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業(yè)的火苗，被雍和宮那一撞徹底點燃了。蘇曉曉的602，瞬間變成了“佛系科技”的草臺班子指揮部，彌漫著外賣味、咖啡因和“暴富”的狂熱氣息。
我的601則淪為技術攻堅的黑暗堡壘，鍵盤聲噼啪作響，屏幕上滾動的代碼如同天書。蘇曉曉拖著剛痊愈的腳，每天像只勤勞（且聒噪）的小蜜蜂，抱著她的筆記本在兩間屋子之間來回穿梭。
“陳默！你看這個UI配色！‘禪意灰’配‘錦鯉金’！夠不夠佛系？夠不夠招財？” 她興奮地把屏幕懟到我眼前。
我正被一個詭異的數(shù)據(jù)庫bug搞得頭禿，眼皮都沒抬：“灰得像水泥，金得像暴發(fā)戶。丑拒。用‘遠山黛’配‘琉璃黃’，飽和度調低30%?！?/p>
“哦…” 她蔫了，抱著筆記本嘀嘀咕咕地回去改，“直男審美…水泥怎么了…多穩(wěn)重…”
“陳默！用戶協(xié)議和隱私條款！快幫我看看！這法律條文看得我眼暈！會不會有坑?。俊?她哭喪著臉，抱著一疊打印稿過來。
我掃了幾眼，用紅筆圈出幾個地方：“這里，模糊，改明確。這里，霸王條款，刪。這里，‘最終解釋權歸本平臺所有’？你想被消協(xié)約談？改成‘在法律框架內協(xié)商解決’。”
“哦哦！明白！陳老板英明！” 她如獲至寶，屁顛屁顛跑了。
“陳默！救命！‘每日一簽’的文案庫快枯竭了！‘宜靜坐’‘宜發(fā)呆’‘忌吵架’…翻來覆去就這幾句！用戶會罵我們敷衍的！” 她抓狂地撓著頭發(fā)。
我停下敲代碼的手，揉了揉發(fā)酸的眼角：“去扒各大寺廟官網(wǎng)的‘法語開示’，找那些通俗易懂、帶點人生小哲理的句子。再不行，去豆瓣‘佛系青年’小組偷…借鑒點金句。記住，要‘佛’，但別‘喪’?！?/p>
“得令！這就去‘借鑒’！” 她眼睛一亮，風風火火地沖回602，身后仿佛帶著“為文案赴湯蹈火”的bgm。
最頭疼的是融資。蘇曉曉憑借她三寸不爛之舌（以及那份被我大刀闊斧修改后終于能看的商業(yè)計劃書），還真約到了幾個天使投資人。每次見完面回來，她都像打了雞血又像霜打的茄子。
“那個王總！一聽‘玄學’就直搖頭，說什么‘封建糟粕’‘政策風險大’！氣死我了！他懂不懂年輕人的痛點?。 ?她氣得在客廳里轉圈，元寶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
“李姐倒是有興趣，但她只想投錢做‘高端命理咨詢’，嫌我們太‘low’，不夠‘垂直’！我們是社交！社交！不是算命攤子！” 她憤憤地咬了一口蘋果，仿佛在啃投資人的骨頭。
“今天這個張總最離譜！” 她癱在我的沙發(fā)上（現(xiàn)在她蹭沙發(fā)蹭得理直氣壯），有氣無力，“他問我們APP能不能幫他算算下一支股票是漲是跌！我說我們是社交平臺不是大仙！他居然說‘那有什么意思’！??！我要瘋了！”
我給她倒了杯水：“正常。天使輪，十個里面九個半是奇葩。剩下半個可能腦子進水了?！?/p>
她接過水，咕咚咕咚灌下去，眼神突然賊兮兮地亮起來，湊近我：“陳默…你說…我們要不要去雍和宮…再拜拜？求佛祖保佑我們拉到投資？順便…給我們的‘許愿池’功能…開個光？”
我：“……”
佛祖的業(yè)務范圍是不是太廣了點？
草臺班子的日子雞飛狗跳，但神奇的是，那個名為“隨緣吧”的APP，居然真的在無數(shù)個外賣宵夜和咖啡因的催化下，磕磕絆絆地誕生了。
上線那天，我和蘇曉曉擠在我的電腦前，死死盯著后臺那可憐兮兮的用戶注冊曲線。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曲線像條死魚，一動不動。
蘇曉曉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嘴里念念有詞：“佛祖保佑…財神顯靈…錦鯉附體…信女愿用張偉十年單身換我們APP爆火…”
我：“……張偉知道你這么虔誠嗎？”
就在我倆快要被焦慮淹沒的時候，曲線，極其微弱地，向上蹦跶了一下！
一個用戶！兩個用戶！五個用戶！
后臺開始有用戶發(fā)布了第一個愿望：【求明天面試順利！信男愿吃素一周！】 緊接著，有人“結緣”點了贊。
然后，【求搶到周杰倫演唱會門票！】【求樓下奶茶店買一送一！】【求不禿頭！】…各種或正經(jīng)或搞笑的愿望開始冒泡。
“每日一簽”功能下，也有人曬出了自己的簽文：【宜摸魚，忌加班】、【今日能量：★★☆☆☆，建議多喝熱水】…下面一片“哈哈哈哈哈”和“準哭了”的回復。
雖然人數(shù)還少得可憐，但社區(qū)，真的活起來了！
“啊啊啊??！活了！活了！陳默！你看！有人用了！有人發(fā)愿望了！” 蘇曉曉激動地抓住我的胳膊，又蹦又跳，完全忘了腳傷剛好的事。
我被她晃得頭暈，但看著屏幕上那些跳動的、鮮活的互動數(shù)據(jù)，看著那個簡陋卻充滿生氣的“小世界”，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混合著熬夜加班的疲憊，猛地沖了上來。
好像…真的搞成了點東西？
雖然還很小，很弱。
“別高興太早?！?我強行壓下嘴角的笑意，板著臉，“用戶基數(shù)太小，留存率、日活才是關鍵。服務器壓力測試做了嗎？防刷機制完善了嗎？內容審核團隊呢？就咱倆，看得過來嗎？”
“知道啦知道啦！陳扒皮！掃興鬼！” 蘇曉曉松開我的胳膊，不滿地嘟囔，但臉上的興奮藏不住，“我去盯著后臺！看看有沒有bug！你去煮個泡面慶祝一下！加根火腿腸！我請！不記賬！”
她像只快樂的小鳥，飛回了她的602。
我看著她雀躍的背影，又看了看屏幕上那個小小的、名為“隨緣吧”的APP圖標——一個線條簡潔、雙手合十的小人，頭頂還冒著一縷象征“愿望”的輕煙（蘇曉曉的杰作）。
行吧。
泡面加火腿腸。
這慶祝方式，很“佛系”，也很“蘇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