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門口的風卷著初秋的涼意,卷起蘇清顏米白色風衣的衣角,獵獵地掃過她手背。她捏著那本紅得刺眼的結(jié)婚證,指腹反復摩挲著燙金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字樣,紙頁邊緣被攥得發(fā)皺,指尖泛白,幾乎要嵌進那層薄薄的卡紙里。
旁邊的男人身形如松,筆挺地立在風里。黑色高定西裝剪裁利落,肩線平直如刀削,腰收得極細,襯得雙腿愈發(fā)修長,袖口露出的腕表是低調(diào)的鉑金款,表盤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他是陸既辭——如今娛樂圈金字塔尖的存在,三料影帝加身,傳聞中能憑一個眼神決定藝人前途的資本巨鱷。此刻他微垂著眼,側(cè)臉線條冷硬如被精心雕琢的黑曜石,下頜線繃成一道鋒利的弧度,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像裹了層溫水,燙得人心里發(fā)慌。
他剛結(jié)束那部投資上億的國際大片拍攝,昨天才出現(xiàn)在國內(nèi)機場,路透圖里還穿著戰(zhàn)術(shù)作戰(zhàn)服,帶著硝煙與風沙的粗糲感,今天就換了一身精致西裝,站在這里,成了她法律上的丈夫。
“蘇小姐,”陸既辭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的最低音,尾音卷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喟嘆,像羽毛輕輕搔過心尖。他的目光聚焦著在她微顫的睫毛上,長而密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每一次顫動都精準地落在他心尖上,他看得專注,像在描摹一件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現(xiàn)在該叫陸太太了?!?/p>
蘇清顏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是雙極黑的眼,瞳仁深暗,像結(jié)了冰的寒潭,可潭底卻藏著翻涌的暗流。里面沒有絲毫新婚的茫然或試探,只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篤定,像獵手終于咬住了獵物的咽喉,帶著志在必得的占有欲。她忽然想起動物園里見過的黑豹,伏在草叢里時,眼底也是這樣的光——安靜,卻藏著不容逃脫的兇猛。
三天前,她經(jīng)紀人興致勃勃的沖進她的出租屋里,手里的合約幾乎要戳到她臉上:“清顏!天大的好事!陸影帝工作室找過來,說要跟你……領(lǐng)證一年!”
理由荒唐又誘人——當他一年的妻子,幫他應付家族的催婚,作為交換,陸既辭的團隊會動用關(guān)系,幫她拿下那個垂涎已久的輕奢美妝代言作為聘禮。
她當時正對著鏡子貼假睫毛,鑷子“啪嗒”掉在桌上。陸既辭是誰?是圈內(nèi)人提起時都要壓低聲音的存在,是她在頒獎禮上遠遠望見,都要屏住呼吸繞道走的前輩。他手握資本,眼神冷冽時能洞穿人心,怎么會突然要和她這個剛憑一部小成本網(wǎng)劇有起色的小花假結(jié)婚?
可昨天,她結(jié)束通告回家,剛出電梯就被幾個舉著相機的私生飯圍堵。閃光燈刺得她睜不開眼,有人伸手要扯她的頭發(fā),混亂中,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猛地將她拽進懷里。
是陸既辭。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著淡淡的硝煙感——那是他新戲里角色留下的痕跡,像剛從槍林彈雨里走來,帶著生人勿近的冷硬??森h(huán)在她腰間的手臂卻用了不容置疑的力度,將她牢牢護在懷里,他的胸膛隔著襯衫傳來溫熱的體溫,還有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在她耳側(cè),奇異地安撫了她狂跳的心。
更讓她無法拒絕的是,他當時微微側(cè)頭,薄唇擦過她的耳廓,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別怕,有我在?!?/p>
現(xiàn)在想來,那幾個私生飯出現(xiàn)的時機未免太巧了——剛好在她猶豫要不要簽合約的時候,剛好在她經(jīng)紀人說“陸影帝那邊催得緊”之后。
“陸先生,”蘇清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涌的不安,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她的聲音天生帶著點軟糯,像浸了蜜的糯米,可尾音卻悄悄繃緊,透著骨子里的韌性,“我們只是合約夫妻,一年后和平離婚,希望你能遵守約定?!?/p>
陸既辭低頭,視線掠過她泛紅的耳垂。那抹粉色從耳廓蔓延到頸側(cè),像上好的胭脂不小心暈染開,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他喉結(jié)微滾,視線一路下滑,落在她被風吹得微微敞開的領(lǐng)口,那里露出一小片細膩的肌膚,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想替她把衣領(lǐng)攏好。
他當然會遵守約定——比如,讓這場合約永遠生效。
從三年前在金蘭獎后臺,看到她穿著那雙明顯大了一碼的銀色高跟鞋,踮著腳給前輩鞠躬時,他不知為何,那根塵封**十年的情絲,被什么東西撥動了。那天她穿著淡紫色紗裙,裙擺被踩得有些臟,后腳跟磨出了血,卻依舊挺直脊背,對刁難她的導演助理禮貌問好,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軟乎乎的表象下,藏著股不肯低頭的硬氣。
這三年,他不動聲色地清理掉她身邊那些想占便宜的投資商,截胡了那個據(jù)說要潛規(guī)則才能拿到的女二號資源,甚至連她今天穿的這件米白色風衣,都是他讓人“不經(jīng)意”間送到她衣帽間的——他記得她在采訪里說過,喜歡這種不挑身材的寬松款式。
領(lǐng)證,只是第一步。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轉(zhuǎn)而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圍巾。羊絨質(zhì)地的圍巾軟乎乎的,帶著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他的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頸側(cè),觸感細膩溫軟,像碰了團棉花糖,讓他指尖猛地收緊,又怕捏碎似的,立刻松開。動作里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仿佛觸碰的是易碎的珍寶。
“好,”他應得干脆,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可眼底卻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暗芒,像獵人收網(wǎng)前的最后一瞥,“但陸太太,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該去拍張合照?畢竟……”
他頓了頓,往前傾了傾身,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他身上的雪松香鋪天蓋地涌來,混著點淡淡的煙草味,形成一種極具侵略性的氣息,將她整個人包裹住。他的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像有實質(zhì)的網(wǎng),一字一句道:“結(jié)婚證上的照片,總得像樣點,不是嗎?”
蘇清顏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挺直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道好看的弧線,唇色偏淡,此刻卻因為剛才的話語,染上了點血色。他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可抬眼時,那雙眼睛里的偏執(zhí)幾乎要溢出來,像盛著滾燙的巖漿,要將她融化。
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溫柔又危險的陷阱里。而設局的人,正站在陷阱邊緣,用那雙盛滿偏執(zhí)愛意的眼睛,牢牢地盯著她,再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