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卡車的引擎聲消失在街角，千切豹馬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銀座街景。
夕陽把玻璃染上一層暖橘色，映得他及肩的紅發(fā)泛著柔和的光澤。
他抬手，用指尖輕輕將幾縷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別回耳后——他出發(fā)前特意用了保濕護發(fā)素，一路顛簸下來，頭發(fā)倒是沒怎么打結(jié)，這點讓他稍微松了口氣。
“豹馬，過來幫忙拿一下餐具?！鼻幸糌堊拥穆曇魪拈_放式廚房傳來，帶著點輕快的回音。
千切豹馬轉(zhuǎn)過身，打量著這個新家。
公寓在二十樓，視野開闊得能看到遠處東京塔的輪廓。裝修是簡約的現(xiàn)代風(fēng)格，淺灰色的地板，米白色的沙發(fā)，墻上掛著幾幅抽象畫——媽媽說這是托姐姐從法國寄回來的。
家具看著都是新的，線條流暢，質(zhì)感上乘，和千切音貓子一貫的風(fēng)格很像。
她總說“住得舒服才能活得舒服”，這點上，千切豹馬覺得自己隨媽媽。
他走到廚房，接過千切音貓子遞來的骨瓷餐盤。盤子很輕，邊緣描著細細的金邊，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冰箱里有你喜歡的花林糖饅頭，等下熱一下當(dāng)飯后甜點。”千切音貓子正在灶臺前忙碌，鍋里燉著的湯咕嘟作響，散發(fā)出濃郁的香味，“今天太累了，簡單做幾個菜，明天再好好做頓像樣的?！?/p>
“這樣就很好了，媽媽。”千切豹馬把餐盤擺到餐桌上，目光掃過臺面——紅燒魚、涼拌秋葵、味增湯，還有一碗蒸蛋，都是他熟悉的味道。即使換了城市，媽媽的手藝還是沒變。
“對了，”千切音貓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手里拿著鍋鏟，“下午收到你姐姐的消息，她說她在巴黎看了個畫展，拍了好多照片，等下轉(zhuǎn)發(fā)給你看看。”
“好?！鼻斜R點點頭。
姐姐千切虎雪比他大五歲，現(xiàn)在作為東京大學(xué)美術(shù)系的交換生，在法國待了快一年了。
姐弟倆不算天天聯(lián)系，但偶爾會分享彼此的生活。上次視頻時，千切虎雪還笑著說“等你到了東京，周末可以去我學(xué)校玩，美術(shù)館的展覽很不錯”。
那時候他還沒想過，自己到了東京，周末可能會去更遠的地方。
晚餐在安靜的氛圍里開始。湯的熱氣模糊了視線，千切豹馬低頭喝著湯，心里卻怦怦直跳。
他想說的話在舌尖滾了好幾圈，每次抬頭想開口，看到千切音貓子正專注地給他夾魚肚子上的肉，話又咽了回去。
怎么說呢？說自己想去宮城縣的青葉城西高中？說理由是因為幾個月前在鹿兒島沙灘上認(rèn)識的一個排球部的學(xué)長？
聽起來確實有點荒唐。
千切音貓子似乎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嗎？”
“不是，菜味道很好?！鼻斜R搖搖頭，把嘴里的飯咽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媽媽，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嗯，你說?！鼻幸糌堊臃畔率掷锏耐?，認(rèn)真地看著他。
千切豹馬的手指無意識地?fù)钢捅P邊緣，指尖能感覺到那圈細細的金邊。
他抬起頭，直視著媽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我想報考青葉城西高中?！?/p>
“青葉城西？”千切音貓子愣了一下，顯然沒聽過這個名字，“是東京的學(xué)校嗎？我之前給你找的那幾所私立高中，覺得不合心意嗎？”
“不是東京的。”千切豹馬的聲音低了些，“在宮城縣?！?/p>
“宮城縣？”千切音貓子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里帶著驚訝，“離東京雖然不算太遠，但每天通勤肯定不現(xiàn)實。那你要住校嗎？”
“嗯，應(yīng)該是要住校的?！鼻斜R點點頭，手指攥得更緊了，“我查過，青葉城西是寄宿制高中，排球部很有名?！?/p>
“排球部？”千切音貓子更疑惑了，“怎么突然想打排球了？還要去那么遠的學(xué)校？”
千切豹馬低下頭，看著餐盤里沒怎么動的蒸蛋。他知道媽媽會有這些疑問，換作是他，也會覺得奇怪。
“之前在鹿兒島的時候，”他慢慢開口，聲音有點發(fā)澀，“認(rèn)識了一個青葉城西的學(xué)長，他是排球部的。他說我……適合打排球?！?/p>
“就因為一個學(xué)長的話？”媽媽的語氣里帶著不解，“豹馬，這可不是小事。高中要讀三年，去那么遠的地方，一個人可以照顧好自己嗎？而且，排球?qū)δ銇碚f是全新的東西，確定自己能適應(yīng)嗎？”
“我知道?！鼻斜R抬起頭，眼神很認(rèn)真，“我考慮了很久。在鹿兒島的時候，我就……不太想踢足球了?！?/p>
他沒提那個噩夢，只是含糊地帶過。
千切音貓子愣了一下，卻像是聽懂了什么，眼神柔和了一些。她知道千切放棄全國大賽的事，當(dāng)時沒多問，但心里一直惦記著。
“所以，豹馬想試試新的東西？”媽媽的聲音放輕了。
“嗯?！鼻斜R點點頭，感覺心里的緊張少了些，“那個學(xué)長……他叫及川徹，是青葉城西的二傳手，很厲害。他說排球和足球不一樣，也許我會喜歡?！?/p>
他想起及川徹在沙灘上張揚的樣子，想起他發(fā)來的排球館照片，想起他說“天賦放著不用才可惜”。
那些畫面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讓他原本不確定的心，多了點底氣。
“宮城縣離東京新干線只要兩個小時，”千切豹馬補充道，像是在說服媽媽，也像是在說服自己，“周末放假我可以回來，平時也能視頻。而且，青葉城西的升學(xué)率也不錯，就算打不了排球，讀書也沒問題?！?/p>
千切音貓子看著他，沒說話。餐桌上的湯還在冒著熱氣，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路燈的光芒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千切紅色的發(fā)梢上跳躍。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看著漂亮，性子卻有點倔，決定的事很難改變。平時雖然有點愛漂亮、有點小任性，但在正經(jīng)事上，從來不會胡鬧。
他既然這么說，肯定是真的認(rèn)真考慮過了。
“那個叫及川徹的學(xué)長，靠譜嗎？”千切音貓子沉默了一會兒，問了個實際的問題。
“嗯，感覺……挺靠譜的?！鼻斜R想起及川徹自信的樣子，還有他精準(zhǔn)的傳球，點了點頭，“他是他們學(xué)校排球部的主力，好像很有名?！?/p>
千切音貓子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放到他碗里：“先吃飯吧，菜要涼了。”
千切豹馬愣了一下，沒明白媽媽的意思，只好低頭繼續(xù)吃飯。心里七上八下的，像在等待判決。
晚餐結(jié)束后，千切豹馬主動收拾碗筷，把餐盤拿到廚房的洗碗機里。千切音貓子走過來，從身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天查一下青葉城西的資料?！眿寢尩穆曇艉軠睾?，“如果學(xué)校各方面都合適，你也真的想清楚了，媽媽不反對。”
千切豹馬猛地轉(zhuǎn)過身，眼睛亮了起來：“真的？”
“真的?！鼻幸糌堊有χ嗔巳嗨念^發(fā)，把他剛整理好的發(fā)絲又弄亂了，“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不過，丑話說在前面，去了之后要是覺得不適應(yīng)，或者想家了，隨時跟媽媽說，咱們再想辦法?！?/p>
“嗯！”千切豹馬用力點頭，心里那塊沉甸甸的石頭終于落了地，連帶著肩膀都放松了。他伸手，把媽媽弄亂的頭發(fā)重新捋順，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對了，”媽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姐姐下個月好像有個短假，會回東京一趟。到時候讓她陪你一起去宮城縣看看學(xué)校？正好讓她也幫你把把關(guān)?！?/p>
“好啊?！鼻斜R答應(yīng)著，心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起來。去看學(xué)校的話，是不是可以順便見見及川徹？可以問問排球部的訓(xùn)練情況，還有……住校的話，是不是要帶很多護發(fā)用品？
他越想越覺得心里踏實，連帶著動作都輕快了不少。
晚上躺在床上，千切豹馬拿出手機，點開和及川徹的聊天框。猶豫了幾秒，敲下一行字。
【千切】：我跟媽媽說了，想去青葉城西。她說明天查一下資料，合適的話就同意。
消息發(fā)出去后，幾分鐘后收到了回復(fù)。大概是及川徹還在訓(xùn)練？千切豹馬盯著屏幕，心里有點小期待。
【及川徹】：！??！真的假的？
【及川徹】：放心，我們學(xué)校絕對靠譜！排球部的訓(xùn)練雖然……有點多，但氛圍超好！
【及川徹】：等你確定了，我去車站接你，帶你參觀學(xué)校！
后面還跟了個得意洋洋的表情包。
千切豹馬看著屏幕，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回復(fù)了一個“好”，然后放下手機，看向窗外。
銀座的夜景很亮，霓虹燈閃爍著，比鹿兒島的夜晚熱鬧多了。風(fēng)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拂起他額前的碎發(fā)。
他想起小時候剛搬來鹿兒島的時候，也是這樣陌生又期待的心情。而現(xiàn)在，他好像又要開始一段新的旅程了。
從足球到排球，從鹿兒島到東京，再到宮城縣。
千切豹馬閉上眼睛，嘴角還帶著笑意。心里那點因為放棄足球而留下的空落，好像被什么東西悄悄填滿了。
也許，真的像及川徹說的那樣，是命運吧。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柔軟順滑，和剛洗完的時候一樣。
這樣想著，千切豹馬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夢里沒有摔倒的疼痛，只有明亮的排球館，和一個棕發(fā)少年揚手傳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