炁化則顯神，神化亦顯炁。先天之炁藏于混沌，炁動方知先天本真。肉身里魔欲暗涌，
偏有萬脈隨炁流動，待萬法降臨時，真意自會昭然。真靈可化身為形，身形亦能融歸真靈，
這本是修行中常有的玄妙。只是可惜了——此身、此魂，連同這世間經(jīng)歷、家世淵源，
這般庸常，怎配得上我屈就？妖孽畜道之流，看似無藥可救，可又未必真沒救法。
是我不敢伸手？還是你敢承我之法？亦或是天道威壓太甚：只許這道法傳得無聲無形無體，
偏不許它有聲有形有體！說到底，或許還是你不配我的法、我的道。
倒是那些妖物偶有有趣處，可惜不是你。學我之法卻毀我之道，
可知炁化顯神、神化顯炁的真意？先天之炁是根，后天之法是葉，元始大道包羅萬象，
本就萬法歸一，引得萬神拱手。肉身成圣也好，真神真圣也罷，先天之神與后天之魔，
又有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小小通天術(shù)，變化無窮卻格局狹隘，辱我太甚！一炁三清，
三清本是一炁，顯圣二郎，二郎自能顯神，可笑那所謂“一炁”，變化出三般法相，
到頭來卻只認“顯圣”為唯一真圣——不過是斬盡凡間不正邪神，學了些做神的規(guī)矩，
便敢與人爭斗？可知我二爺，既是人也是神！你盤我的道法？元始有真道亦有真法，
通天有真法卻藏假道。法若真，便教無類；道若假，便無類可教。
我替師尊斬盡不正邪神、虛妄之輩，道假無類教之流，怕是冒犯師尊了？可又怎怪得你？
你那假道，竟也能通天之高，假道之中，倒也藏著真善；元始真道里，未必沒有真惡！罷了，
我不管了！門派之別且放一旁，先斬盡那些不正的神、不正的鬼，還有不正的人！
可通天師尊您教我做人做神時，偏留了一手，
說是為我日后前途著想——我竟有些動搖派心了。也罷，既有教無類，
那“有類無教”的空缺，便由我來補！連那小小齊天大圣都跪下身來聽話，
何況通天師尊門下這些帶毛帶角的上仙？有教有類，有類有教，弟子愿領(lǐng)罪受罰，
還請通天師尊降罪。比起元始、道德二位尊長，我心是高了些，可也正因如此，
才更敬通天師尊。元始、道德：二郎神！你這般心高傲慢，是在罵我倆？
莫不是以為有靈寶天尊護著，便敢來討教？還敢嘲諷老君一炁化三清——三清本是一炁所化！
學學做神的本分，別總與人爭斗，你既是神也是人，名號二郎，
若沒我這金剛?cè)?、如來那座山，齊天大圣怎會跪下？若沒玉帝冊封，你何來這般傲慢心高！
二郎神：就知用妖魔手段矮化尊名！天眼既開，又來與我玩顯圣化神、神化身形的把戲？
且看我如何破你虛妄——清源妙道，此刻當顯！什么三炁一炁，我不懂，也不屑懂！
靈寶天尊：真君快跑！太上與元始天尊這是真火了，我?guī)湍銛r著些。清源妙道本就沒錯，
兩位何必動怒？元始天尊：元始一炁，豈容他輕慢！太上老君：我守著道德本心，
怎會平白打人？只是他太傲、太顯、太把“圣”字掛在臉上了，我……也有些想打人！
元始：既是一炁化三炁，三炁化萬炁，這清源妙道，斷不能饒！靈寶天尊：果然如此。二郎，
領(lǐng)命吧——永居下界，無令不得上天顯圣。二郎神：領(lǐng)命，謝通天師尊！我怕誰來？
一炁化三清，莫非是什么旁門魔法？三位怎會是一體？老君：快壓不住火氣了，
你給我滾下去！元始（暗忖：正好借機調(diào)教齊天）：快下去！你這小兒神，
懂什么老君一炁三清的真諦！靈寶天尊：法化身、身化法，說到底，皆是鏡像之人罷了。
二郎：原來如此！難怪我覺著力法似有下降，該如何破？靈寶：守好你的真心，
悟透你的真道。破了那些所謂“真法”，便是破了大魔之法。老君：你在嘲諷我？
什么破魔之法！元始：你也在嘲諷我！元始先天一炁，豈容你妄議！二郎：又如何？
有靈寶師尊在，何懼你二位的魔法大道！靈寶天尊：先破了你那七十三化，再來說這話吧。
二郎：如何破？是要三清歸一？七十三化歸二郎，二郎難道要歸到七十三化里去？
我守著我真二郎的本真便是！靈寶天尊：你看這熟悉嗎？
二郎神（驚）：這……七十三個二郎神？個個能力都比我高！多謝靈寶師尊點化！
老君、元始這兩魔頭且等著，待我斬盡這七十三神，再來斬你們！一炁三清，三清化一炁，
原來是大魔之法！多謝靈寶天尊教化！老君&元始：（氣得吹胡子）你……！
靈寶天尊（輕咳）：下界去吧，守著真心悟透了，再談其他。二郎神：領(lǐng)命！
待我破了這鏡像迷局，自會回來！通天教主望著下界二郎廟的方向，
嘴角勾著抹冷峭的笑："呵呵，倒有趣，這就入魔了？"他指尖捻著道黑氣，
那氣里映著七十三道二郎神的虛影，"七十三化個個比你本體能耐高，還守什么本心？
若不是看在元始師兄的面子，早把你挫骨揚灰了，還當什么妙道真源顯圣真君。
"他忽然嗤笑一聲，袖袍一拂，殿內(nèi)瞬間浮起萬千化身虛影——花鳥蟲魚、神魔妖鬼，
皆與真身無異："我玩化身法時，能化萬物為己用，你當我不知道這其中關(guān)竅？
"話鋒陡然一厲，指尖黑氣直刺下界，"正好，借你這妙道真身、清源大道一用！
你不是要斬盡不正神？那便先斬元始、老君給我看看！"二郎廟里，
二郎神正捂著額頭跌坐在神座上，額上天眼突突直跳，疼得他眼冒金星。
七十三道分身的氣息在經(jīng)脈里亂竄，每道分身的靈力都比他本體醇厚幾分，
....為什么每個都比我強......定是靈寶天尊道法太厲害......""厲害？
"通天教主的聲音直接響在他識海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那些分身不過是有形無實的幻影！只窺見我道的皮毛，
連我法的根腳都摸不著——就像元始師兄門下那群東西，個個帶著傲慢偏見，
無禮得跟畜牲似的，還敢談什么修行？"他頓了頓，
語氣添了幾分玩味："七十三化是你二郎的劫，又不是我通天的功過，我本不知其中關(guān)竅。
倒是你方才那番話，不打自招，讓我摸清了你的心意、你的法、你的道。""你破不了分身，
不是能力不夠，是你心里頭，真認了我這個靈寶通天師尊吧？"通天教主指尖輕點，
七十三道分身忽然齊齊睜眼，眸子里盡是通天法印的紅光："正好，
叫老君和元始看看——我這'有教無類'，可不是空話。七十三化，七十三個二郎，
如今個個認我通天法、尊我通天道！"話音剛落，二郎廟外忽然起了風。
七十三道身影從廟里飄出，個個身著戰(zhàn)甲、手持兵刃，
卻神態(tài)各異——頭道分身額上沒開天眼，肩上扛著柄銹鐵刀，身上還沾著草屑。
他是"牧牛二郎"，前幾日在凡間山野化形，跟著老牧人放了半月光景的牛。
老牧人被山精欺負時，他沒敢用神通，只舉著鐵刀跟山精拼蠻力，雖砍傷了山精，
自己也被撓得滿身血痕，此刻望著本體，甕聲甕氣地說："我沒你那天眼，
可山精怕的是敢拼命的人，不是會放光的神。"二道分身穿得像個書生，
手里捏著卷皺巴巴的《道德經(jīng)》，是"讀書二郎"。他在書院待了十日，
跟著童子們背書時總背錯，被先生用戒尺打了手心，卻在山洪來時，
用背錯的"上善若水"悟出了引水流向的法子。他推了推不存在的頭巾："你總說道法在天，
我看道法在泥里——先生說，字認不全沒關(guān)系，能救命就行。"三道分身赤著腳，
腳踝上掛著串野果，是"采藥二郎"。他在深山里尋一味"還魂草"，遇著條快凍死的小蛇，
順手把蛇揣進懷里暖著。蛇醒后咬了他一口，卻引著他找到了長在峭壁上的還魂草。
他把野果往嘴里塞："你斬過好多蛇妖，可這小蛇沒害過人，它只是冷。
"......第七十三道分身最特別，他沒穿戰(zhàn)甲，只著件粗布短打，
手里攥著塊麥芽糖——那是"稚子二郎"，前日在鎮(zhèn)上化形時，
被個賣糖的老婆婆錯認成了走失的孫兒，拉著他的手給了塊麥芽糖。
老婆婆的孫兒后來找到了，可他攥著糖沒舍得吃，此刻望著本體，
小聲說："你總說要斬不正神，可老婆婆說，人心要是暖的，神不神的，沒那么要緊。
"七十三道分身圍在二郎廟外，風卷著他們的聲音飄進廟里："我們比你強？
""我們只是敢摸牛繩、挨戒尺、揣小蛇......""你怕認了通天師尊，
丟了真君的面子？""可我們認他，
是因為他沒說我們帶泥的手臟......"二郎神捂著頭的手頓住了，額上天眼忽明忽暗。
殿外的分身們忽然齊齊轉(zhuǎn)身，望向云端——那里，元始與老君的氣息正壓下來，
而通天教主的笑聲，混著風傳得很遠："看看吧，
這才是'有類有教'......"二郎廟的香案旁堆著半筐木刻玩偶，
是鎮(zhèn)上老木匠耗了半月新鑿的神將模樣——有的斜挎著牛角弓，弦上還虛搭著木刻的箭，
箭簇磨得溜光；有的緊握著青鋒劍，劍鞘上雕著云紋，連纏劍的繩結(jié)都分毫不差。
眉眼倒也雕得周正，二郎玩偶額間的天眼刻痕淺淺一道，下頜線繃得緊實，
只是跟供臺上那尊鎏金神像一比，就像缺了口活氣兒，木呆呆地立在筐里，
連衣褶的弧度都透著股死板。弟弟攥著糖人的手沒松，糖人是剛從廟門口買的，孫悟空模樣，
糖稀熬得透亮，還沾著點芝麻。他另只手扒拉過個二郎玩偶，
舉得高高的對著神像比：“哥你看！這玩偶跟神像一模一樣！連衣褶都刻得不差！
你看這腰帶，還有這靴子邊兒的花紋！”話音剛落，
他揣在懷里的布偶忽然動了動——那是個磨得發(fā)亮的齊天大圣玩偶，
紅絨布做的披風邊角都起了毛，蹭過他粗布衣襟時，竟“嗖”地一下跳上了供桌，
在香燭旁翻了個跟頭，帶起的小風把燭火吹得晃了晃。弟弟“呀”了一聲，眼睛瞪得溜圓，
就見那猴頭玩偶支棱著短尾巴，一會兒化成身披鎖子甲、肩上扛著旗幡的戰(zhàn)神樣，
甲片上還似有金光閃；一會兒又變作扛著金箍棒、蹲在地上抓耳撓腮的頑猴態(tài)，
棒頭還蹭掉了供桌上一點香灰。七十二般變化在巴掌大的供桌上轉(zhuǎn)得眼花繚亂，
末了竟蹲在燭臺邊，沖二郎神像齜牙咧嘴，嘴角咧到耳根，像是在說“你看我能耐”。
“看它！”弟弟指著齊天大圣玩偶直笑，小手拍得砰砰響，“娘說大圣這七十二化可厲害啦，
是菩提老祖在斜月三星洞教的本事呢！說他當年學完還被老祖趕下山了，
就因為在師兄弟跟前顯擺！”哥哥指尖剛觸到那尊二郎玩偶的額頭，木頭涼絲絲的，
聞言頓了頓，指尖在玩偶額間的天眼刻痕上停了停，聲音比方才更沉：“沒有菩提老祖，
哪來這七十二化？就像這神像——”他抬眼望供臺，鎏金神像在香霧里半隱半現(xiàn)，
“沒有通天教主，縱是元始天尊來了，也解不開這千年封印?！钡艿軟]懂，小腦袋晃了晃，
只盯著齊天大圣玩偶看——它剛化出真身模樣，毛臉雷公嘴，火眼金睛亮得嚇人，
倒比糖人鮮活百倍，卻在瞥見供桌下滾著的二郎玩偶時，忽然停了變化，蹲在香案邊不動了，
尾巴蔫蔫地垂著，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這時供臺上的神像忽然晃了晃，香案都跟著顫了顫，
弟弟懷里的糖人“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糖稀粘在青磚上。他慌忙去扶糖人，
手還沒碰到，卻見那二郎玩偶“咔”地裂開道縫，細得像發(fā)絲，從里面飄出點金光，
淡得像晨霧。哥哥站在原地沒動，眉眼間浮起的金光卻越來越亮，
轉(zhuǎn)眼化成了元始天尊的模樣，鶴發(fā)童顏，衣袂帶風，聲音撞得廟梁嗡嗡響：“二郎，
速破魔障?！惫┡_上的“神像”緩緩睜眼，眼白是瓷釉般的白，瞳仁卻深不見底，
額間天眼忽明忽暗，正是清源妙道真君楊戩。他剛要抬手捏訣，
卻見那齊天大圣玩偶“噌”地跳過來，在他腳邊轉(zhuǎn)了圈，竟化成個半大的猴兒，毛是棕黃的，
爪子還帶著點絨，撓著腮幫笑：“真君，千年不見，你這神像倒比當年拘謹多了！
當年在灌江口跟你斗時，你可不是這副木訥樣子?！倍缮衿乘谎郏瑳]接話，
指尖捏著的法訣松了松，喉間哼了聲：“七十三化……原是當年發(fā)了次善心，倒把初心忘了。
”他嗤笑一聲，衣袍無風自動，下擺掃過供桌，帶落幾片香灰，“小兒通天，也配困我千年？
”“困你怎么了？”穿紫袍的少年從供桌后轉(zhuǎn)出來，袖口繡著日月星辰，正是通天教主所化，
他踢了踢地上的糖人碎渣，糖稀粘在靴底，他也不介意，眼風掃過那齊天大圣玩偶時，
猴兒竟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澳惝斶@猴頭為何總在你跟前化真身？
它跟你一樣——沒了教它本事的‘根’，七十二化再厲害，也不過是空有皮囊。
”他湊到二郎神跟前，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點促狹：“你以為元始能破我封?。?/p>
若不是我悄悄松了道法，你額間天眼能亮起來？
倒是學了佛門的樣子——方才手是不是想合十？
是怕我提當年你偷偷救通天門下那只小狐貍的事？”二郎神眉峰一挑，
剛要去握腰間——那里本該懸著三尖兩刃刀，卻摸了個空。“哥哥”已上前一步，
遞來柄寒光閃閃的刀，刀身映著燭火，正是他的兵器。
元始天尊的聲音溫和卻有分量：“回上界吧，二郎神君。你在凡間困了千年，夠了。”“困？
”通天教主立刻跳起來，紫袍掃過香案，供品摔得叮當響，蘋果滾到墻角，糕點掉在地上。
供桌下的二郎玩偶被震得滾到他腳邊，他彎腰撿起來，指尖摩挲著玩偶額間的刻痕，
聲音沉了些：“我困他，是怕他忘了當年為何握刀！你們總說我縱徒，
可若不是你們把‘有教無類’說成空話，我何至于……”話沒說完，廟外飄來陣云氣，
白蒙蒙的裹著股丹藥香，太上老君拄著拐杖走進來，拐杖頭的銅環(huán)叮當作響。
他瞥了眼通天教主手里的玩偶，胡子翹了翹，嘆道：“行了行了，別犟了。
方才一炁化三清時，是誰偷偷把分出去的濁氣凝了你的形？你呀，
就跟那猴頭一樣——當年女媧捏它時沒留母魂，你呢？三清分濁才化出你，偏要跟自己較勁。
”通天教主手一頓，把二郎玩偶往香案上一放，沒再說話，
卻偷偷往二郎神那邊瞥——見他握著三尖兩刃刀，指節(jié)用力，額間天眼徹底亮了，金光大盛，
才別別扭扭地哼了聲：“好……回去就回去?！饼R天大圣玩偶忽然又動了，
“嗖”地跳到二郎神肩頭，爪子扒著刀鞘，忽然就開了悟似的，眼神里少了些頑劣，
多了點清明：“真君，當年斗法沒分輸贏，回去再斗一場？你多一化又如何，我這七十二化，
每一招都帶著菩提老祖的法?。 痹拕傉f完，它像是想起了什么，尾巴又蔫了，
“只是……只是我早不是當年那只了?！倍缮裎罩侗氖志o了緊，
方才通天教主指尖彈向二郎玩偶后腦勺時，那縷藏在玩偶里的神念顫了顫，
得最盛——齊天大圣魂散靈山的景象如潮水般涌來：如來指尖的金光壓得花果山的云都沉了，
那只總愛咧著嘴笑的猴兒倒在石上，金箍棒滾到一旁沾了血，而不遠處，六耳獼猴正低著頭，
任由佛門的衣袍裹上身子，成了新的“斗戰(zhàn)勝佛”。他再抬眼看向通天教主，
紫袍少年鬢角的發(fā)絲被香霧吹得微動，倒與當年斜月三星洞外，
那個背著手說“莫要提我名號”的身影重合了。三界的偽善像層薄紙，此刻被風捅破了。
二郎神握著刀柄笑了，只是笑意沒到眼底，眼尾的細紋里凝著些沉定的光：“斗便斗。
只是這上界，我不回了。”這話一出，殿里靜了靜。元始天尊眉梢微蹙：“二郎？
”“千年困在此地，倒看明白了?！倍缮裉郑鈨扇械兜牡都廨p輕點了點地面，
青磚上竟沒留半點痕跡，“上界要的是‘順’，是立起的規(guī)矩，是封了‘斗戰(zhàn)勝佛’的體面。
可下界有糖人摔碎的孩子，有刻玩偶的木匠，有需要護著的活氣兒。”他瞥了眼通天教主，
聲音比剛才更清透，“你困我千年，是怕我忘了‘善’；如今我留下，
是怕這善在三界的偽善里，慢慢沒了影?！蓖ㄌ旖讨縻读算?，紫袍下的手悄悄松了松，
方才還梗著的脖子微微垂了垂，沒再催著“回去”，只悶聲道：“……隨你。
”太上老君捋著胡子嘆口氣，拐杖往地上頓了頓，云氣在他腳邊繞了繞：“也罷，
留著便留著。只是這神像……”“神像便留在這兒?！倍缮裉址鬟^供臺，
鎏金神像上的光柔和了些，倒真像帶了點笑，“我在這廟旁尋個地方住下，護著這方地界，
也護著這筐里的玩偶——總有一天，它們刻的不只是衣褶，是真能讓人看見神氣的。
”齊天大圣玩偶在他肩頭蹭了蹭，忽然化成道金光，鉆進了那尊二郎玩偶里。
二郎玩偶額間的天眼刻痕亮了亮，像是有只猴兒在里面眨了眨眼。廟外的陽光忽然亮起來，
金燦燦的照進廟里，香霧被照得透亮。供臺上的神像穩(wěn)穩(wěn)立著，額間那道金光不再是錯覺，
倒像真成了活的天眼。那尊二郎玩偶合了縫，紅絨布披風搭在它的木手上，軟乎乎的，
竟像是真的在遞什么東西。弟弟揉了揉眼睛，剛才的景象像場夢，又比夢實在。
他拉著哥哥的手，聲音還有點發(fā)懵，卻比剛才多了些雀躍：“哥，
大圣玩偶好像鉆進二郎玩偶里了……神像真的笑了！”哥哥望著天邊的云，
云里似有金光掠過，又緩緩落回廟檐上。他輕輕點頭，指尖碰了碰弟弟的頭：“嗯，
真君留下了。往后啊，這廟里的玩偶，不單有真神氣，還有人護著它們的神氣呢。
”通天教主望著云海翻涌處，
指尖凝著一縷若有若無的黑氣——那是天地初開時便纏在靈寶天尊身側(cè)的濁氣，
如今沒了形骸，只剩些飄忽的法與道在指尖流轉(zhuǎn)。他喉間一聲低嘆，
聲音裹著千年的沉郁：“天地既存清，去濁又有何錯？當年截教萬仙來朝，
我不過是想給那些披毛戴角、濕生卵化之輩一條修行的活路，怎就成了三界眼里的‘錯’？
這天地間的濁，又豈是我一人引來的？”他目光忽然落向遠處山頭那道蹦跳的金光，
是孫悟空正拿著金箍棒攪得云氣翻騰，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靈勁撞進眼里時，
通天教主指尖的黑氣竟微微顫了顫?！澳憧茨鞘锏撵`……”他喃喃著，
眼底閃過絲異樣的光，“我倒也想試試那清源妙道的路，棄了這濁，只守著清去修。
可試了這百千年，終究是不行?！焙跉庠谥讣饫@了個圈，他才似回過神，看向身側(cè)的二郎神，
語氣緩了緩：“原來是我執(zhí)迷了。楊戩，你愿意跟隨我嗎？我雖是靈寶天尊身側(cè)的濁氣所化，
沒形沒實的，可身上的法、心里的道，終究還是靈寶一脈的根。跟著我，未必能得三界尊奉，
卻能走一條不違本心的路。”二郎神握著三尖兩刃刀的手緊了緊，額間天眼微亮，
映著通天教主指尖那縷飄忽的黑氣，也映著遠處石猴的金光。他沉默片刻，喉間滾出兩個字，
擲地有聲：“當然?！倍缮裎罩鈨扇械兜氖炙闪怂桑腹?jié)卻仍泛著白，
額間天眼斂了光，只留些微余溫落在眼角。他望著遠處石猴踩碎云團的身影，喉間發(fā)沉，
像是把千百年的寒氣都咽了下去：“難怪賜他‘悟空’……那石猴從石頭縫里蹦出來，
被天庭追著打，被佛祖壓在山下五百年，如今跟著個和尚西行，一路遇著的妖、經(jīng)著的苦，
哪一樣不是天地間攢下的疼？他這‘悟空’，原是要在苦里悟啊。”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肩，
像是摸到了當年被封印時纏在身上的鎖鏈痕跡，聲音低了些：“我悟那七十三化時，
總以為是練術(shù)法、強筋骨，如今才懂，也是在‘悟空’。每一次變化，或化飛鳥掠云，
或化游魚潛淵，或化山石立崖，哪一化不是在勘破‘形’的束縛？原來這七十三化，
化化都藏著通天的法，化化都連著你老人家的道——是你讓我在變化里見著了‘無拘’的根。
”風卷著云絲擦過耳畔，他忽然轉(zhuǎn)頭看向通天教主，
眼底竟有絲難得的澀意：“當年那千年封印，哪里是元始天尊解開的？是您。
是您通天教主終究是放過了我?！痹挼竭@兒頓了頓，像是問對方，又像問自己，
“您若真怕我將來礙著什么，當年直接弄死我便是，何苦留著？
偏還留個‘清源妙道’的由頭，讓我在封印里也能摸著修行的邊……”說到最后，
聲音輕得快被風吹散，卻比方才的沉郁更顯真切。二郎神指尖三尖兩刃刀驟然嗡鳴，
刀身映著云色翻出冷光，額間天眼忽的睜開一線，金光刺破周遭沉郁的云氣。他昂首而立時，
周身竟浮起淡淡的法相——不是往日戰(zhàn)神的凌厲，倒染著幾分跨越千年的肅穆，
喉間字句擲得鏗鏘，像是從骨髓里震出來的聲響：“清源妙道，本就該是——斬盡不正神！
”刀尖猛地指向遠處云霧深處，那里似有若隱若現(xiàn)的邪神虛影在翻涌，
“那些借神位行私、憑香火作惡的，披著神皮卻藏著鬼心的，留著便是污了三界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