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8?
月光慘白，照得它露出的那截脖頸白的嚇人。?
它沒有呼吸的起伏。?
“沙沙......”?
它又動了一下，一只腳在地上拖蹭。?
那腳瘦小干癟，沾滿了泥污。?
我僵在原地，柴刀在我手里重若千鈞。?
抬不起來，也掉不下去。?
是它。?
昨晚敲梆子的？?
在鏡子里窺視的？?
它慢慢抬起了一只手。?
同樣瘦小，指甲縫里塞滿了黑泥。?
它指向我......?
不，是指向我握著鐵皮盒子的那只手。?
指向盒子里那撮用紅繩纏著的頭發(fā)。?
一股帶著強烈怨毒的渴望，無聲地從那矮小的身影里彌漫開來。?
它想要這個。?
這個所謂的“替身”。?
大腦一片空白，恐懼的本能卻讓我猛地將盒子攥緊，后退了一步。?
我這個動作像是觸發(fā)了什么。?
它猛地抬起頭。?
卻沒有臉。?
而是一片模糊的，不斷蠕動著的混沌。?
像攪渾的泥水，又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怨氣。?
只有兩個空洞的位置，深不見底，直勾勾地“盯”著我。?
“嗬......”?
它朝我邁了一步。?
我的尖叫卡在喉嚨里，變成一聲短促的抽氣，轉(zhuǎn)身就想跑。?
腳踝猛地一緊，那根紅繩驟然收縮。?
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差點跪倒在地。?
它困住我，它不讓我逃。?
那“沙沙”聲瞬間到了我身后。?
一股帶著土腥的氣息噴在我后頸上。?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件藍布衫子空蕩的下擺，掃過我的小腿皮膚。?
要死了。?
就在這絕望的剎那——?
“嗡——”?
一聲極其沉悶的銅鑼聲，猛地從村子某個方向響起。?
我身后那冰冷的壓迫感猛地一滯。?
那“沙沙”聲停了。?
銅鑼聲又響了一下，拖著悠長的尾音，像是在驅(qū)趕什么。?
“嗡——”?
緊接著，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艱難地喊了一句。?
斷斷續(xù)續(xù)，聽不真切，像是：?
“......煞......歸......位......”?
是七婆的聲音！?
那矮小的藍色身影像是被鞭子抽打了一下，發(fā)出一聲極其尖銳又扭曲的嘶鳴。?
它猛地向后退去。?
身影開始變得閃爍，模糊。?
它最后看了我一眼。?
然后猛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極快地飄向老槐樹深沉的黑暗里，轉(zhuǎn)眼間便間消失不見。?
腳踝上的劇痛和束縛感驟然消失。?
我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銅鑼聲沒有再響起。?
夜恢復(fù)了死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手里那個冰冷堅硬的鐵皮盒子。?
七婆......她不是在幫我。?
那鑼聲，那喊話......?
煞歸位......?
她也不是在驅(qū)邪。?
她是在......維持某種平衡。?
或者，確保那個“替身”計劃順利進行。?
我低下頭，看著盒子里那撮用紅繩纏著的干枯頭發(fā)。?
所以這個......就是“替身”？?
誰的頭發(fā)？?
我媽的？?
還是......我的？?
一個更冷的念頭竄進腦海。?
二十歲生日剪斷紅繩，所謂的“魂靈落地”......?
落的，真的是我的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