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就像兩只生活在城市下水道里的老鼠，靠著我從前當(dāng)警察時學(xué)到的反偵察技巧，東躲西藏，勉強過活。
蘇九的身體恢復(fù)得很慢，鎮(zhèn)妖司的破魔彈對她的傷害遠比我想象的要大。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以一種類似冬眠的方式來恢復(fù)妖力。而我，則負責(zé)外出尋找食物和打探消息。
我不敢再輕易露面。我從一個流浪漢身上，換了一套破爛的衣服，蓄起了胡子，每天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我混跡在城市的各個角落，火車站、天橋下、垃圾場……在這些被主流社會遺忘的地方，我反而感到了一絲安全。
我很快就發(fā)現(xiàn)，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
我的照片，出現(xiàn)在了公安系統(tǒng)的內(nèi)部通緝令上。罪名是“持槍拒捕，勾結(jié)重大犯罪團伙，涉嫌危害國家安全”。這個罪名，一旦坐實，我這輩子就完了。
是凌千峰干的。
那個鎮(zhèn)妖司的執(zhí)行官，那個眼神像鷹一樣銳利的男人。他不僅在用他那套超自然的手段追捕我們，同時，也在動用他在世俗世界里的權(quán)力，將我所有的退路，一條條地斬斷。
他要讓我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
我看著張貼在派出所門口的、我自己的通緝令，心中充滿了冰冷的憤怒。我曾經(jīng)是這張通緝令的發(fā)布者，而現(xiàn)在，我卻成了上面的那個人。這種身份的錯位，讓我感到無比的荒謬和諷刺。
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我用公用電話，撥通了一個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聯(lián)系的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
“喂，誰??？”
“師父，是我。”我壓低了聲音。
電話那頭，沉默了。
他是張隊，一個已經(jīng)退休了的老刑警，也是把我從一個愣頭青帶成刑偵精英的師父。他脾氣火爆，為人固執(zhí)，卻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夠完全信任的人。
“你小子……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張隊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你到底惹了什么事？現(xiàn)在滿世界都在找你！”
“師父，我被人陷害了。事情很復(fù)雜，我……”
“別跟我說廢話！”張-隊打斷了我，“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p>
“不行，太危險了。他們可能在監(jiān)聽你的電話?！?/p>
“放屁！”張-隊罵道，“我一個退了休的老頭子，誰他媽有空監(jiān)聽我？你給我待在原地，哪兒也別去！”
電話被掛斷了。
我拿著話筒，呆立了很久，眼眶有些發(fā)熱。我知道師父的脾氣，他一旦做了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一個小時后，在一個偏僻的建筑工地上，我見到了張隊。他看起來比上次我見他時，又老了一些，頭發(fā)更白了，但那雙眼睛，依舊像刀子一樣銳利。
他二話不說，上來就給了我一拳，打得我眼冒金星。
“混賬東西！長本事了??！”他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嗎？是逃犯！是國家的敵人！”
我沒有還手，也沒有辯解，只是默默地受著。
罵了足足有十分鐘，張隊才喘著粗氣停了下來。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牛皮紙袋，扔給我。
“這里面，有五萬塊錢，還有一張假的身份證。我托老關(guān)系給你辦的。”他別過頭，不看我，“拿著錢，趕緊滾，滾得越遠越好，永遠別再回來?！?/p>
我打開紙袋，看著里面厚厚的一沓現(xiàn)金和那張陌生的身份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師父……”
“別叫我?guī)煾福∥覜]你這樣的徒弟！”張-隊吼道，但他的眼圈，卻紅了，“我不管你惹了什么人，也不管你到底冤不冤。我只知道，你是我?guī)С鰜淼谋Ｎ也荒苎郾牨牭乜粗?，就這么毀了。”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點上了一根，猛吸了一口。
“你走吧。”他擺了擺手，背對著我，“就當(dāng)，我從來沒見過你?！?/p>
我看著他那有些佝僂的、在夕陽下被拉得老長老長的背影，再也忍不住，雙膝一軟，重重地跪了下去，沖著他的背影，磕了三個響頭。
等我再抬起頭時，那個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工地的盡頭。
我拿著那個牛皮紙袋，感覺它有千斤重。這里面，不僅是錢和身份證，更是我的師父，用他一輩子的名譽和前途，為我賭上的最后一份信任。
我發(fā)誓，我絕不會辜負這份信任。凌千峰，鎮(zhèn)妖司，不管你們是人是鬼，我陳夜，一定會把真相，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