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山路,比女人的心事還難走。
高景然跟在李石頭身后,腳下踩著厚厚的腐葉,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他已經(jīng)將特種兵的潛行技巧發(fā)揮到了極致,整個人仿佛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但他還是不得不佩服走在最前面的李石頭。
這個沉默寡言的神槍手,就像一頭在山林里生活了一輩子的老狼。
他甚至不用高景然給他的夜視望遠鏡,僅憑耳朵和對風(fēng)向的判斷,就能準確地避開腳下的枯枝和碎石。
他帶領(lǐng)的摸哨隊,十個人,像十道影子,無聲無息地在林間穿梭。
王猛帶著大部隊,遠遠地吊在后面五百米外。高景然回頭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一片漆黑,連個鬼影都瞧不見。
這個粗中有細的排長,在執(zhí)行命令這方面,確實沒得說。
“營長,快到了?!崩钍^忽然停下腳步,壓低聲音,指了指前方。
高景然舉起夜視望遠鏡。
綠色的視野中,前方山坳的輪廓清晰可見。山口的位置,果然用沙袋和木頭搭了兩個機槍工事,黑洞洞的槍口像兩只窺探的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唯一的通道。工事后面,隱約能看到幾頂帳篷。
“跟地圖上一樣,雙崗哨,一明一暗。”李石頭輕聲分析,“明哨在工事里,兩個人。暗哨……應(yīng)該在那邊的樹上?!彼赶蛏娇趥?cè)面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
高景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通過望遠鏡的微光放大功能,果然在樹冠的陰影里,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好家伙,這觀察力,簡直就是人肉雷達。
“能解決嗎?”高景然問。
“能?!崩钍^的回答只有一個字,卻充滿了自信。
他對自己挑選的幾個弟兄做了幾個簡單的手勢。
兩個戰(zhàn)士會意,摘下背后的步槍,端起了高景然給他們的軍用匕首,貓著腰,像兩只貍貓,一左一右,分別朝著兩個目標摸了過去。
高景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可不是演習(xí)。任何一點失誤,比如踩到一根樹枝,或者匕首沒能一擊斃命,讓對方喊出一聲,整個計劃就全盤皆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黑暗中,除了風(fēng)聲和蟲鳴,什么也聽不見。高景然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怦怦”的跳動聲。
突然,李石頭放在望遠鏡上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高景然立刻舉起望遠鏡。
視野中,左邊那個摸向樹上暗哨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攀上了樹干,像一條蟒蛇,纏繞到了那個暗哨的身后。
寒光一閃,戰(zhàn)士的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對方的嘴。整個過程,連樹葉都沒有多晃動幾下。
而另一邊,負責(zé)解決機槍工事的戰(zhàn)士,也成功潛入到了沙袋后面。
他沒有貿(mào)然動手,而是耐心地等待著。
工事里的兩個哨兵似乎有些犯困,其中一個打了個哈欠,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恰好背對著他的同伴。
就是現(xiàn)在!
潛伏的戰(zhàn)士如獵豹般暴起,一個箭步上前,從后面勒住那名哨兵的脖子,匕首精準地從肋下刺入。
那哨兵連哼都沒哼一聲,身體就軟了下去。
而另一名哨兵剛剛轉(zhuǎn)過頭,還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戰(zhàn)士的匕首已經(jīng)劃破了他的喉嚨。
干凈利落。
高景然長出了一口氣。成了!
李石頭對著后面打了個安全的手勢,然后帶著剩下的人,迅速接管了機槍陣地。高景然和王猛也立刻帶隊跟了上來。
“娘的,石頭這手活兒,絕了!”王猛湊到高景然身邊,壓低了聲音,滿臉的佩服,“營長,你從哪兒淘換來這寶貝的?這簡直就是天生的偵察兵!”
“少廢話,干正事?!备呔叭粵]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檢查了一下機槍,是兩挺嶄新的捷克式,旁邊還放著四個滿滿的彈匣。
高景然毫不客氣,直接心念一動,將其中一挺和兩個彈匣收進了空間。這玩意兒可是寶貝,不能留給敵人。
“營長,不對勁?!崩钍^忽然走了過來,眉頭緊鎖。
“怎么了?”
“太順利了?!崩钍^指著山坳深處,“這軍火庫,是重地。按理說,除了山口的哨卡,里面應(yīng)該還有巡邏隊??晌覀兠竭@里,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p>
高景然心里也是一沉。
事出反常必有妖。桂軍雖然戰(zhàn)斗力參差不齊,但白崇禧治軍極嚴,看守軍火庫這種地方,不可能這么松懈。
“走,進去看看?!备呔叭划?dāng)機立斷,“所有人,子彈上膛,隨時準備戰(zhàn)斗。記住,一有不對,立刻撤退,不要戀戰(zhàn)?!?/p>
“是!”
隊伍小心翼翼地順著山路往里走。山坳里一片死寂,只有幾座巨大的倉庫,像趴窩的巨獸,靜靜地矗立在月光下。
倉庫的門都用大鎖鎖著,上面貼著封條。
“真他娘的奇怪?!蓖趺鸵哺杏X不對味了,“這哪是軍火庫,倒像個沒人要的亂葬崗。”
高景然沒有說話,他走到最大的一座倉庫門前。這把大鎖,是德制的,異常堅固。他從空間里取出一把小號的液壓剪,遞給王猛。
“把這個弄開,動靜小點?!?/p>
王猛接過那個造型奇特的“大鉗子”,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營長拿出來的東西,肯定好用。
他學(xué)著高景然的樣子,將液壓剪的口對準鎖梁,用力一壓。
只聽“咔噠”一聲輕響,比手指掰斷一根樹枝的聲音大不了多少,那把臉盆大的鎖頭,應(yīng)聲而斷。
王猛的眼睛都直了,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液壓剪,又看了看高景然,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把那句“營長你還有多少寶貝”給咽了回去。
倉庫的門被緩緩?fù)崎_一道縫隙。
一股濃烈的槍油和硝煙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
高景然透過門縫向里望去,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一排排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木箱。木箱上,印著德文和熟悉的“中正”二字。
是軍火!真的是軍火!
戰(zhàn)士們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進去!”高景然一揮手。
李石頭帶著兩個人,像貓一樣閃身而入,迅速檢查倉庫內(nèi)的安全。
“安全!”李石頭的聲音從倉庫里傳來。
高景然和王猛立刻帶人涌了進去。當(dāng)他們看清倉庫里的景象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哪里是一個連隊看守的軍火庫?
這簡直就是一個師的裝備儲備量!
一箱箱的7.92毫米毛瑟步槍彈,堆得像小山一樣。一排排嶄新的捷克式輕機槍,槍身上的油都還沒擦干凈。
墻角,還碼放著幾十門82毫米迫擊炮,炮彈箱更是堆積如山。
“娘嘞……這是把白崇禧的老窩給捅了??!”王猛激動得聲音都在發(fā)抖,他撲到一個木箱上,用刺刀撬開,里面全是黃澄澄的子彈,他抓起一把,像撫摸情人的臉一樣,喃喃自語,“有了這些東西,我們能從廣西一路打回江西!”
高景然也心潮澎湃,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里的東西太多了,他們根本不可能全部帶走。只能挑最重要、最急需的拿。
“所有人,別愣著!優(yōu)先搬運子彈和藥品箱!還有手榴彈和迫擊炮彈!快!”高景然大聲下令。
戰(zhàn)士們?nèi)鐗舫跣?,立刻像勤勞的螞蟻一樣,開始瘋狂地搬運物資。高景然則一邊指揮,一邊瘋狂地將一箱箱的物資收進自己的英雄空間。
【當(dāng)前容量,85.2/100.0m3】
【當(dāng)前容量,91.7/100.0m3】
【當(dāng)前容量,98.9/100.0m3】
【警告!空間即將達到上限!】
快滿了!
高景然心中一緊,這100立方米,看似巨大,在這種戰(zhàn)略級的軍火庫面前,還是顯得捉襟見肘。
就在這時,倉庫最里面的陰影里,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聲音很輕,但在搬運物資的嘈雜聲中,卻像一道驚雷,讓高景然的動作瞬間停滯。
“誰?”李石頭反應(yīng)最快,手中的步槍猛地指向聲音來源。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幾十桿槍齊刷刷地指向倉庫的角落。
黑暗的角落里,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嘲諷和解脫,
“別費勁了,都是自己人……”
一個穿著紅軍軍裝,滿身血污,一條腿被簡陋的木板固定著的人,從一堆麻袋后面,慢慢地探出了頭。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干裂,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當(dāng)高景然看清那個人的臉時,他的大腦“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擊中。
那張臉,他曾在無數(shù)的歷史照片和畫像上看過。
那張堅毅、不屈,最終選擇斷腸明志的臉。
“師...師長?”高景然的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了無法控制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