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的嗓門跟打雷似的,在寂靜的山林里回蕩。
“營長,發(fā)財了!真他娘的發(fā)財了!”
他手里攥著那張軍用地圖,仿佛那不是一張薄薄的紙,而是一沓剛出爐、滾燙得能烙進心里的光洋。
繳獲的十二支七九步槍,被戰(zhàn)士們當(dāng)命根子一樣緊緊抱在懷里。
還有那兩箱沉甸甸的子彈,讓每一個剛剛還在絕望中掙扎的士兵,走路的步子都前所未有的踏實。
高景然卻沒理會王猛的咋呼。
他的目光,像兩枚釘子,死死釘在地圖上那個被紅圈標(biāo)注的位置。
軍火庫。
這三個字,仿佛帶著一股滾燙的魔力,讓他的心臟都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在1934年的紅軍隊伍里,什么最珍貴?
不是大洋,不是糧食。
是槍!是子彈!
一桿好槍,能讓一個新兵蛋子一夜之間蛻變成敢于亮劍的老兵。
一箱子彈,能決定一場遭遇戰(zhàn)的生死,能換回幾十個弟兄的命。
而一個軍火庫……
那意味著他們這支在歷史長河中注定被碾碎的孤軍,將擁有一口足以撕開敵人包圍圈、甚至反咬一口的利齒!
“營長,你倒是說句話??!這軍火庫,咱們干不干?”
王猛湊過來,激動得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地圖上了。
高景然抬起頭,掃了一眼周圍的戰(zhàn)士。
每一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一種混雜著貪婪與熾熱的火焰。
那是戰(zhàn)士對武器最原始、最純粹的渴望。
在經(jīng)歷了彈盡糧絕的無邊絕望后,一個軍火庫的誘惑,足以讓任何一個拿槍的男人為之瘋狂。
但他,沒有立刻下令。
他帶著隊伍,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臨時的宿營地。
剩下的大部隊已經(jīng)按照他的指示,將傷員集中到了一處極為隱蔽的山坳里。
當(dāng)看到高景然他們不僅安然返回,還帶回了這么多嶄新油亮的步槍和彈藥時,整個沉寂的營地瞬間被點燃了。
“哪來的槍?”
“天,是七九步槍!比咱們手里的老套筒好使多了!”
“還有子彈……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膬纱笙?!?/p>
戰(zhàn)士們圍了上來,眼神里的敬畏與狂熱幾乎要將高景然整個人淹沒。
之前對于“反向突圍”這個瘋狂計劃的所有質(zhì)疑和不信任,在這些冰冷而又堅實的武器面前,被沖擊得煙消云散。
那個被高景然用磺胺粉和繃帶處理過傷口的年輕戰(zhàn)士,此刻正靠在石頭上,小口小口地喝著熱湯。
那是高景然趁人不備,從空間里取了一罐牛肉罐頭,讓炊事班化開煮成的救命湯。
肉湯的香氣,讓周圍的戰(zhàn)士們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戰(zhàn)士看到高景然,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一雙眼眶瞬間就紅了。
高景然按住他的肩膀,檢查了一下他已經(jīng)不再流膿的傷口,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營長……”
老兵李石頭無聲地走到他身邊,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他手里正把玩著一柄剛繳獲的七九步槍,槍口下的刺刀在微光中閃爍著森然的寒芒。
“弟兄們都想問,你那箱子彈……還有那些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個問題,像一根刺,扎在所有人的心頭。
他們不問,是因為敬畏。
但如果不解釋清楚,這支隊伍的魂,就永遠聚不起來,只會把他當(dāng)成一個不可理解的“妖怪”。
高景然明白,空間的秘密,是他最大的底牌,絕不能暴露。
但在這支唯物主義信仰堅定到骨子里的隊伍里,搞“神仙下凡”那套封建迷信,更是自尋死路。
他需要一個解釋。
一個合理的,能讓這群樸實的戰(zhàn)士們接受,并能為之燃燒的解釋。
他一步跨上一塊大石,清了清嗓子。
整個營地瞬間鴉雀無聲,上百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
高景然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想問我的子彈從哪來,藥品從哪來,對不對?”
沒人說話,但所有人都重重地點了點頭,呼吸都屏住了。
“我告訴你們!”高景然的語氣陡然變得激昂,如同驚雷炸響,“我們是紅軍!是為天下千千萬萬窮苦百姓打江山的隊伍!我們的事業(yè),是正義的!”
“現(xiàn)在,我們被敵人包圍,陷入絕境,難道老天爺就真的瞎了眼,看著我們這些為了理想流血犧牲的好漢子,白白死在這里嗎?”
他停頓了一下,銳利的目光掃過一張張質(zhì)樸而又迷茫的臉。
“我高景然,沒什么天大的本事!”
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的胸膛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但我相信!我們的事業(yè),上應(yīng)天意,下順民心!老天爺或許不會直接降下天兵天將,但它會把力量,賜予我們這些不屈不撓、敢于斗爭的革命者!”
“我,或許就是它選中的那個,為我們這支隊伍帶來希望的人!”
“這些物資,不是我變出來的!是天意!是民心!是犧牲戰(zhàn)友們的英靈!是革命的意志!賜予我們殺敵保命、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的本錢!”
這番話,半真半假,卻充滿了無與倫比的煽動性。
它完美地避開了無法解釋的來源問題,直接將其拔高到了“天命昭昭,佑我紅軍”的意識形態(tài)高度!
對于這群大部分出身貧苦,沒讀過多少書,但對革命事業(yè)懷有無限熱忱的戰(zhàn)士來說,這種說法遠比“我有一個神奇的空間”更容易理解和接受!
“天佑紅軍!”
王猛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他漲紅了臉,振臂高呼!
“天佑紅軍!殺盡白狗子!”
“營長威武!”
戰(zhàn)士們的情緒被徹底點燃了!
恐慌和迷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和火山噴發(fā)般高昂的斗志!
高景然不再是那個讓他們看不懂的“神仙”或“妖怪”。
他是被“革命意志”選中的人!是帶領(lǐng)他們走出絕境、走向勝利的旗幟!
看著群情激奮的戰(zhàn)士們,高景然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最難的一關(guān),總算是過去了。
他抬手,輕輕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
“現(xiàn)在,說正事?!?/p>
他將那張繳獲的地圖,在眾目睽睽之下,攤在了大石頭上。
所有排級以上的干部都圍了過來,當(dāng)他們的目光觸及地圖上“軍火庫”那三個字時,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瞬間變得粗重起來。
“營長,干了!”王猛的眼睛都紅了,“有了這個軍火庫,別說一個桂系師,就是一個軍的主力,咱們也敢上去碰一碰!”
“別急著上頭?!?/p>
高景然的手指冷靜地點了點地圖上的位置。
“這里,距離我們十五里,是個獨立山坳,易守難攻。地圖標(biāo)注,只有一個連的兵力看守。但你們要想清楚,看守軍火庫的,絕對是敵人的心腹精銳,裝備和戰(zhàn)斗意志,比我們剛才滅掉的巡邏隊,只強不弱。”
“而且,”他加重了語氣,“這份地圖是三天前的。天知道現(xiàn)在那里的布防有沒有變化。我們這一百多號人,一旦打草驚蛇,被敵人纏住,等援兵一到,就是萬劫不復(fù)!”
剛才還熱血上頭的干部們,像被一盆冷水澆下,瞬間冷靜下來。
李石頭指著地圖上軍火庫周圍的地形,沉聲道,“周圍大片開闊地,只有一個狹窄的山口可以摸進去。一旦被發(fā)現(xiàn),我們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不能強攻,只能智取。”
高景然的食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仿佛圈住了一頭即將到手的獵物。
“我們沒時間了,必須在天亮之前動手。現(xiàn)在是凌晨兩點,我們四點鐘必須趕到伏擊位置,五點鐘之前解決戰(zhàn)斗,然后帶著東西,立刻從這個世界消失!”
他抬起頭,眼神變得如鷹隼般銳利。
“現(xiàn)在,我命令!”
“李石頭!”
“到!”
“你挑十個槍法最好、膽子最細的弟兄,組成摸哨隊。你們是刺進敵人心臟的尖刀,負(fù)責(zé)敲掉他們所有的明哨暗哨。一個都不能放過,一聲槍響都不許給我有!”
“是!”
李石頭沒有絲毫猶豫,轉(zhuǎn)身就開始挑選他最信任的獵手。
“王猛!”
“到!”
“你帶主力,跟在石頭后面。一旦石頭他們得手,你們以雷霆之勢,立刻控制軍火庫的各個出入口!記住,我們的目標(biāo)是里面的東西,不是殺人!能用刀解決的,絕不用槍!”
“明白!”
“其余人,照顧好傷員,清理營地所有痕跡,隨時準(zhǔn)備接應(yīng)和轉(zhuǎn)移!”
“是!”
命令下達,整個營地像一架被上緊了發(fā)條的精密戰(zhàn)爭機器,無聲而又高效地運轉(zhuǎn)起來。
高景然看著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無法言喻的豪情。
他知道,從今夜開始,歷史那沉重而又不可逆轉(zhuǎn)的車輪,將因為他這只來自未來的蝴蝶,而狠狠地偏離它原有的軌跡。
他走到一旁,假裝檢查裝備,意識悄然沉入空間。
【英雄空間面板】
【當(dāng)前容量,78.7/100.0m3】
【主要物資】
【醫(yī)療類,磺胺粉(4.9kg),止血繃帶(199卷),青霉素(10支)…】
【食品類,壓縮餅干(50kg),牛肉罐頭(99罐),精鹽(20kg)…】
【軍火類,捷克式輕機槍(2挺),7.92mm子彈(6箱)…】
彈藥多了一箱,罐頭和藥品少了一點點,容量變化微乎其微。
他心中默念,從空間中取出了十把造型冷酷、帶著血槽的M9軍用匕首,以及五副單筒的微光夜視儀。
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不叫裝備,叫神器。
他將這些“神器”交給即將出發(fā)的李石頭,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從敵人軍官那繳獲的洋玩意兒,你們用?!?/p>
李石頭接過那副入手冰涼的夜視儀,本能地放到眼前。
剎那間,他眼前的世界變了。
原本漆黑一片、只能靠輪廓分辨的山林,瞬間化作一片清晰的、散發(fā)著幽幽綠光的世界。
每一棵樹,每一片葉子,都纖毫畢現(xiàn)。
李石頭握著夜視儀的手,猛地一緊,渾身都因過度震驚而微微顫抖。
他抬起頭,看向高景然的眼神,已經(jīng)不再是敬畏。
那是……對神跡的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