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汐沖進教室，幾乎是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將滾燙的臉頰埋進臂彎里。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澀，難堪和委屈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涌上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他怎么能……怎么能那樣說？
“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經(jīng)足夠引人注目了?！?“不要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行為?！?“不要給任何人制造謠言或麻煩的機會?！?/p>
那些冰冷而嚴(yán)厲的話語，像一根根尖刺，扎進她的心里。原來在他眼中，她僅僅是一個“麻煩”，一個需要被嚴(yán)格約束、以免影響風(fēng)紀(jì)的“問題”。
之前那些微妙的關(guān)注、突如其來的幫忙、甚至昨日的同行，此刻回想起來，都蒙上了一層功利的色彩——那一切，或許都只是為了更好地“管理”她這個不安定因素。
眼淚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拼命忍住，不想在教室里失態(tài)。
“夏川同學(xué)？”同桌的小野寺葵擔(dān)憂地小聲問道，“你沒事吧？臉色好像不太好……”
“沒、沒事……”真汐的聲音悶在臂彎里，帶著一絲鼻音，“只是有點……不舒服?！?/p>
小野寺似乎看出了什么，沒有再追問，只是默默地遞過來一張紙巾。
真汐接過紙巾，握在手里，卻沒有擦眼淚。她只是靜靜地趴著，試圖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和受傷的情緒。
一整天的課程，真汐都上得魂不守舍。老師講了什么，她幾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海里反復(fù)回蕩著真田那些傷人的話，以及他當(dāng)時那冷硬嚴(yán)肅的表情。
她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那樣的人，那樣的話語，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她應(yīng)該更堅定地貫徹自己“平靜生活”的目標(biāo)，徹底遠(yuǎn)離他，把他當(dāng)作一個普通的、嚴(yán)格的風(fēng)紀(jì)委員就好。
可是，心底深處，卻又有一絲異樣的感覺，頑固地冒出頭來，試圖反駁她的理智。
如果他只是純粹地覺得她是個麻煩，為什么在圖書館要幫她撿筆？為什么在她被數(shù)學(xué)題難住時出聲提示？為什么在謠言四起時，明確表示“不必理會”并出手處理？為什么……昨天要和她一起回家？
那些瞬間，他的眼神里，似乎并不僅僅是冰冷和嚴(yán)厲。
他靠近時帶來的溫?zé)釟庀ⅲ统疗椒€(wěn)的提示音，他站在講臺旁沉穩(wěn)的存在感，他同行時刻意放緩的腳步……這些細(xì)節(jié)，無法簡單地用“風(fēng)紀(jì)職責(zé)”來解釋。
尤其是他最后那句“明天早上， same time, same place”，當(dāng)時聽起來像是命令，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低沉的語氣里，似乎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多了。真田弦一郎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對她有什么期待？他明明親口說了那樣傷人的話。
真汐用力搖了搖頭，試圖驅(qū)散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但心底那份異樣的感覺，卻像一顆被埋下的種子，無論如何都無法徹底根除。
放學(xué)鈴響，真汐幾乎是第一時間抓起書包，低著頭就想往外沖。她今天絕對不要再遇到他，不想再聽到任何來自他的、可能再次傷害她的話語。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
剛走出教室門，她就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走廊的盡頭，似乎正在和學(xué)生會的人交代什么事情。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這邊，恰好與她的視線對上。
真汐的心臟猛地一縮，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低下頭，轉(zhuǎn)身就想從另一個方向的樓梯離開。
“夏川?！?/p>
低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穿透了走廊的嘈雜，精準(zhǔn)地落入她耳中。
真汐的腳步瞬間僵住。她不想停下，但身體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無法違背那道聲音里的威嚴(yán)。
她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低著頭，不敢看他，手指緊張地絞著書包帶子。
真田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了過來，停在她面前。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她低垂的頭頂和緊緊抿著的嘴唇。
走廊里還有其他同學(xué)經(jīng)過，看到這一幕，都好奇地放慢了腳步，但又不敢明目張膽地圍觀。
“抬頭。”真田的聲音響起，比平時似乎柔和了一絲絲，但依舊帶著命令的口吻。
真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慢慢地抬起了頭，但對上他目光的瞬間，又下意識地想要躲閃。
真田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眶和明顯哭過的痕跡，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快的、復(fù)雜的情緒，像是懊惱，又像是……無措？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組織語言，最終開口道：“早上我說的話……”
他頓住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xù)。
真汐的心提了起來，等待著他的下文。是更進一步的警告？還是……道歉？后者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她自己否定了。真田弦一郎怎么會道歉？
然而，真田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愣住了。
“……或許有些過于嚴(yán)厲?！彼穆曇粢琅f低沉，但語氣卻緩和了不少，甚至帶著一絲罕見的、僵硬的解釋意味，“我的意思是，立海大的環(huán)境雖然總體良好，但難免會有不必要的關(guān)注。保持適當(dāng)?shù)木嚯x和低調(diào)，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舊有些蒼白的臉上，又補充了一句，聲音壓低了些：“這不是你的錯。但保護自己是必要的。明白嗎？”
真汐呆呆地看著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這是在變相地解釋和……安慰她？
雖然他依舊說得那么一本正經(jīng)，帶著風(fēng)紀(jì)委員的說教口吻，但話里的意思，卻和早上那冰冷的警告截然不同。他承認(rèn)了自己的嚴(yán)厲，并且將重點從“不要惹麻煩”轉(zhuǎn)移到了“保護自己”上。
心底那份異樣的感覺再次強烈地涌動起來，沖刷著之前的委屈和難堪。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什么可以一邊說著那么傷人的話，一邊又用這種笨拙的方式來表達(dá)關(guān)心？
看著他那張依舊嚴(yán)肅、卻似乎隱隱透著一絲不自在的冷峻臉龐，真汐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并沒有那么生氣了。
甚至，因為他這別別扭扭的解釋，心里那點酸澀的情緒，奇異地轉(zhuǎn)化成了一種微妙的、甜甜癢癢的感覺。
她低下頭，小聲地回答：“……嗯。我明白了。謝謝您，真田副部長?！?/p>
聽到她的回應(yīng)，真田似乎微微松了口氣。他“嗯”了一聲，然后像是為了掩飾什么，習(xí)慣性地壓了壓帽檐，沉聲道：“走吧?！?/p>
說完，他便率先轉(zhuǎn)身，朝著樓梯口走去。
真汐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這一次，并肩走在放學(xué)的路上，沉默依舊，但氣氛卻不再冰冷壓抑。
夕陽溫暖的光芒灑在兩人身上，拉出長長
的影子。真汐偷偷側(cè)過頭，看著真田冷硬卻認(rèn)真的側(cè)臉輪廓，心底那份異樣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她似乎……開始有點在意這個外表冷酷、內(nèi)心卻好像有點笨拙的“皇帝”了。
這種在意，讓她感到一絲不安，卻又……忍不住心生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