！倍舅幱谖遥缭谝淮未伪还嗨幵嚩?、掙扎求存時就有了抗性。這點料，
還不夠看。他強(qiáng)笑著退開。長公主高坐主位，仿佛沒看見這下作的交鋒，
只唇角那點笑意深了些。她需要我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我這條惡犬，
比別的更兇、更狠、更有用。機(jī)會很快來了。漕運一案，牽扯甚廣。對方派來說客，
是京中有名的翩翩公子，鎮(zhèn)北侯世子，林皓。生得一副好皮囊，眼含桃花，
看條狗都顯得深情。他不在長公主要鏟除的名單上，甚至名單上是他政敵。他卻找上了我。
在下朝的必經(jīng)之路上，他攔下我的馬車。細(xì)雨蒙蒙，他衣衫半濕，眼底泛紅，捧著一支玉簪，
聲音啞得恰到好處：“婉寧郡主，在下傾慕已久，自知唐突，然情難自禁……求郡主垂憐，
哪怕只在公主面前為在下美言半句……”演技拙劣，目的明顯。他想通過我，
搭上長公主的線，或是套取消息。我掀開車簾，雨水順著簾子滴落?？粗硌荩?/p>
心里只覺得可笑。這副搖尾乞憐的模樣，比我當(dāng)年還不如?！懊姥裕俊蔽逸p聲問，
語氣甚至算得上溫和。他眼底迅速掠過一絲得色，以為我上了鉤。我接過他手中的玉簪。
很通透的翠色，價值不菲。然后，手腕猛地一沉！玉簪尖利的尾部狠狠刺入他左肩！
并非致命處，但足夠深，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他月白的衣袍。他猝不及防，慘叫一聲，
踉蹌后退，難以置信地瞪著我，臉上的深情面具碎裂，只剩驚怒和恐懼?！按箲z？
”我跳下馬車，一步步逼近，雨水打濕我的鬢發(fā)，順著臉頰滑落，“世子這戲，
唱得還不如南風(fēng)館的小倌?！薄澳恪氵@毒婦！”“毒？”我輕笑，猛地抽出玉簪，
帶出一串血珠。他痛得幾乎跪倒?！斑@才叫毒?！备T內(nèi)，
一個負(fù)責(zé)灑掃的小丫鬟嚇得失手打翻了水盆，水花四濺。她臉色慘白，看看我，
又看看血流如注的林皓，竟生出一點可笑的憐憫，下意識想上前攙扶。我目光掃過去。
她渾身一僵，釘在原地?！澳阆矚g他？”我歪頭問，聲音輕柔得像情人低語。丫鬟瘋狂搖頭，
嚇得語無倫次：“不…不敢…奴婢沒有…”我走過去，用染血的玉簪抬起她的下巴，
冰涼的血液沾濕她的皮膚。她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你喜歡，”我替她下了結(jié)論，
語氣驟然轉(zhuǎn)冷，“那賞你了。拖下去，別臟了門口的地?！眱擅绦l(wèi)上前。
丫鬟眼底最初是駭然，隨即，某種奇異的光彩猛地炸開，瘋狂而扭曲。她竟不再看我，
而是死死盯住痛苦蜷縮的林皓，像是餓狼看到了血肉。“是！謝郡主賞！”她聲音尖利，
甚至帶上了一絲狂喜。她主動和侍衛(wèi)一起，粗暴地拖起慘叫咒罵的林皓，
朝著府邸最偏僻的角落走去，那條通往廢棄暗室的路。我扔了玉簪，轉(zhuǎn)身上車。后來，
聽說那丫鬟成了看守林皓最盡心的一條狗，用盡手段將他鎖在暗無天日的禁臠之地。而她，
也因為這份“功勞”，和那股子瘋勁，漸漸成了我麾下最得用的一條瘋狗。長公主得知后，
只是懶懶一笑，賞了我一盒新進(jìn)的東珠。“狗崽子倒是會挑玩具。
”3 白蓮陷泥沼漕運案子按計劃推進(jìn)，林皓的政敵被順利鏟除。他的家族試圖要人，
被長公主一句“世子自愿在本宮府中做客鉆研佛法”擋了回去，再無下文。
府中原本那些暗地里的手腳，瞬間少了許多?？次业难凵瘢瑥募刀什恍?，變成了清晰的恐懼。
只有長公主，看我的目光越發(fā)莫測，有時帶著審視，有時，又像透過我在看別的什么。
直到賞花宴上，那位以清純?nèi)崛踔Q的太傅千金，白夢蕊，失足落水，
被“恰好”路過的我派人救起。她裹著毯子瑟瑟發(fā)抖，淚眼婆娑地看著我，
字字泣血：“婉寧郡主…為何推我？
我不過…不過是不慎撞見你與外人私相授受……”她指控我與人私通，
并出示了“贓物”——一枚男子的玉佩。那玉佩，
是我手下一名被買通的女侍趁我不備偷放的，而與她聯(lián)手布這個局的，
還有一位對長公主抱有野心的郡王，以及一個嫉妒我得寵的男寵。人證物證看似俱全。
席間嘩然。長公主端坐主位，慢條斯理地?fù)苤枘燮ざ嘉刺б幌?。我跪下?/p>
聲音清晰：“母親明鑒，女兒未曾?！薄摆E物在此，你還敢狡辯！”那男寵尖聲道。
我看向他，忽然笑了：“李公子這般急切，莫非是這玉佩的原主？
”他臉色一變：“你胡說什么！”我不再理他，轉(zhuǎn)向白夢蕊，
聲音溫和得詭異：“白小姐落水受驚，胡言亂語了。看來是水鬼纏身，需得好好驅(qū)邪。
”我看向席間一位一直沉默的郡王，他和太傅政見不合已久，
又看向長公主麾下另一位以手段酷烈聞名的男配，蕭銳。交換了一個眼神足矣。敵人的敵人，
便是暫時的盟友。更何況，長公主需要一把更快的刀切開太傅一黨的勢力，
而這位郡王和蕭銳，就是最好的刀。宴席不歡而散。當(dāng)夜，白夢蕊便在回家途中“失蹤”了。
三日后，在地牢深處，我見到了她。渾身骯臟，沒了那副楚楚動人的姿態(tài)，
只會縮在角落嗚咽。我蹲下身，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白蓮花？”我輕笑，
“爛在地里的淤泥里，才最合適你?！彼酌涂s，絕望地掙扎。我抽出匕首，
冰涼的刃貼在她顫抖的喉嚨上。守在外面的郡王的心腹和蕭銳的下屬背對著我們，
仿佛什么都沒聽見。“下輩子，”我貼在她耳邊，輕聲道，“別惹不該惹的人。
”刀鋒精準(zhǔn)地劃過。溫?zé)岬难獮R上我的臉頰。她眼底的光彩徹底熄滅。我起身，擦拭匕首。
地牢陰冷的風(fēng)吹過，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天道？若真有天道，我早該被劈死千百回了。
它疏忽一次，我便抓住一次機(jī)會，送它的寵兒歸西?？ね鹾褪掍J如愿以償，
瓜分了太傅倒臺后的利益。長公主對我這番處理，只評價了兩個字：“尚可。
”她似乎從不擔(dān)心我羽翼豐滿，會反噬其身。直到那對早該爛在泥里的農(nóng)戶爹娘，
出現(xiàn)在金殿之外，敲響了登聞鼓。他們被人秘密帶入京城，精心打扮，
卻掩不住那股子窮酸和畏縮。跪在御前，哭天搶地，指控當(dāng)朝婉寧郡主，
實是他們十年前被拐賣的女兒，殺女頂替，弒親賣弟，罪大惡極！滿朝震驚。
龍椅上的皇帝面色陰沉。無數(shù)道目光射向我，探究的，鄙夷的，幸災(zāi)樂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