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賓利沿著蜿蜒的山路向上行駛,車窗外是層疊的綠意,轉(zhuǎn)過最后一道彎時,一棟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半山別墅忽然撞入眼簾。淺灰色的石材外墻與玻璃幕墻交織,在午后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庭院里修剪整齊的草坪延伸至懸崖邊,遠(yuǎn)處是云霧繚繞的山巒,氣派中透著幾分遺世獨立的疏離。
陸既辭停好車,側(cè)頭看她:“到了?!?/p>
蘇清顏“嗯”了一聲,指尖卻沒松開。他伸手替她解開安全帶,指腹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手背,帶來一陣細(xì)微的麻癢。“別怕,”他聲音放輕了些,“我奶奶比我好說話?!?/p>
車剛停穩(wěn),穿著筆挺西裝的管家已躬身打開車門。蘇清顏下車時,目光不自覺地被別墅入口那盞定制的藝術(shù)吊燈吸引,水晶串成的流線型裝置垂落,像從天花板墜下的銀河。
“奶奶在里面等?!标懠绒o扶著她的腰往里走,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恰好壓下她心底那點因環(huán)境而生的局促。
客廳挑高近十米,一面墻是整面的落地玻璃,將山景盡收眼底。陸老太太正坐在絲絨沙發(fā)上翻看著一本線裝書,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真絲旗袍,領(lǐng)口繡著幾簇暗紋蘭草,銀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用一支玉簪松松挽著,抬眸時目光清亮,不見絲毫老態(tài),反而有種久經(jīng)世事的從容貴氣。
“清顏來了?!彼仙蠒Z氣平淡卻透著暖意,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我旁邊來,剛讓傭人泡了雨前龍井?!?/p>
蘇清顏依言走過去,在陸老太太身側(cè)坐下,柔軟的沙發(fā)陷下去一小塊。剛落座,陸老太太就帶著股熱乎勁兒湊了過來,枯瘦卻溫暖的手一把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熨帖得很。
“好孩子,好孩子啊。”陸老太太瞇著眼睛打量她,目光里的喜歡幾乎要溢出來,另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瞧瞧這模樣,這性子,安安靜靜的,一看就是個會過日子的?!?/p>
她越看越滿意,蘇清顏完全就是她理想孫媳婦的樣子,拉著蘇清顏的手不肯放,聲音都比剛才亮了幾分:“我家那臭小子要是能娶到你這樣的媳婦,我做夢都能笑醒。你是不知道,他那性子野得很,也就你能讓他服帖些?!?/p>
蘇清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發(fā)燙,想抽回手又怕拂了老太太的意,只能紅著臉低聲道:“您過獎了,陸先生他……。”
“陸先生?”陸老太太好像嗅到了不對的味道。
蘇清顏知道這種場合說錯話了,連忙改口說“既辭,既辭他真的很好?!?/p>
“好什么好?”陸老太太哼了一聲,眼里卻帶著笑,“也就在你面前裝裝樣子,背地里狂得很。清顏啊,你可得多擔(dān)待他些,這孩子看著大大咧咧,心里頭其實……”她說著頓了頓,又握緊了蘇清顏的手,“總之,我是打心眼兒里喜歡你?!?/p>
茶幾是整塊的緬甸玉,光可鑒人,上面擺著一套鎏金茶具,傭人斟茶時動作行云流水,茶湯清透,飄著淡淡的茶香。老太太親自拿起茶盞遞給她,“嘗嘗,今年的新茶,既辭這孩子笨,怕是沒給你喝過好的?!?/p>
“奶奶?!弊诹硪慌缘年懠绒o無奈地喚了一聲,像是怕她再說些什么。
老太太卻斜睨他一眼,眼底藏著笑意:“我說錯了?我看你是心里沒數(shù)?!?/p>
蘇清顏握著溫?zé)岬牟璞K,臉頰微微發(fā)燙,剛想替陸既辭說句話,就被老太太打斷:“別替他開脫?!?/p>
這時一盤瑩白的桂花糕被傭人端上來,上面撒著細(xì)碎的金桂,甜香混著茶香漫開來。陸老太太示意讓蘇清顏嘗嘗。蘇清顏嘗了一口,軟糯清甜,恰到好處。
“好吃嗎?”老太太看著她,眼神里滿是真切的歡喜,“愛吃以后常來,讓張媽給你做。女孩子家就該多吃點甜的,瞧著氣色好。”
她沒有像尋常長輩那樣追問家底瑣事,只是聊著些書畫、花藝,偶爾說起陸既辭小時候的趣事,也都是點到即止。蘇清顏聽得認(rèn)真,偶爾抬眼,會看到陸既辭正望著自己,眼底帶著點她看不懂的溫柔。而老太太的目光總是在兩人之間流轉(zhuǎn),笑意溫和,像是早就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午后陽光正好,老太太提議去院里走走?;▓@里種著不同的花,應(yīng)季的花藍(lán)的紫的堆在一起,像一片一片溫柔的云。老太太牽著蘇清顏的手,步伐不快,說起這些花的來歷:“這是既辭去年讓人種的,說你喜歡?!?/p>
蘇清顏一愣,轉(zhuǎn)頭看向身后,陸既辭沒有跟上來。陸既辭站在露臺欄桿邊,正遠(yuǎn)望著蘇清顏,指尖在欄桿上輕輕敲了兩下,那細(xì)微的動作里,藏著難以言說的縱容。
走到葡萄架下時,老太太忽然從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鐲,玉質(zhì)溫潤,帶著點淡淡的光澤。“這是我年輕時,既辭爺爺送我的定情物?!彼χ延耔C往蘇清顏腕上套,尺寸剛剛好,“現(xiàn)在啊,該傳給該戴的人了?!?/p>
“不行的奶奶,這太貴重了!”
蘇清顏嚇了一跳,想摘下來,卻被老太太按住手:“戴著吧。既辭這孩子看著冷,心細(xì)著呢,你們倆啊,我放心?!彼恼Z氣自然,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以后常來陪我說說話,比什么都強?!?/p>
陸既辭這時也跟了過來,蘇清顏就好像找到了救星,看向陸既辭,他沖她眨了眨眼,示意她收下。
……
臨走時,老太太送到玄關(guān),沒有過多的叮囑,對陸既辭道:“下周家族聚餐,讓清顏一起來?!庇挚聪蛱K清顏,拍了拍蘇清顏的手:“路上慢些,讓既辭好好開車?!弊詈罂聪蜿懠绒o,“別總悶著,該說的話,早點說?!?/p>
陸既辭“嗯”了一聲,扶著蘇清顏上了車。蘇清顏也不停對陸老太太說著告別的話。
車子駛下山時,蘇清顏看著腕上的翡翠手鐲,心里暖暖的。陸既辭忽然開口:“我奶奶很少送人東西的?!?/p>
蘇清顏“嗯”了一聲,側(cè)頭看他,陽光落在他的側(cè)臉上,輪廓柔和了許多。
“她很喜歡你?!彼终f,語氣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蘇清顏蘇清顏“嗯”了一聲,轉(zhuǎn)頭望向窗外掠過的樹影,陽光穿過枝葉落在她臉上,暖融融的。腕上的玉鐲帶著點溫?zé)岬臏囟?,像老太太的手,也像陸既辭看她時的眼神,溫和又篤定。
有些話,其實不用說得太明。就像老太太眼里的笑意,像陸既辭偷偷種下的花海,就像這半山別墅里的茶香與墨香,早已在細(xì)節(jié)里鋪陳開來,溫柔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