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凝視著寫字板上的字跡。
那句話簡簡單單,卻像一柄無形的刀,精準地切開了他內(nèi)心深處那層薄薄的偽裝。
[如果告訴哥哥,哥哥會答應(yīng)嗎?]
書屋內(nèi),空氣的流動變得滯澀。
源稚生高大的身軀僵在原地,目光深沉地落在繪梨衣身上,試圖從那張稚嫩的臉龐上尋覓一絲線索。
纖細白嫩的手指輕巧地敲擊著寫字板的邊緣。
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源稚生感到喉嚨發(fā)緊,他無法立刻給出答復(fù)。
答應(yīng)?
他如何能答應(yīng)一個可能打敗家族秩序的請求。
不答應(yīng)?
那雙清澈的眼睛似乎在無聲地、溫和地質(zhì)問。
他只能選擇了一種模棱兩可的方式。
“繪梨衣,你想看什么書?”源稚生聲音低沉,刻意轉(zhuǎn)移了話題。
逃避嗎?
蛇岐八家的少主也有逃避的時候啊。
她輕輕推動身下的長椅,發(fā)出細微的摩擦聲。指尖落在書架上,隨意抽出一本漫畫。
《犬夜叉》。
[陪我看]在寫字板上落筆。
源稚生微微一怔。
他接過那本漫畫,封面上的半妖少年手持鐵碎牙,眼神桀驁。
他心中涌動著一股陌生的疲憊。
“烏鴉,夜叉?!痹粗缮_口,語氣平靜。
兩個黑衣人立刻躬身。
少主的命令不言而喻,清場。
店主嚇得臉色煞白,被夜叉單手拎出柜臺。大批黑衣人退到店外警戒可能出現(xiàn)的敵人。
書屋的門被輕輕帶上,街頭喧囂的聲浪瞬間被隔絕。
店內(nèi)只剩下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
源稚生坐在妹妹身旁,翻開漫畫。
他的目光落在犬夜叉與殺生丸相遇的畫面。
兄弟間的刀劍相向,血脈相連卻又勢不兩立。
源稚生的呼吸變得沉重。
他手指摩挲著紙張。某些不好的回憶自心底被勾起,心緒起波瀾。
漫畫中的犬夜叉揮舞著鐵碎牙,殺生丸則化身巨犬撕咬。
兄弟之間,唯有你死我活的爭斗。
兄弟……
源稚生的眼神漸漸變得空洞。眼底蒙上了一層灰霧。
記憶碎片開始浮現(xiàn)。
寫字板卻突然插到漫畫書之上。
[我是不是還有一個哥哥?]
源稚生猛地回過神來,瞳孔驟然緊縮。
“繪梨衣,你在說什么?”源稚生聲音顫抖,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急切。
他放下漫畫,身體前傾。
他試圖捕捉眼底哪怕一絲的戲謔。
沒有,什么都沒有,純白無瑕,還是他的妹妹。
眨了眨眼,寫道[我做夢夢到了]
做夢?
源稚生整個人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擊中,渾身力氣被抽盡。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如此才能支撐他酸澀的脊梁。
源稚生感到一陣眩暈。
那些被他刻意壓制、深埋心底的畫面,此刻如潮水般涌來。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雨夜。
雨水沖刷著血跡。
他手中長刀的觸感。
源稚女那雙逐漸失去神采的眼睛。
源稚女臨死前近乎呢喃的呼喊:“哥哥……”
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弟弟,在源稚女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選擇了出刀。
為了蛇岐八家,為了他肩上的“職責(zé)”。
是源稚女的鬼魂回來了嗎?為什么是找上繪梨衣,而不是找上他這個雙手染血的兇手?
“不,不可能。”源稚生喃喃自語。“是言靈·夢貘?!?/p>
一種可以入夢、控制夢境的言靈,甚至于受術(shù)者哪怕意識到身處夢境也無從掙脫。
極其危險的言靈!
他猛地抓住繪梨衣的手腕。
“不能再待在這里了?!痹粗缮曇舻统?,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們現(xiàn)在就回源氏重工?!?/p>
玄白沒有掙扎。
只是靜靜地看著源稚生,那雙清澈的眼睛深不見底。
玄白另一只手拿起寫字板。
[犬夜叉和殺生丸,最后和好了哦。]
玄白在寫字板上寫下這句話。
源稚生愣住了。
和好?那對你死我活的兄弟嗎?
漫畫中那對爭斗不休的兄弟,最終能夠和解嗎?
這個念頭,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他心底的黑暗。轉(zhuǎn)瞬又熄滅。
他和源稚女,終究不是殺生丸和犬夜叉。
源稚女已經(jīng)死了,被他親手殺死在永遠無法回到的過去。
刀鋒貫穿心臟,放干鮮血,關(guān)上井蓋,奪路而逃,放聲大哭……
無數(shù)日夜,他不斷告訴自己,源稚女已經(jīng)被龍血侵染,失去神智,徹底變成“鬼”了。
而斬鬼,便是天照命應(yīng)履行之職責(zé)。
可是……那是他弟弟啊。
曾經(jīng)滿眼慕儒,跟在他身后的弟弟??!
那一刀貫穿的,不只是源稚女,也是源稚生身為“人”的部分。
紅發(fā)巫女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
寫字板上再添新字。
[我夢到的那個哥哥,也在找哥哥你哦。]
源稚生滿目愕然。
找我?
源稚女……他還活著!
他在找我!
狂喜、不信、懊悔、痛苦……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玄白的系統(tǒng)傳來提示。
【世界線變動:1%↑】
【獲得積分:5000】
【世界線持續(xù)變動中,請保持關(guān)注】
苦一苦源稚生吧,積分由玄白來賺。
玄白微笑。
當(dāng)然要關(guān)注啦。
穿越過來的時間節(jié)點不支持干預(yù)源稚生和源稚女之間的悲劇開端,那么只能從中途插手。
行動目標很簡單。
第一,給源稚生和源稚女一個互相都能接受的好結(jié)局,以此變動世界線。
第二,赫爾佐格必須死!
不論是為了兄弟倆,還是為了繪梨衣,赫爾佐格都繞不過去。
那個化名為“橘政宗”的男人,同時還以“王將”的身份操縱著源稚女。
一手促成兄弟相殺悲劇的罪魁禍首。
不過為了解開兄弟兩人之間的誤會,赫爾佐格還得死得有價值才行。
畢竟源稚生和源稚女又不是繪梨衣這種天然呆。
聲稱自己是第二人格,說信就信,估計也就繪梨衣一個了吧。
腦橋手術(shù)的處理,玄白倒是有思路了。
唯一的問題是,假裝源稚生的系統(tǒng),或者假裝成源稚女的系統(tǒng),需要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
現(xiàn)在源稚生的反應(yīng),無疑是個良好的開端。
他信不信源稚女還活著,并不重要,只要懷疑的種子埋下,玄白就有機會將他蠱惑成手下走狗。
日子還長著呢。
[哥哥,回家吧]寫字板遞過來。
源稚生澀聲道:“難得出來一趟……”
[哥哥其實很苦惱吧]玄白是懂男人的,[不想變成哥哥的麻煩]
“怎么會,繪梨衣從來不是哥哥的麻煩?!痹粗缮庇谧C明自己。
[雨停了]
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