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月書》前傳1我叫子印。原是一只九尾白狐,藏在彌山修煉千年,
就差吸納最后一個月圓的月精之能便可修得人身。
突而其來的一道紫火雷電紫火雷電就在我的面前炸開,火勢迅速蔓延開來。逃還是撐?
如果不逃,我很可能被活活燒死。我選擇了后者。因為逃跑,我這百年的修煉就會化為烏有。
萬一沒燒死,我不僅能修得人身,甚至能變成九尾火狐,白撿千年功力。
雷火燒到了我的身上,焦灼難耐。正在我不知自己將會變成一只烤狐貍還是出落成人之際,
一潑冰水從天而將。感謝上蒼憐憫,我能見到最后一個月圓,我能修成正果了!
救我的人最后癱倒在我的腳下,奄奄一息。月入西山時,火勢依舊兇猛,卻已傷不著我,
我已脫胎換骨成風(fēng)度兒郎,靈力充盈,靈火護體。垂眸去尋——是一只白鶴救了我,
是他銜來冰水為我滅火。我即刻帶著白鶴飛離火海,前往梨渦,那里是個冰川,靈力純澈,
適合療傷養(yǎng)精?!吧碟Q,你千萬要挺住,不然欠你的恩情,我就不用報答了。你想想虧不虧。
只要你挺住,我就能救你,還能讓你成為靈界最俊的鶴。等我,我回一趟彌山。
”我必須返回彌山,因為那里有能救白鶴的草藥,
還有一樣可遇不可求的寶物——紫電雷頭火。如果要給丹珠分個三六九等,雷珠是最上等,
紫火丹珠稍遜,其他都是普通丹珠支流,
那么——紫電雷頭火就是能將普通丹珠變提級成紫火丹珠的寶物。我當(dāng)然不是為了給自己用,
我雖然是狡狐,可我良心大大的好。這只傻鶴放棄自己數(shù)百年的修行救了我,
我子印要還他一顆紫火丹珠。2彌山的大火本就是一場邪火,蔓延極快,還很難撲滅。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guān),我要的是沖進火海,收了紫電雷頭火,挖草藥。為了便于行動,
也為了體驗一下火狐的身體,
我以火狐之身精準(zhǔn)的沖向紫電擊落的地方——我的眼前突然黑了。什么把我罩住了。
濕噠噠的,溫?zé)岬摹N胰?,一個龐然大物將我含進了嘴里!那大家伙正在猛沖,
我在他嘴里顛得七葷八素。我再也受不了了,張開霧爪在他嘴里放肆起來,我聞到了血腥味。
突然,那大家伙向前重重的摔了出去,我也被他“吐”了出來。是一條巨大的白蟒。
嘴里滲著血,不是一點,而是......很多!不應(yīng)該啊,
我的小手手怎會整出如此的傷害,不能因為我是九尾火狐吧?我有些歉意,畢竟,
他是誤以為我被困火海,只是為了救我。這白蟒周身都被燒傷了,皮肉爆開,慘不忍睹。
他低垂著頭,任血滴落,重重的喘著氣?!澳莻€......”我真的很抱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白蟒像是沒聽見一樣,喘了一會,
抬眼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往彌山火海去了。他應(yīng)該是被君上派來救火的吧。嘖嘖,
太拼命了。等白蟒走遠了些許,我再次鬼鬼祟祟的躥進了火海。3我以生俱來善醫(yī),
而且是無所不能的那種。給白鶴敷好藥后,已經(jīng)是子時了。今晚的月色依然很好。
遠處的彌山大火也滅了。我突然想起今天那白蟒來,真是個死心眼的大家伙。
然后想到自己周身都是他的——口水和血。我一刻不能再忍的去到梨渦南麓一處熱泉。
——我要將自己洗個透徹!熱泉背光,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池子不小,三丈長寬,
沿邊都有巖石可靠,邊上會淺些,中間很深,可下潛。我一門心思只記得自已一身異味,
看到池子便眼里只有池子再無他物,利索把自己脫了個精光滑到熱泉里去。
我在池子里自由自在的浮潛了幾次,便開始繞著池子邊游。舒暢!我越發(fā)自在的游了起來,
大開手腳,
偶然會碰到池子邊堅硬的巖石和肉肉的......肉肉的......是什么鬼?
我被嚇了一激靈,一轉(zhuǎn)身,對上了一雙幽遠又明亮的眼睛。好一個俊朗又孤冷的臉龐,
輪廓利落巧勝天工雕琢!“......”我忘記了我想罵什么來著。他也沒說話,
只是向我逼近了幾分,近到......好像是我先吻的他,好像是我先抱的他,
然后他翹開我的唇,把我抵在了巖邊......“你叫什么名字?
”“啊......子印......”“來此做甚?”“......你說呢?
”他低笑一聲,將我逼得更緊,“還來嗎?”“......為什么不來?”“何時再來?
”他話怎么這么多,還能不能專心點。我咬著唇,不讓自己喘得太破碎。他將我翻轉(zhuǎn),
對著他,那雙眼睛明明很好看,卻很孤獨,很憂傷。他用指腹撫著我唇,低聲說:“三日后,
我還在此等你?!闭f完,低頭吻了下來?!?.....好......”那晚的熱泉,
很燙,我覺得很眩暈。4我?guī)е簧硇邜u的紅痕守在白鶴身邊,周邊那么的靜,
真怕我咚咚的心跳聲會吵醒他。他說是他先到的熱泉。
看著我旁若無人的脫光了衣衫滑進水里??粗宜翢o忌怛的在水里自在潛游。
最后還將他逼到退無可退......我說南麓背光,他不該看見這一切。他說,
我出現(xiàn)在池子的那一刻,便有了光。我問他所有他問過我的問題。他說再見時告訴我。
因為怕我不肯守約再去。我們都不大擅長親吻,卻吻得依戀而纏綿。我喜歡他緊緊的抱我,
粗重的呼吸打在我的臉上、脖頸上,還有身上。我喜歡埋頭在他寬闊的胸膛處,
聽我倆都亂了節(jié)奏的心跳交響......我覺得我的臉又開始燒了起來。
白鶴的皮肉在愈合,但他還是一直昏迷不醒。雖然我知道本就如此,
可我還是希望他能醒過來跟我說說話,突然覺得一個人好孤獨。過去千年藏在彌山修煉時,
都不曾覺得時日這么無趣,這么漫長。我又去了彌山。那次紫電燒透了半個山頭,
眾多指日可待成人的樹精草怪就這樣白白丟了性命。君上派來的人還有一部分在守著,
以防萬一。我想起那日救我的白蟒身上有傷,便上前打探?!鞍昨??怕是你被山火嚇糊涂了,
怎可能有白蟒來此?”“為何白蟒不能來此?”我很納悶?!拔铱茨闶莿倓偝鲫P(guān)不久,
對靈界所知甚少啊,你可知道現(xiàn)在坐鎮(zhèn)纖栩?qū)m的是哪一族嗎?”“......蟒族。
”“這不就對了。我再跟你說個事,老君上有兩位皇子,長皇子是黑蟒,未來靈界接班人,
二皇子是白蟒,可自身難保,哪還能顧得上這里的大火?!薄岸首幼陨黼y保?“得了頑疾,
算起來都有個四五年了,不見好,大有越來越不得勁的勢頭。”“可知是什么?。?/p>
”“犯病時,頭痛欲裂,好自殘,不犯病時,今朝事,明日忘。
”雖說二皇子不可能來彌山救火,但我知道那日所見必然是他。細想起來,他那一身傷,
也不全是燒傷。等白鶴康復(fù)了,前去找那二皇子練練手,也未嘗不可。
我又搜集了很多草藥以作后備,打算離開前給白鶴換一次藥,
萬一沒能及時回來......白鶴的藥不會斷。5我是看著太陽一點一點下去的。
再看著月兒一點一點的起來。什么時候去?太早了會不會顯得太猴急?太晚了會不會太造作?
他那日是子時前就到了。這幾天雖然無所事事,但也出過一點點薄汗,
要不要先去水里......?子印啊子印,你被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太太太不像話了。
我一邊罵著自己不爭氣,腳上卻溜得賊快。熱泉依然是一片寂靜。
我還沒來得及把周遭仔細打量,就被人從身后抱了個滿懷。我回頭去看,他已經(jīng)吻了上來。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我們雙雙滑入水里?!霸醯牟艁恚俊薄澳愕攘硕嗑??”“兩天。
”“不是說好的三天嗎?”“......太想你了,等不了三天?!辈灰@么溫柔的殺我,
我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熱泉躲在山影里,漣漪翩翩,微浪推石,恨不能洶涌起波,
直沖云霄。他說夜暗無顏色,本就孤單,何不高聲吟唱。于是他連連推送,讓我無處可逃,
我便放縱了自己,那聲聲歡喜,羞得月兒都躲進了云層。“你叫什么名字?”我吻他,問他。
“每次只能問一個問題,想好了再問?!彼f?!?.....什么時候再見?
”他抱著還在發(fā)顫的我,輕輕吻去我眼角的水汽,“三日后?!蔽倚α?,“好?!钡诙?,
我不再像之前那般左右思量,月兒冒出頭來,我便去了熱泉,只是那天,我等了一宿,
他都沒來。說不上多難過吧,但有些小失望。昨夜沒來,今夜會來了吧?
那日他就是提前兩天就到了的。我還是興沖沖的去到熱泉等著。又是一宿白等。
到了約定的第三天。心里悶著火的我,帶著興師問罪的意味,從日暮西山開始便蹲在熱泉邊。
那一夜,是我等過最長的夜。原來心有所盼的等待如此漫長,如此焦灼。
原來希望落空是夾雜著失落、憤怒、埋怨、委屈等多種情緒的。我討厭自己的認真,
怨恨他的失約,我暗中發(fā)誓,再也不見他。不管生氣的時候發(fā)的誓有多狠,
卻完全壓不住想見他的念頭,后來的日子,我經(jīng)常鬼鬼祟祟的去熱泉邊躲起來等他。
他再也沒有出現(xiàn)。就像他突然的出現(xiàn),又突然的消失。我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嘗到了心痛的滋味。那時候,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怨,什么叫做恨。
我無法說服自己那只不過是兩個男人之間的逢場作戲,各取所需,我不能。我喜歡他,
從那一轉(zhuǎn)身的第一眼開始,我便深深的喜歡上他。他說我是光,我信了。他說他想我,
我信了。他說的話不多,我都信了。若是不曾相信,便沒有能日夜折磨自己的毒藥了。
6直到半年后,我才沒有像野鬼一樣繼續(xù)去熱泉蹲守。是不忍,也是害怕。
不忍自己仍然執(zhí)著于一段露水情緣無法自拔。害怕萬一他來了,我還是會一頭扎進去,
不問是非。從前不識情愛滋味,如今初嘗,竟比蟒毒還難解。我本魅惑眾生的狐,
不曾想竟被眾生顛倒,失了魂,惹了恨。我收心到照料白鶴康復(fù)的事情上。
看著他皮肉愈合如初,新羽豐盈。我將珍藏的紫電雷頭火注到了白鶴的丹珠內(nèi),
假以時日他必然成為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又過半載,白鶴在紫電丹珠的輔助下,脫胎換骨,
修定人身,出落成一個絕世無雙的俊兒郎。他叫孤云,人如其名,清雅淡泊,心向光明,
我們肝膽相照,成了最好的朋友。我替他打探到同為鶴族的隅尚長老在密識傳人,
便慫恿孤云前去應(yīng)試。不出所料,隅尚長老慧眼識珠,在眾多后生里,獨獨留下了他。
我以不愛受約束為由,以白狐之相重歸彌山虛耗時光。孤云不舍,
非要留個信物以便他日再見。我本就赤條條一個,何來信物?只好在覓得安住地以后,
告知他所在了。自此,他每月會來看我一遭,我們有說不完的話,一聊就是通宵達旦。
他成了我與外界鏈接的唯一紐帶。那日,他又來看我,還帶來了一個消息?!白佑?,
你醫(yī)術(shù)了得,何不去試試為二皇子診治?”我突然才想起來在火海里救我的白蟒。
“老君上什么方法都試了,于事無補,據(jù)說這一年來,癥狀更重了,只得用仇天鎖鎖著。
”“仇天鎖都用上了!?”“發(fā)起病來,將自己往死里折騰,又不認得人,
連老君上都被傷了?!薄捌鋵?,他還救過我一次,后來我把這事給忘了?!薄澳蔷透昧?,
子印,你這就跟我去纖栩?qū)m吧。”我有些猶豫,“萬一我也幫不了,
豈不是讓老君上又添了失望?!薄澳阍醯钠艐屍饋砹?,救不了也沒什么,可萬一你能救呢?
”我本不是喜靜之人,一年前的不期而遇讓我丟了魂,尚未復(fù)原,才繼續(xù)隱在山林之內(nèi)。
白蟒于我有恩,那怕是一場誤會,我也是想過要去試試的,只是后來忘了。那就去吧。
7殿上見過老君上,他跟我講到二皇子的病情與之前耳聞的大致不差。
我被帶去二皇子的寢宮。侍衛(wèi)在外稟報道:“殿下,老君上請了新大夫來為你看診。
”房內(nèi)傳來打砸聲以示回應(yīng)。......真夠暴躁的。門開了,是位形容姣好的女子,
卻面色凝重?!盎叔@是老君上請來的大夫?!迸酉蛭尹c點頭,輕聲說:“大夫勿怕,
殿下就是憋得悶了,不會傷人的?!笔绦l(wèi)在一旁幫腔道:“是的,只要皇妃在一旁,
不會有事的?!蔽腋叔M了寢殿。二皇子披頭散發(fā)、背對著來人坐在床上,下了紗幔。
“殿下,你躺下,讓大夫替你診脈可好?”皇妃柔聲道。二皇子不聲不響,一動不動。
皇妃走上前去,貼著他耳邊輕聲哄道:“不想躺坐著也行,把手給大夫把脈就好。
”說著將二皇子的手拉出紗幔,她便退了出去。我輕步上前,剛想抬指按下去,他卻收了手,
帶響一串鐵鎖聲。我可不喜歡慣人,誰都不行,便強硬的說:“殿下,不給把脈,
可看不了診?!蔽抑苯由焓诌M紗幔,一把將他的右手拽了出來。早料到他會回抽,
在他掄起左手要反擊時,我先下手為強封住了他的穴道,他動不了了。小樣!跟我斗!
他的手腕被仇天鐵鎖勒出了很多新舊的血痕,看著挺慘的?!暗钕?,得罪了。
我不一定能幫你,但一定不會害你。我現(xiàn)在給你解開穴道,你讓我仔細把脈斷診,好嗎?
”他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他當(dāng)然不能動也不能說?!班?,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同意了,
君子一言,要說話算話?!蔽医o他解開了穴道,他吐出了一口氣,身子頓時軟了些許。
我用兩指搭上了他的腕脈。脈象紊亂,虛實對沖,毫無章法可言,
就像體內(nèi)住了多個不同脾氣、不同力量的人,在相互撕磨,導(dǎo)致他神思錯亂,體內(nèi)虛耗極大。
一般大夫或許會從邪氣入侵去診治,但細細再探脈象,會發(fā)現(xiàn)......突然,
我被二皇子反扣右手,再用力一帶,我失力趴在床上,他的左手已經(jīng)纏上了我的脖頸,
我抬腿反擊,卻被他順勢發(fā)力拖進了紗幔?!暗钕拢 蔽沂Яo法反抗,
他一屈膝壓住我的腿,我就更動不了了。“誰給你的膽!”他的嗓音啞得像深淵里的鬼,
凄厲又絕望?;艁y里,我看到他舉起鐵拳向我砸來。
我抱著容貌盡毀的絕望閉上眼轉(zhuǎn)過臉去......拳頭沒有落下。我慢慢的睜開眼,
轉(zhuǎn)頭去看他。他的手還懸在半空,一雙好看又憂傷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我,
凌亂的長發(fā)半遮住他的臉,是那張我日思夜想的臉。
“是你......”我渾身軟癱了下來。我們打斗的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人。
皇妃推門跑進來,驚恐的喊道:“殿下,不要?!彼膊慌掳ぷ幔?/p>
直接上前將我從二皇子的禁制里拽了出來。然后張開雙手抱緊了她的夫君,“殿下,沒事的,
沒事的。”他還在看我,透過紗??次摇N也恢姥蹨I是什么時候落下的,
轉(zhuǎn)身向外走的每一步都很艱難,很沉重。“籌光......我叫籌光?!彼f。“是的,
你叫籌光?!被叔p聲安撫著。8我被籌光突然襲擊的事,很快傳到了老君上的耳朵里,
他是又怒又無奈,命人縮短了扣押他的仇天鎖,更大的限制了他的能動范圍。
應(yīng)該是不會再有大夫敢前去送命了。要是再無大夫去給他診治,籌光會變成一個活死人,
日夜受盡頭絞之痛,他會生不如死。我躲起來消沉了兩天后,
在孤云的陪同下又來到了老君上面前。“什么?你愿意繼續(xù)為籌光看診?你能治好他?
”老君上非常震驚?!拔以溉σ辉嚒!薄昂?,好,好啊,子印,
我定不會讓上次的事再次發(fā)生,必然護你周全?!薄吧洗沃皇且馔?,君上不必介懷。
”“這樣,你看診的時候,我讓皇妃守在一旁,有她在,籌光會心安些的。
”“......謝君上。”再見籌光,他依然是坐在床上,
只是今日的長發(fā)已經(jīng)精心梳理過,紗幔也拉開了,頓覺得整個寢殿寬敞又明亮。自我進門,
他就一直盯著我,眼神里是說不清的情緒?!暗钕?,大夫來給你看診了。
”皇妃一如既往的輕聲細語,溫和淑婉?;I光只是靜靜的盯著我,沒有吭聲。
我迎著他的目光,走上前去,微微躬身:“殿下,日后由我為你診治?!薄拔覀円娺^?
”籌光的聲音很沙啞?!?....兩日前,見過一次?!被I光垂下眸,沒有說話,
只是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中去,思而不得,他皺著眉,抬手按住前額,不再看我。
我走到床邊:“殿下,請讓我給你把脈。”“我還能記起從前的人和事嗎?
”籌光突然開聲道?!叭绻钕虏幌胪d許都能想起來的?!蔽艺f?!昂?。”這次把脈,
我探了很長的時間,我要將潛藏在脈象里的秘密找出來,那才是病源。籌光全程很安靜,
一動不動,我知道,他在看我,眼神里全是探究。接下來我要做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便將皇妃請出了寢殿。殿里只剩下我和籌光兩人。我取來一碗清水,
拿著銀針正要取幾滴指尖血?!拔覀冋鏇]見過?”籌光突然問我。自決定診治他開始,
我就知道自己心里根本放不下他,被他突然追問,我手上一頓,竟重重的扎了他一針,
血順著指尖,滴在雪白的里衣上。他只是皺了下眉?!氨??!蔽矣貌冀韺⑴K血擦干凈,
重新從指尖擠出一滴血滴在清水里,血珠一分為二,一紅一暗。再看銀針,
已經(jīng)悄悄鍍上了一層銹色。我拈著銀針細細的聞了聞——蟒毒!放眼靈界,
在籌光之上的蟒寥寥可數(shù),也只有比籌光道行更高的蟒毒才會對他造成傷害,那么,
這是來自誰的毒?再者,投毒之人很高明,分量把握精準(zhǔn),不會喪命,難以被覺察,
毒素可日漸堆積在體內(nèi),已有鳩占鵲巢之像,這也是籌光會自殘、記不住事的元兇。
能做到持久下毒的人,一定是他身邊的人!會是什么樣的怨和恨,
才會用這般陰狠的手段對待自己身邊的人!是籌光的錯嗎?不,我要徹查到底,
我要把下毒之人揪出來!“為何我覺得我見過你?”籌光死心不息的追問。何止見過!
“殿下,你不關(guān)心自己的病情,反倒琢磨我作甚。來,躺下,我給你渡靈氣,時間會比較長,
不過可以暫時緩解你的不適?!蔽覇游业闹委熿`氣,探尋他的主體靈力,
引導(dǎo)他自己的靈力將外來的蟒毒向喉嚨積聚。“殿下,不要跟我對抗,放松,跟著我的引導(dǎo)。
不要被邪火帶你走,你跟著我?!蔽乙贿叾伸`氣,一邊勸導(dǎo)??粗I光臉色開始發(fā)青,
豆大的汗珠濕透了衣衫,在他似乎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我使出一道內(nèi)力,
他吐出一口黑血。黑血落地,化成了青煙消散了?!斑@是什么?”“毒。
”我用清水給他漱了口,用布巾給他擦了余血,從衣櫥里拿來干凈的衣衫,幫他換上。
周身的傷痕,新舊交錯,這是長久被鎖禁形成的。我看得一陣陣心酸?!暗钕?,
我會給你配三天的藥,必須按時煎服,其他的藥,暫時不要吃,這幾日,
最好什么東西都不要吃。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帶。三日后我再來。
”“三日后......三日后......”籌光失神的重復(fù)著這句話?!暗钕??
“我想吃彌山里成串的紫果子......”似有一把尖刀劃過我的心上——我獨愛那紫果,
所以選擇躲在那片果林里修煉,每到果子成熟時,我便會醒來,吃遍滿山的紫果。
“彌山大火,果林燒沒了。”我走出寢殿時,已是深夜。
9帶著籌光染血的布巾連夜去找孤云,我需要面見隅尚長老?!笆裁矗首泳故巧碇序??
”孤云驚訝的說。隅尚長老面色凝重的思量了好一會,幽幽抬起頭來:“子印,你確定嗎?
”“確定?!蔽覍⑷具^血的布巾泡在水里,將水灌入一條碗口粗的蟒,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小蟒便沒了氣息。“好強的毒。”孤云說?!拔医袢涨皝?,就是想請長老幫忙。
”“事關(guān)靈界皇族,我必不會袖手旁觀,你有什么計劃?”隅尚長老說。
“謝謝長老......”天還沒亮,我便去了彌山收帶露的藥草,
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呐淞巳斓乃幩土诉M宮,
然后趕往萬里開外的藥王谷——唯有那的藥才可解籌光的蟒毒。一天一夜后,
我終于去到了靈界的盡頭,穿過一道特殊的結(jié)界,藥王谷的山門便屹立眼前。
看守的是兩個小樹童。我向他們講明來意,出示藥王谷的信物,小樹童才替我打開山門,
我再一路向大殿奔去。這是一座立于天界和靈界之間的藥王殿,大殿磅礴如山,高聳入云,
守衛(wèi)天降如山峰屹立大殿兩側(cè),人在殿內(nèi)渺小如細沙。藥王如群峰之首端坐在殿前,
那怕抬目也難見其全貌?!盃敔??!蔽夜Ь吹倪蛋荨!靶『偅€記得回來。
”藥王聲如洪鐘,溫和卻又神圣不可侵犯。“爺爺,子印千年來勤勉修煉,
一刻未忘爺爺教誨,也時時惦記爺爺?shù)??!薄暗胗洜敔敚阍鯊牟辉貋砜次夷兀?/p>
”“......子印愚鈍,修煉千年才得人身,所以,現(xiàn)在才有臉回來見你?!薄昂冒?,
既然回來了,就留在我的身邊,不要走了?!薄盃敔敚忝髦牢业男宰右?,
多呆幾天就會招你嫌,你還打趣我?!薄邦嵉故欠堑谋臼碌故情L進不少。說吧,何事求我。
”“爺爺,我......求賜一滴重樓血、半錢紫蓮心、一株回魂草,
還有......”我心虛的抬眼瞄了瞄藥王,雖然我根本無法看到他隱在云端的臉面。
藥王沒說話,只是紆降尊貴的縮小身形,慢慢的走到我的跟前——發(fā)須雪白,滿面紅光,
眼神清澈,還是一如既往的慈愛?!斑€有什么?”他的音聲依然溫和,依然的不怒自威。
他將我扶起身來?!耙话耆饬夹摹!薄岸际窍『蔽铩!薄?.....是。”“何人用?
”“靈界二皇子,籌光。”“因何救?”“......爺爺教誨,
醫(yī)者父母心......”“唔?”我像從前般討好的挽著他,乖巧的央求道:“爺爺,
籌光救過我一命。”藥王斜瞇著我,意思是——你繼續(xù)編!我被看得沒了底氣,
只好低頭承認:“是,我喜歡他,非他不可?!薄靶『偘?,到爺爺這里來請東西,
可是有代價的,你也不例外?!薄班?,你就說我要這么多東西,得罰幾年吧。
”“萬一錯付了呢?”籌光已有皇妃,我還能求什么?他還忘了我,可我還是希望他能活著,
好好的活著。“那不正好受罰,長長教訓(xùn)嘛。”藥王輕嘆了一聲,說:“我有靈藥千千萬,
唯獨無藥解相思。也罷,你這小狐貍就是欠收拾,折騰去吧?!薄爸x爺爺?!睆乃幫豕瘸鰜恚?/p>
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雨勢過大,密林里瞬間變成一片汪洋。平日蟄伏在林子里的各種精怪,
當(dāng)下便活躍起來,張牙舞爪的在風(fēng)雨里晃蕩,我的前行變得舉步維艱。
面對這些初具意識的精怪,我不忍砍殺,唯有迂回躲閃,結(jié)果是不僅耽誤行程,
還弄得自己一身傷,走出密林時,我就像個衣衫襤褸的野人,又臟又破,還傷痕累累。
連日來的奔忙,我已是筋疲力盡,不曾想,在我趕回纖栩?qū)m的半道上,
被宮里的一隊人馬捆了起來,蒙上了眼。11我被押到了皇妃跟前,而這并不是宮里,
是一處絕壁懸崖。此時周遭一片幽黑,連星光都沒有。她冷冷的看著我,
完全沒有之前所見的溫婉,當(dāng)下只有狠戾?!盎叔@是何意?”“搜?!彼]有回我。
我從藥王爺爺那求來的藥丹被搜了出來。皇妃拿著藥丸,冷冷的說:“你就是子???”“是。
”皇妃冷笑一聲,“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確實生得俊美,怪不得讓人念念不忘。
”“什么意思?”“這顆丹丸何用?”“救殿下的藥?!薄拔矣卸?,向藥王求藥,
代價不菲,不知你為了殿下,用了什么去交換?”“不過是我能交換的東西罷了。
”皇妃又是冷冷的笑道:“不僅門道了得,對我家殿下還真是情意深重??上О。愕乃?,
殿下是吃不上了?!薄盀槭裁??”“你可能還不知,殿下這幾日吃了你配好的藥,病情惡化,
神志不清,差點入魔,已被君上帶走,而你,也成了靈界的頭號通緝犯。
”“這里一定有誤會,我的藥絕不會有問題。我要驗藥渣!”“藥渣嘛,
其他大夫已經(jīng)替你驗過了,有毒?!笔绦l(wèi)將君上新頒的一份通緝令展示在我面前,
通緝事由是我意圖毒害籌光?!八?,皇妃是來興師問罪來了?”“不,我是來解決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