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的氣氛，仿佛凝固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三弟！快！快給陳先生賠罪，坐下！”劉備見狀，連忙起身打圓場，他既怕張飛的犟脾氣上來真的動手，又怕傷了陳默的心。
張飛被陳默那番話說得已是理屈詞窮，胸中一口氣憋著，上不來也下不去。但他面子上還是掛不住，梗著脖子，甕聲甕氣地嘟囔道：“俺……俺就是覺得，大丈夫在世，當(dāng)憑手里的本事說話！耍嘴皮子……算什么英雄好漢！”
他這是在找最后的臺階下，想把話題拉回到他最擅長的武力領(lǐng)域。
然而，陳默顯然不打算就這么放過他。
“哦？”陳默抓住了他的話頭，臉上的笑容不變，但眼神卻多了一絲深意，“三將軍的意思是，謀略，終究不如勇武重要？”
“那是自然！”張飛想也不想地回答。
“好?！标惸c(diǎn)點(diǎn)頭，語氣忽然變得平淡，卻像一把精準(zhǔn)的手術(shù)刀，切向了張飛內(nèi)心最深、最痛的傷疤。
“那我再問三將軍一件事。當(dāng)年，主公信任你，將徐州闔城家眷托付于你。結(jié)果，你卻因?yàn)榫坪蠛ㄋ?，被那呂布小兒輕易奪了城池，此事，可有？”
此言一出，整個大堂的溫度仿佛又降了幾分。
如果說剛才的爭論還只是關(guān)于理念，那么現(xiàn)在，就是赤裸裸地揭人瘡疤了！
張飛那張剛剛才有些消退的紫紅色臉膛，瞬間“刷”的一下，血色全無，變得慘白。他的身體劇烈地一抖，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羞愧、懊惱與痛苦。
這是他一生的污點(diǎn)，是他心中永遠(yuǎn)的痛！每一次午夜夢回，想起大哥在城外奔波，嫂嫂們卻因自己而陷于敵手，他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刀！
劉備的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端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關(guān)羽那剛剛舒展開的眉頭，也再次鎖緊，眼神復(fù)雜地看了一眼陳默。
這小子，下手太狠了！
就在張飛羞憤欲絕，幾乎要爆發(fā)的時(shí)候，陳默的語氣卻陡然一轉(zhuǎn)，變得語重心長，沒有絲毫的嘲諷與指責(zé)，反而帶著一種分析與開導(dǎo)的意味。
“三將軍，你先別急著動怒。你可知，你為何會丟了徐州？”
張飛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是俺……是俺該死，喝多了酒……”
“不。”陳默搖了搖頭，“喝酒只是表象，根子不在于此。根子在于，你用錯了你的‘勇’，也完全忽視了‘謀’?！?/p>
他看著一臉茫然的張飛，開始為他剖析。
“守城，尤其是在當(dāng)時(shí)那種復(fù)雜的情況下守徐州，首要的不是你的武藝有多高強(qiáng)，能不能在陣前斬了呂布。首要的，是‘謀’！”
“何為謀？對內(nèi)，安撫城中大戶，比如糜家，讓他們安心，共同守城，這是謀；對外，防范呂布的奸計(jì)，察覺曹豹等人的異心，這是謀；對己，克制自己的脾性，知道什么時(shí)候該喝酒，什么時(shí)候不該喝酒，這更是謀！”
“主公交給你的任務(wù)，是守住一座城，而不是打一場仗！守城需要的是謹(jǐn)慎、是權(quán)衡、是滴水不漏的防范。而你，卻只想著憑自己的勇武，誰來就跟他拼命。三將軍，你勇則勇矣，卻在需要用謀略的地方，濫用了你的匹夫之勇，所以才給了呂布可乘之機(jī)，丟了徐州，讓主公半生基業(yè)毀于一旦，讓兩位嫂嫂都身陷險(xiǎn)地！”
陳默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堂里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張飛的心上。
但這一次，這針扎的不是傷口，而是膿包。雖然疼，卻是在為他治病。
他將張飛最大的失敗，從“喝酒誤事”這個恥辱性的個人錯誤，上升到了“勇與謀”的戰(zhàn)略層面進(jìn)行分析。這等于告訴張飛，你不是人品不行，而是方法論出了問題。
這番話，字字誅心，卻又入情入理，充滿了讓人無法辯駁的說服力。
張飛徹底沒了脾氣。
他低著頭，魁梧的身軀微微顫抖，不是因?yàn)閼嵟?，而是因?yàn)樾盐颉?/p>
是啊……大哥讓他守城，他卻總想著出去跟呂布大戰(zhàn)三百回合。曹豹屢次三番地挑釁，他想的也是一刀砍了了事，而不是思考其背后的陰謀。他把守城當(dāng)成了守營寨，把復(fù)雜的政治局面當(dāng)成了簡單的單挑。
原來，自己錯得如此離譜。
陳默看著他，最后用一句話做出了總結(jié)，聲音溫和卻充滿了力量。
“勇，是力量；謀，是使用力量的方法。光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卻不知道如何正確地使用它，有時(shí)候，非但不能成事，反而會成為一場禍端?！?/p>
“三將軍，你現(xiàn)在還覺得，謀，不重要嗎？”
“撲通！”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張飛高大的身軀，竟然對著陳默，單膝跪了下去！
他雙手抱拳，將頭深深地埋下，甕聲甕氣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沙啞和由衷的敬服。
“先生……俺老張……是個粗人！俺……服了！心服口服！”
他抬起頭，眼中已無半分怒意，只有清澈的愧疚與敬佩。
“剛才，是俺老張混賬，多有得罪，先生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俺一般見識！這杯酒，俺自罰！”
說罷，他抓起桌上的酒壇，也不用碗，直接對著嘴，“咕嘟咕嘟”就灌下去了大半。
這一跪，一罰，代表著性如烈火的張翼德，被徹底折服。
【叮！S級抬杠任務(wù)完成！宿主言語如刀，直擊要害，又以德服人，令萬人敵心悅誠服！杠精值+10000！】
【額外獎勵發(fā)放：高級釀酒技術(shù)——九醞春酒法！】
【備注：此法乃曹操重金求得之秘方，所釀之酒醇厚甘美，遠(yuǎn)勝當(dāng)世凡品。宿主可憑此進(jìn)一步掌控經(jīng)濟(jì)命脈，或犒賞三軍，收攏人心?！?/p>
陳默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連忙上前扶起張飛：“三將軍言重了！快快請起！你我今后皆是同殿為臣，當(dāng)同心協(xié)力，共輔主公！”
“對對對！同心協(xié)力！”劉備見狀，喜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一手拉著陳默，一手拉著張飛，大笑道：“我得先生，如魚得水！我有二弟三弟，如虎添翼！今夜，大家不醉不歸！”
張飛的主動認(rèn)錯，讓陳默的地位徹底穩(wěn)固。連最魯莽、最重兄弟情義的張飛都心服口服，其他人，更是不敢有半分異議。宴會的氣氛，重新變得比之前還要熱烈百倍。
大堂的角落里，諸葛亮端著酒杯，默默地看著被眾人如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的陳默，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太可怕了……
這個男人，不僅能拿出匪夷所思的“奇物”，更有如此犀利、如此洞察人心的言辭和手腕！三言兩語，就將一頭即將暴走的猛虎，馴成了一只溫順的綿羊。這種對人心的把控能力……
諸葛亮第一次，感覺到了真正的威脅。那是一種，自己的智慧和驕傲，在對方面前，可能會被碾壓的恐懼。他手中的羽扇，無力地垂下，扇面上的羽毛，在燈火下顯得有些黯淡。
宴會散去，夜已深。
在關(guān)羽的營帳內(nèi)，這位威震華夏的絕世名將，并沒有睡。他獨(dú)自一人，坐在燭火下，用一塊上好的綢布，一遍又一遍，極其緩慢地擦拭著他那柄青龍偃月刀。
冰冷的刀鋒，映著燭光，也映出他那雙深邃如古井的丹鳳眼。
他沒有想張飛的魯莽，也沒有想陳默的驚才絕艷。
他在想，如果……如果當(dāng)年在徐州，有陳默在，大哥的身邊，有這樣一個“謀主”在，那段顛沛流離的歲月，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
刀鋒上，寒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