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6?
我不能指望任何人了。?
唯一的線索，似乎還是那面摔裂的鏡子。?
以及鏡中那個屬于我媽的模糊背影。?
她想告訴我什么？?
那棵槐樹？那件埋下的百家衣？?
不。?
七婆說“去問她”，但沒指定方式。?
鏡子或許是一條路。?
雖然險惡，但至少......她回應(yīng)了。?
我得再試一次。?
在那些“東西”徹底占據(jù)這屋子之前。?
我猛地轉(zhuǎn)身，沖回院子。?
沒再進屋，而是拐進了旁邊堆放雜物的偏房。?
我記得我媽有些舊東西。?
當(dāng)初整理遺物時，因為心傷和忌諱，很多都沒細(xì)看，胡亂塞進了幾個舊木箱里。?
我費力地掀開第一個箱子。?
里面大多是些舊衣服。?
我一件件抖開，除了霉味，一無所獲。?
第二個箱子更沉。?
里面雜七雜八，最底下壓著一個硬殼的筆記本，已經(jīng)發(fā)脆開裂。?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是我媽的字跡。?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就著昏黃的燈光，迫不及待地翻看。?
前面大多是些瑣碎的日常記賬。?
誰家嫁女送了多少錢，今年收成幾何，給我買了新布做裙子......?
字里行間透著尋常生活的煙火氣，看得我鼻尖發(fā)酸。?
直到翻到本子中間偏后的部分。?
筆跡開始變了。?
變得急促，凌亂，深淺不一。?
仿佛寫字的人手在劇烈顫抖。?
【......又看見了......槐樹底下......那影子......在招手......】?
【......纏上來了......甩不脫......夜里老是聽見......小孩哭......】?
【......找七婆問了......她說晚了......這東西認(rèn)了門......就得要一個......】?
【......紅線快拴不住了......它饞得很......】?
【......不能讓它們碰阿悅......不行......】?
它們像碎片，拼湊出一個個令人膽寒的真相。?
我媽早就被纏上了。?
槐樹下的東西，它想要一個替身。?
而紅繩......拴魂......也可能是在......喂食。?
最后幾頁，字跡幾乎難以辨認(rèn)，充滿了絕望。?
【......只有這個法子了......斷了它的想頭......也斷了我的......】?
【......吊死的人煞氣重......它們近不了......也能護著阿悅......等到二十......】?
【......就是苦了我的娃......】?
最后一行字，被一大團墨跡徹底污損。?
下面似乎反復(fù)描畫著幾個字，力透紙背，幾乎要劃破紙張。?
【......槐......下............】?
筆記在這里戛然而止。?
我捧著本子，止不住地發(fā)抖。?
我媽不是自殺。?
她是獻祭。?
用自己吊死的煞氣，逼退那些東西，為我爭得時間。?
而那棵槐樹。?
既是她的殞命處，也是她的鎮(zhèn)壓之地。?
那昨晚鏡中的背影，她是不是想告訴我更多？?
槐下......槐樹下面......那件百家衣。?
它不是標(biāo)記......?
它是不是......鑰匙？?
或者......障礙？?
合上筆記本，我猛地站起身。?
就在這時——?
“嗒。”?
一聲極輕微的落地聲，從偏房黑暗的角落傳來。?
我渾身一僵，緩緩轉(zhuǎn)過頭。?
只見墻角堆放的舊麻袋上，正緩緩暈開一小片液漬。?
和之前在我屋里地上發(fā)現(xiàn)的一模一樣。?
它跟著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