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咽氣前，攥著我的手反復(fù)叮囑。“囡囡記住，越好看的男人，心越黑。
”這話像烙鐵一樣燙在我心上。可當(dāng)沐春風(fēng)渾身是傷，跪在泥地里求我救他時，
我終究還是咬著牙把他帶回了家。和他同住的三百多個日夜，
他總嫌我養(yǎng)豬身上帶著豬圈的腥氣。我燉的熱湯擺在桌上，他寧可啃干硬的冷饅頭填肚子，
也不肯碰一口。他離開那天清晨，指尖擦過我的臉頰時帶著涼意?！澳氵@樣的，
也就能嫁給豬了?！焙髞?，我真的嫁了個屬豬的男人?；槎Y當(dāng)天鞭炮正響，
沐春風(fēng)卻滿臉陰鷙的闖了進(jìn)來?！傲魸i，你這輩子只能是我的人！
”01沐春風(fēng)惡狠狠的抓起我往外走，賓客們指指點點一番。有人小聲嘟囔了一句。
“養(yǎng)豬婆這下子要飛上枝頭了，撿來的男人居然是沐家總裁。”我目光落在他拉住我的手上，
輕輕掙脫開?！按猴L(fēng)，這是我的婚禮?！便宕猴L(fēng)目光陰沉，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銀戒指。
是他離開前兩日，我賣掉最后兩頭豬后，買了偷偷塞在他衣兜里的?！澳阋呀?jīng)跟我求婚了！
”與他僵持時，一個身穿白裙的女孩推門闖了進(jìn)來。面容嬌俏秀麗，走路時帶起一陣香風(fēng)。
她嫌棄的打量四周環(huán)境，又圍著我轉(zhuǎn)了一圈。我悄悄抬臂輕嗅，確認(rèn)一番身上沒有異味，
暗暗松一口氣。女孩挽起沐春風(fēng)的手，昂頭看他，小臉皺起。“春風(fēng)哥哥，我剛剛轉(zhuǎn)了一圈，
這地方能住人嗎？”“你潔癖嚴(yán)重到不讓人近身，這一年可苦了你了。”沐春風(fēng)見到她，
臉色稍霽。我小聲卻認(rèn)真的開口：“春風(fēng)睡的床鋪我都有仔細(xì)洗過，床單都是太陽曬過的。
”“都是干凈的，蓬松又宣軟，他睡的可舒服了?！泵看嗡先?，他都會悄悄吸上一大口。
沐春風(fēng)暗著臉打斷我的話?！耙稽c都不舒服?！薄澳闵砩系呢i騷味熏得我頭疼犯惡心。
”我嘴唇張了張，有些受傷的垂頭。一身鮮亮的紅色秀禾仿佛也跟著黯淡下來。
沐春風(fēng)從來都知道怎么傷我最痛。他寵溺的揉揉白裙女孩的頭。“妍妍，
不是讓你四處逛逛嗎，怎么跟上來了？”白妍撅了噘嘴，有些埋怨?！澳阏f只要等你一會兒，
結(jié)果人家腳都逛疼了你還沒回來。”她又瞧見桌上宴席，俏臉難看?！按猴L(fēng)哥哥，
你這一年難道都是吃的這些？”“我家狗都不吃！”我看了眼席面，
豬肉燉粉條、枸杞豬雜湯……都是按照村里結(jié)婚的規(guī)格承辦的，男方為了給我撐場面，
還特意多加了幾道菜。我又想起剛把沐春風(fēng)撿回家那段時間，他吃不慣擱了豬油的菜，
吃什么吐什么，還把飯碗給摔了，最后抱著幾個饅頭啃了小半個月。指著我罵滿身豬味，
又罵我蓄謀已久。我本不想管他，可見他一張俊臉瘦的脫相，心生惻隱。一咬牙，
挑了頭最肥的豬賣掉，日日往返市里，從高檔餐廳打包飯食回家。起初，他還是挑挑剔剔，
后來倒也慢慢習(xí)慣。本想反駁白妍，可沐春風(fēng)卻忍辱負(fù)重般開口：“這些，
我都看作對我的磨礪?！便宕猴L(fēng)施舍般看向我?！安贿^你確實在我落難時收留了我，
為了報答你，我特意回來一趟?！薄敖幽闳ャ寮??！?2婚禮現(xiàn)場驟然亂成一團。
接親的人還沒到場，充當(dāng)女方親屬的村人紛紛勸說?！澳阙s緊答應(yīng)沐總，
他手指縫里漏一點都比你那男人強百倍！”白妍猛地側(cè)頭看向沐春風(fēng)?！按猴L(fēng)哥哥，
她一個養(yǎng)豬的怎么配得上你！”“你給她些錢都是天大的恩惠了！”我苦笑一聲，擺了擺頭。
“春風(fēng)，不，沐總?！薄拔抑皇且粋€養(yǎng)豬的，和你沐家格格不入，您若實在想報答我，
就幫我買兩頭種豬吧?！迸c他同住一年，我確實生過一些不該有的心思。犯了傻，
賣掉賴以生存的種豬買來一對銀戒指?？蛇@感情還沒來得及見光，就在他離開那日，
被他親手撕的稀碎。沐春風(fēng)臉黑如墨，聲音陰寒：“既然如此，兩頭種豬，還你收留之恩，
你以后別想以此要挾問我要一絲好處！”“我與你，再無糾葛！
”他接過身后人遞來的一沓錢幣，手一揚，粉色鈔票漫天飛舞，飄到我臉上，刮得生疼。
我眼一閉，輕聲道：“多謝沐總，不留您吃席了，一路好走?！便宕猴L(fēng)冷哼一聲，
牽起白妍的手大步離去。白妍嬌嗔求他走慢點，他腳步一頓，神情懊惱?！岸脊帜桥?，
氣到我了，忘記妍妍腳疼了?！便宕猴L(fēng)摟住她腿彎，單手公主抱起，
另一只手接過她腳下高跟鞋。是我從未享受過的體貼。我怔楞半晌，
在來客異樣的眼光中一張張撿起散落的紙幣。疊成沓后交給村長?！皠跓┠鷰臀疫x幾頭種豬。
”一場婚宴，新郎官都不曾入場，就匆匆結(jié)束。送走賓客后，
我一圈一圈的走過與沐春風(fēng)共同生活過的屋舍。好安靜。沒有小豬咕嚕咕嚕吃食的聲音，
也沒有沐春風(fēng)使喚我的聲音。沐春風(fēng)這么一鬧，新郎官也不會娶我了吧。媽媽說的果然沒錯。
越好看的人，心越黑。我倚靠門墻嘆了口氣，背起閑置數(shù)日的背簍，
順著往日足跡上山去割豬草。沐春風(fēng)留下的錢不少，夠買好幾頭小豬了。以后，
又多了幾張嘴吃飯。我又不會孤單啦。心中默念打氣，手起刀落，
略有生疏的動作也熟練起來。豬草填滿一籮筐，踏著露水回家。
村長牽著幾頭小豬站在院墻外，把剩余的錢遞給我。我開口道謝，邀他進(jìn)去喝杯茶，
村長卻朝里面努努嘴。“里面來了個客人，我就不進(jìn)去了，可別怠慢人家。
”03木門吱呀一聲，里面的人撓撓頭，沖我咧嘴笑開?？辞逅哪?，我心頭涌上歉意。
婚宴取消，丟人的不只是我。“大壯哥，你是來退婚的嗎？”“對不起，你放心，
婚宴的花銷我會賠償?shù)摹！本执俚奶а劭聪蛩乙詾樗嗌贂袔拙浔г埂?/p>
沒想到他靦腆一笑，擺了擺手?！皼]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錢財都是小事。”朱大壯眉眼間都是溫厚。
“我是想問問，你還愿意嫁給我嗎？”“之前我沒來，是被家人攔住了，
但是我跟他們說清楚了，娶不到你寧愿求去死?！蔽冶羌庖凰?，剛想說話，沐春風(fēng)折返回來。
他逆著光站在門口，臉色很臭?！傲魸i，這就是你要嫁的男人嗎？”白妍一瘸一拐的過來，
精心打理的發(fā)絲紛亂的貼在臉上?！按猴L(fēng)哥哥，你急匆匆的跑來干什么呀。
”聽到沐春風(fēng)的質(zhì)問她小聲抱怨?！爸辛损B(yǎng)豬的邪了，這么在意她?！便宕猴L(fēng)沒理她，
只是繼續(xù)開口：“虧我還擔(dān)心你一個女人收不住這么多錢，怕你受欺負(fù)，
都快到家了又匆匆折返?！彼徊骐p臂，上下打量朱大壯?！斑@男人看著也不怎么樣，
你眼光真差?！蔽掖瓜卵?，手指局促的攪弄衣角，聲音輕的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般蹇?，
你走之前說我只配嫁給豬?！薄澳汶x開時動靜太大，村子小，
你那句話沒過多久就傳遍了村子，鄉(xiāng)親們都說，娶我就承認(rèn)自己是豬了。
”“我當(dāng)時就想大不了就這樣和豬過一輩子吧……”白妍打斷我，輕嗤一聲。
“之前說的那么斬釘截鐵，現(xiàn)在后悔了？說這些話想讓春風(fēng)哥哥愧疚，讓他帶你回沐家？
”“我告訴你，你這種心機女人我見多了！”沐春風(fēng)伸出手?jǐn)r住白妍，
俯視我的眼神中帶了些不屑，他聲音譏誚?！澳愕共挥米鲞@些戲，想要什么直接說。
”“況且，我也沒說錯，你也就只配嫁豬?！闭f這話時，沐春風(fēng)意有所指看了眼朱大壯。
朱大壯卻梗著脖子，毫不畏縮的開口反駁?！澳阏f我是豬可以，但是昔漣值得最好的！
”“你不準(zhǔn)侮辱她！”“不管別人說什么，我都要把她娶回家！”沐春風(fēng)目光狠厲，
瞪向朱大壯?！澳氵@村夫還沒資格跟我說話?！庇洲D(zhuǎn)頭看向我?！霸俳o你最后一次機會，
跟不跟我回沐家。”我不閃不避，看向他的眼睛?！岸嘀x沐總，不過，我一個養(yǎng)豬婆，
怕熏臭了您家。”沐春風(fēng)盯了我半晌，拂袖憤然離去，甚至沒顧上白妍讓他慢點的呼喚。
04他們倆離去后，我有些歉意的看向朱大壯他倒是紅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的開口：“對，
對不起，我沒考慮你的意愿就。”我沒回答他，自顧自的說起：“沐春風(fēng)剛走的那兩日，
村里人對我嬉笑嘲諷，見了我就問一句‘養(yǎng)豬婆，什么時候和豬結(jié)婚？’”我抬眼看向他，
聲音輕柔?！拔倚叩牟辉赋鲩T，你就守在我門口，誰來都被你趕走?！薄昂髞砟阏f要娶我，
別人說你是豬，你也很認(rèn)真的承認(rèn)?！闭f起這些往事，朱大壯憨憨的笑了起來。
我不由得跟著他笑了起來，又猶豫著開口：“你真的愿意娶我嗎？”“哪怕得罪沐家總裁，
也不后悔？”朱大壯羞澀卻堅定的點頭。“我不后悔。
”“你是我見過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娃子。”“你可能不知道，我每天最期待的，
就是你去扯豬草路過我家的那一刻?！彼智那目戳宋乙谎邸！拔易蛱煜肓艘煌砩?，覺著吧，
新世紀(jì)了，也不能盲婚啞嫁?！薄拔野謰屨f，感情都是從認(rèn)識，戀愛，再到結(jié)婚。
”“我希望這個過程，你也能完整的享受。”次日一早，我背著背簍準(zhǔn)備去扯豬草。
朱大壯卻早早的守在我門前。他清了清嗓子?！傲魸i女士，我叫朱大壯，今年28歲，
家中父母健全……”我哭笑不得的打斷他。
“你這是干什么呀”朱大壯一張樸實端正的臉紅的能滴血?！耙欢胃星橐獜恼J(rèn)識開始，
我還沒正式向你介紹自己嘞?！彼纸舆^我的背簍。我略帶疑惑的看向他?！罢J(rèn)識之后，
就要準(zhǔn)備戀愛了?！薄拔也恢莱抢锸窃趺醋啡说?，但是我想跟你一起做這些事情。
”朱大壯正色道，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之前沐春風(fēng)在的時候，我早起扯豬草都要輕手輕腳，
生怕吵醒那個大少爺。更別說陪我上山。朱大壯最開始還有點拘謹(jǐn)，我和他邊走邊聊，
他時不時逗得我捧腹大笑?？斓郊視r，他神神秘秘的掏出一束野花?！拔铱措娨暤臅r候，
男娃子追女娃都要送花?！薄八徒o你的?！蔽殷@喜的捧著那束花，葉片清理的干干凈凈，
底下用枝條細(xì)細(xì)的捆成一束。擦了擦眼角開心的淚水，朱大壯送我到家，又跟著做豬食。
汗液從他臉龐滑落衣襟，我鬼使神差般拿袖子替他擦汗。男人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
兩個人都愣住了。他慌忙后退，絆倒在地往后縮了縮。氣氛太好了，
好到我一時忘了自己滿身豬騷味。他，肯定也會嫌棄吧。我煞白著臉連聲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你放心，我衣服都洗的很干凈，不臭的，你要是嫌棄的話我，
我……”我急得快要哭了出來他倒在地上怔怔看著我，聽見我道歉，
他不但沒像沐春風(fēng)那樣嫌棄。眼中還滑下一行淚水。他猛地爬起身，一把將我摟在懷里。
“昔漣，我沒有嫌棄你。”“你給我擦汗，我太開心了?！蔽曳谒麘牙铮f話間胸腔震動，
媽媽離世后，我又一次感受到在意。長久以來壓抑在心里，
第一次動心就被嫌棄到谷底的難過釋放出來。我在這個男人懷里放聲痛哭，哭到聲音沙啞，
眼淚流干。我在他懷里哭到睡著，再睜眼，我安安穩(wěn)穩(wěn)的躺在床上，手機一震，幾條消息，
全是他發(fā)來的?！拔医o你煮了粥，放在灶上，醒了記得喝?！睍r間就這么過去了兩三個月。
朱大壯時不時的從市里捎來新奇玩意兒，陪我養(yǎng)豬，又帶我去見了他父母。
她父母雖嫌棄我之前跟沐春風(fēng)的糾葛，毀了上次婚宴，卻也沒在多說什么。
朱大壯珍而重之的操辦我與他第二次的婚禮。算好日子，第二次婚宴如期舉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