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那聲音停了。?
我屏住呼吸，一步步挪到窗邊。?
院子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仿佛那催命一樣的聲音只是我極度緊張下臆想出的幻聽。?
一夜無眠。?
天蒙蒙亮?xí)r，院外開始有人聲。?
我站起身，腿腳有些發(fā)麻。?
走到院中，目光下意識地掃視地面。?
泥地平整，看不出任何異樣。?
我抬頭，看向那棵老槐樹。?
樹干粗糙，深色的樹皮記錄著年歲。?
我走過去，伸出手，觸摸昨夜那聲音最可能傳來的位置。?
指尖下的樹皮沒有任何異常。?
只有經(jīng)年累月的粗糲感。?
“阿悅，起這么早？”?
春芳嫂挎著籃子準(zhǔn)備去河邊洗衣，隔著矮籬笆看我。?
“臉色這么差，沒睡好？”?
我收回手，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她嘆口氣。?
“是為繩子的事吧？別瞎想，船到橋頭自然直。對了......”?
頓了頓，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昨晚......你聽見啥動靜沒？”?
“什么動靜？”?
“我也說不好。”?
她皺皺眉，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
“好像聽見敲梆子的聲兒了，怪瘆人的，問了隔壁幾家，都說沒聽見，興許是我睡迷糊了?！?
她擺擺手，走了。?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
那梆聲像鉆進了腦髓里，時不時就在耳邊回響一下。?
腳踝上的紅繩存在感更強了。?
傍晚，我去了村西頭的七婆家。?
七婆坐在屋檐下的竹椅里，瞇眼看著將落未落的日頭。?
我還沒開口，她渾濁的眼珠便已轉(zhuǎn)向我。?
“丫頭，昨晚......有東西來敲你的門了吧？”?
我后背倏地竄起一股寒意。?
“您怎么知道？”?
“哼?！彼亲永锖叱鰵狻?
“那紅繩，拴了二十三年，魂香氣濃得很，你娘不在了，沒人替你擋煞，它們自然就聞著味兒來了?！?
“它們是什么？”?
“山里頭的，老輩子傳下來的東西?！?
“說不清是什么，可能是沒討到替身的吊死鬼，可能是饞活人魂氣的精怪，總之，不是好東西?！?
“那怎么辦？”我的聲音有點發(fā)干。?
“剪斷繩子，魂靈落地，它們就找不到你了?！逼咂砰]上眼。?
“可你娘......唉，她倒是走得干凈，留下這爛攤子?！?
“我用我娘留下的剪刀，自己剪，行不行？”?
我?guī)缀跏羌鼻械貑柍鲞@個盤桓了一天的念頭。?
七婆猛地睜開眼，瞪向我。?
“蠢話！”她厲聲喝道。?
“剪刀是兇器！沾過血光！用它剪縛魂繩，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那是斷魂剪！一剪下去，魂飛魄散都有可能！”?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疾言厲色嚇住了，訥訥不能言。?
“唯一的法子。”七婆喘了口氣，重新癱回椅子里，疲憊地擺擺手。?
“就是你娘親手剪?！?
“可她已經(jīng)......”?
“死了也行?！?
七婆打斷我，聲音低下去。?
“找到她，讓她剪。”?
“......”?
我盯著七婆那張布滿老年斑的臉，懷疑她是不是已經(jīng)老糊涂了。?
“怎么找？”?
七婆抬起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村口的方向。?
“去問她。”?
“問那棵槐樹。”?
“她吊死在那兒，魂兒......總得留下點東西。”?
夕陽徹底沉了下去。?
天色灰暗，七婆的臉隱在陰影里，看不真切。?
“快去，你沒多少時間了?！?
“生日一到，繩子還沒剪斷......來的，就不只是敲梆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