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日頭勉強爬過東山,光線卻穿不透京郊山嶺間彌漫的肅殺霧氣。山下官道岔口,
臨時設立的哨卡戒備森嚴。林家的私兵穿著混雜的皮甲,與打著巡防營旗號的官兵混雜一處,
刀出鞘,弓上弦,如臨大敵。一夜的搜捕毫無所獲,
讓帶隊的一個林家旁支子弟林莽焦躁不已,臉上橫肉緊繃,來回踱步,不時呵斥著手下。
“眼睛都他媽給老子放亮些!連只兔子都不準放過!那蕭屹抱著個孩子,能飛了不成?!
”突然,東南方向的密林深處,驚起一片飛鳥,隱約傳來幾聲短促的呼喝和金鐵交擊之聲!
“報——!”一名斥候連滾爬來,“東南三里!發(fā)現疑似目標!兄弟幾個已經咬上了!
”林莽精神一振,眼中閃過嗜血的光:“好!總算露頭了!所有人!跟我去東南方向!
其余人守死這里,一只蒼蠅也不準放過!”大隊人馬立刻躁動起來,呼喝著,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餓狼,朝著東南方向涌去。哨卡頓時空了一半。幾乎就在同時。
“噠…噠…噠…”清脆、緩慢、富有韻律的馬蹄聲,從官道的另一端,不緊不慢地傳來。
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所有的嘈雜,敲打在留守士兵的心坎上。
所有人驚疑不定地轉頭望去。薄霧彌漫的官道盡頭,一匹神駿的烏騅馬緩緩踱出。馬背上,
一個高大的身影端坐如山。玄色鐵甲破損處處,披風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本來顏色,
臉上胡茬凌亂,血痂縱橫,唯有一雙眼睛,深不見底,冷冽如萬古寒冰。他懷里,
用染血的披風緊緊裹著一個小團,只露出一點點蒼白的側臉和枯黃的頭發(fā)。他的馬鞍后,
還橫馱著一個被五花大綁、堵住了嘴的人影,看那絳紫色的蟒袍,不是掌印太監(jiān)林保又是誰?
!他就這樣,一人,一馬,一俘,抱著幼女,如同閑庭信步般,
朝著這劍拔弩張的哨卡緩緩行來?!笆挕捯??!”留守的官兵和林家私兵駭然失色,
如同見了鬼魅,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手中的兵刃顫抖著指向他,
卻無一人敢率先發(fā)出吶喊或攻擊。他不是應該在東南方向被圍追堵截嗎?!
怎么會從反方向出現?!還如此…如此平靜?!
蕭屹的目光緩緩掃過哨卡前那些驚惶失措的臉,如同在看一群土雞瓦狗。馬蹄聲未停,
依舊不緊不慢地向前?!皵r…攔住他!”一個小軍官終于反應過來,尖聲叫道,
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幾名林家死士互看一眼,發(fā)一聲喊,硬著頭皮揮刀撲上!
蕭屹看也未看他們,只是空著的左手輕輕一按馬鞍?!扮I!”“鎮(zhèn)岳”劍并未完全出鞘,
只是彈出一尺青鋒!下一刻,撲在最前面的兩名死士喉間同時爆開血花,
一聲未吭便栽倒在地。后續(xù)幾人被那凌厲無匹的劍氣一掃,竟如同撞上一堵無形氣墻,
吐血倒飛出去!烏騅馬步伐絲毫未亂,繼續(xù)前行。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剩下的士兵面無人色,握著兵器的手心全是冷汗,眼睜睜看著那匹黑色的神駒馱著那尊殺神,
一步步逼近,穿過哨卡,踏上了通往京城的那條寬闊官道。無人再敢上前一步!
蕭屹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甚至未曾多看那些士兵一眼。直到他騎著馬,
不疾不徐地越過哨卡,將那些嚇破膽的士兵甩在身后,才有一個冰冷嘶啞的聲音,
順著晨風清晰地傳回,砸進每個人的耳朵里:“告訴林貴妃?!薄氨緦④姟瓗秾O,
先行回京了?!甭曇舨淮?,卻如同驚雷,在所有人心頭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