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巖盯著手機屏幕發(fā)愣，林小滿湊過來看了眼：“老地方？他說的老地方是哪兒啊？”
“能有啥老地方，” 蘇婷揉著剛才跑丟了一只的鞋跟，“肯定是趙叔那鐘表店唄，咱們就去過那兒幾回。”
程巖吧 U 盤揣進外套內袋：“不一定，劉老大的人剛被抓，這節(jié)骨眼上敢露面的，要么是不要命的，要么是有恃無恐的?！?/p>
“那咱去不去??？” 林小滿拽著他胳膊晃了晃，“萬一是蘇婷她親戚呢？你看那短信，沒說要害人啊。”
蘇婷照著她胳膊拍了一下：“我家哪有這種親戚，說話陰陽怪氣的。依我看，報警得了，讓警察去會會他。”
程巖蹲在路邊撿了塊石頭，在地上畫著圈：“報警就打草驚蛇了。你們想啊，他手里有備份，說明跟劉老大不是一伙的，不然早把咱們賣了。”
“那他圖啥？” 林小滿蹲下來跟他對著畫，“總不能是學雷鋒做好事吧?！?/p>
“圖錢唄，” 蘇婷踢了踢路邊的啤酒罐，“要么就是跟劉老大有仇，想借咱們的手報仇?！?/p>
程巖突然站起來：“去看看。明晚八點，還有一天時間準備?！?/p>
回了臨時借住的民宿，林小滿翻出趙叔給的舊廠區(qū)平面圖，趴在床上圈圈畫畫：“你們看，3 號倉庫旁邊還有個廢棄的鍋爐房，會不會是那兒？”
蘇婷湊過去瞅了瞅：“這圖都黃成啥樣了，十年前的吧？說不定早拆了?！?/p>
程巖正給趙叔打電話，掛了電話說：“趙叔說老地方可能是廠區(qū)門口的小賣部，當年他看倉庫時，總去那兒買煙?！?/p>
“小賣部？” 林小滿眼睛瞪得溜圓，“我下午路過那兒，就一個老太太看店，貨架上全是過期方便面?！?/p>
“越不像的地方越有可能，” 程巖從包里翻出強光手電，“明晚我先去探探，你們倆在對面公交站等著，有情況就打電話。”
“憑啥你先去？” 林小滿把平面圖卷成筒，“要去一起去，上次要不是我晃鏡子，你能進倉庫？”
蘇婷把程巖的手電筒搶過來：“就是，少瞧不起人。我昨兒在防空洞摸黑走了二里地，這點事兒算啥?！?/p>
程巖被她倆吵得頭疼：“行，一起去。但說好，聽我指揮，不許瞎跑?！?/p>
第二天傍晚，三人蹲在小賣部斜對面的樹蔭里。林小滿啃著冰棍，含糊不清地說：“你看那老太太，剛才把收廢品的趕出去了，脾氣還挺爆?！?/p>
蘇婷舉著手機假裝自拍，鏡頭對著小賣部：“她總往咱們這邊瞅，該不會認出咱們了吧？”
程巖正想說啥，手機突然震了一下，還是那個陌生號碼：“別躲了，進來吧。后門。”
林小滿嚇得冰棍掉在地上：“他咋知道咱們在這兒？”
“早被盯上了唄，” 程巖拽著她倆往胡同里繞，“走后門，小心點。”
小賣部后巷堆著半人高的廢品，程巖敲了敲銹跡斑斑的鐵門，門 “吱呀” 一聲開了道縫，一股霉味混著醬油味飄出來。
“進來?！?還是那個沙啞的聲音。
進去才發(fā)現，里面跟外面是兩個世界。貨架后面藏著個暗門，里面擺著張折疊桌，墻上掛著臺老式電視機，正放著十年前的新聞聯播。
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背對著他們，手里把玩著個舊懷表。程巖認出那懷表 —— 趙叔店里擺過同款，說是民國時期的玩意兒。
“東西帶來了？” 男人轉過身，臉上戴著個口罩，只露出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備份呢？” 程巖往蘇婷身后推了推她倆。
男人從桌下拽出個鐵皮盒，打開來里面是盤錄像帶：“這是當年劉老大改合同的全過程，比你那 U 盤清楚。”
林小滿突然指著他手腕：“你這表鏈，跟趙叔丟的那條一樣！”
男人手一抖，懷表差點掉地上：“你認識趙建國？”
“趙叔是你啥人？” 蘇婷往前湊了湊，“他昨兒還跟我們說，年輕時有個徒弟偷了他表鏈跑了。”
男人摘了口罩，露出張跟趙叔有幾分像的臉：“我是他兒子，趙磊?！?/p>
程巖愣住了：“趙叔說他兒子二十年前就病死了?！?/p>
“病死的是我哥，” 趙磊抹了把臉，“當年我跟劉老大在倉庫當保安，他讓我?guī)椭暮贤掌?，我不干，他就放火燒倉庫，想滅口?！?/p>
林小滿突然想起啥：“那你咋跑出來的？趙叔說當年燒死了個保安。”
“是我哥替我死的，” 趙磊聲音發(fā)顫，“他穿著我的工作服，被燒得認不出模樣。我躲在鍋爐房排水溝里，看著劉老大把他拖出去冒充我?！?/p>
蘇婷指著錄像帶：“你這些年就拿著這個？為啥不報警？”
“報警？” 趙磊冷笑一聲，“當年的警察隊長是劉老大表哥，我去報案，反被說成精神病。要不是趙叔偷偷塞給我錢，我早餓死了。”
程巖拿起錄像帶：“現在劉老大被抓了，你把這個交出去，就能翻案了?！?/p>
“沒那么容易，” 趙磊從懷里掏出張照片，“他表哥現在是政法委的，這盤帶子送進去，不出三天就得被銷毀?！?/p>
林小滿突然一拍桌子：“那咱找記者??！我認識《都市報》的張哥，他最敢寫這種事兒。”
“記者？” 趙磊搖頭，“劉老大早把媒體喂飽了，去年有個記者想查舊廠區(qū)的事，出門就被車撞斷了腿?！?/p>
蘇婷拉了拉程巖的衣角：“要不，咱把這帶子給趙叔？讓他拿主意?！?/p>
趙磊突然站起來：“不能讓我爸知道，他心臟不好，經不起折騰?！?/p>
程巖把錄像帶揣起來：“這事兒我來想辦法。你先找地方躲起來，劉老大的人說不定還在找你。”
“我哪兒也不去，” 趙磊從床底下拖出個帆布包，“我要看著劉老大和他表哥一起坐牢?！?/p>
突然，外面?zhèn)鱽砭崖暋Ｚw磊臉色一變：“他們怎么找來的？”
程巖扒著門縫往外看：“是沖小賣部來的，門口站著好幾個穿黑夾克的?！?/p>
“是劉老大表哥的人！” 趙磊拽開后窗，“從這兒跳，后面是菜市場，能混進去?！?/p>
林小滿第一個跳出去，差點摔進垃圾桶：“我的媽，這味兒比下水道還沖！”
蘇婷剛跳下去，就聽見后面?zhèn)鱽眭唛T聲。程巖推了趙磊一把：“快走！錄像帶我拿著，三天后還在這兒見。”
四個人在菜市場的爛菜葉堆里鉆來鉆去，后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趙磊突然拽著程巖拐進個肉鋪：“王師傅，借個地方躲躲！”
穿圍裙的師傅往他們手里塞了把殺豬刀：“是不是劉老大的人？往冰柜后面鉆！”
程巖剛躲進冰柜夾縫，就聽見有人進來：“老王，看見個戴鴨舌帽的沒？”
“沒見著，” 王師傅剁著排骨，“剛才有個賣菜的跟我吵架，是不是他？”
“長啥樣？”
“尖嘴猴腮的，穿件藍布衫。” 王師傅把排骨往秤上放，“要二斤不？剛殺的，新鮮?！?/p>
等外面沒動靜了，王師傅掀開冰柜：“趕緊走，從后門去屠宰場，那兒路多，好躲?！?/p>
跑過屠宰場的血水溝時，林小滿突然停下：“我的鞋！又跑丟一只！”
程巖回頭幫她找鞋，就見趙磊蹲在地上不動了：“我腳被釘子扎了。”
蘇婷從包里翻出創(chuàng)可貼：“先貼上，出去再說?！?/p>
好不容易鉆進個廢棄的豬圈，四個人都癱在地上喘氣。林小滿看著滿墻的蜘蛛網：“早知道這么遭罪，還不如當初別管這破事?！?/p>
“現在說這話晚了，” 程巖撕下衣角給趙磊包扎，“你那記者朋友靠得住不？”
“張哥這人是犟脾氣，” 林小滿拍著胸脯，“只要給他真東西，拼著工作不要也會發(fā)出來?！?/p>
趙磊突然坐起來：“我知道張記者，去年他被撞時，還是我偷偷打匿名電話告訴他家人的。”
蘇婷眼睛一亮：“那正好啊，你倆認識，好說話?！?/p>
“不行，” 趙磊搖頭，“我露面就等于告訴他們帶子在誰手里。得讓程巖去，他臉生?！?/p>
程巖往地上啐了口：“行，明兒我去找那記者。你倆先找個旅館住下，別亂跑?！?/p>
第二天一早，程巖揣著錄像帶往報社走。路過早點攤時，聽見倆大媽在聊天。
“聽說沒？昨兒晚上老廠區(qū)小賣部著火了，老太太沒跑出來?！?/p>
“可不是嘛，我聽說是電路老化，那地方早該拆了?！?/p>
程巖心里一沉，買了根油條邊走邊想：哪有這么巧的事，肯定是趙磊的表哥干的，想滅口。
到了報社，前臺說張記者請假了。程巖正想走，就見個戴眼鏡的男人追出來：“你是找張哥的？我是他徒弟小李?！?/p>
“我有東西給張記者，” 程巖往四周看了看，“很重要。”
小李把他拉到樓梯間：“我?guī)煾干现鼙蝗碎_車撞了，現在還在醫(yī)院躺著。你有啥東西，先跟我說?！?/p>
程巖掏出錄像帶：“劉老大改合同的證據，還有他表哥包庇的事?！?/p>
小李眼睛瞪得溜圓：“我?guī)煾妇褪遣檫@個被撞的！你跟我來，醫(yī)院說?！?/p>
醫(yī)院病房里，張記者打著石膏躺在病床上，看見錄像帶就掙扎著要坐起來：“快給我！這是要他們命的東西！”
“張哥，你別急，” 小李扶著他，“這事兒得從長計議?！?/p>
張記者指著程巖：“你是趙磊的人吧？他當年就該把帶子給我?！?/p>
“趙磊怕被你賣了，” 程巖拉了把椅子坐下，“現在小賣部老太太被燒死了，估計是沖這袋子來的。”
“我就知道他們敢殺人，” 張記者拍著桌子，“小李，你把帶子拷貝一份，送市紀委去。記住，走后門，找王書記，他跟劉老大表哥不對付?！?/p>
小李剛要走，病房門被推開了，進來個穿白大褂的：“張記者，該換藥了。”
程巖覺得不對勁，這人昨天在菜市場見過，穿的是黑夾克。他突然站起來：“小李，快跑！”
那假醫(yī)生掏出把刀就沖過來，程巖把椅子往他身上一扔，拽著小李往窗戶跑。張記者在后面喊：“跳下去！二樓不高！”
程巖拉著小李跳下去，正好掉在垃圾桶里。爬出來時，聽見上面?zhèn)鱽砭崖?—— 原來是張記者早按下了床頭的緊急按鈕。
“帶子呢？” 小李抹著臉上的菜葉。
“在我懷里，” 程巖拍了拍胸口，“走，去紀委?！?/p>
到了紀委門口，小李說啥也不敢進去：“我?guī)煾刚f了，這里面也有他們的人?！?/p>
程巖正想辦法，就見輛警車停在門口，下來的是上次抓劉老大的王警官。
“王警官！” 程巖跑過去，“我有劉老大表哥的證據?！?/p>
王警官把他拉到一邊：“我正找你呢。劉老大在看守所里翻供了，說有人逼他改的合同?！?/p>
“就是他表哥逼的，” 程巖掏出錄像帶，“這里有全過程。”
王警官接過帶子：“你信得過我？”
“信不過也沒辦法，” 程巖苦笑，“總不能給燒了小賣部的人吧?！?/p>
王警官拍了拍他肩膀：“三天后給你信兒。這段時間別露面，他們正找你呢?！?/p>
程巖回到旅館，把事兒跟林小滿和蘇婷一說，倆人都松了口氣。
“這下好了，” 林小滿往嘴里塞著薯片，“等他們被抓了，咱就能回家睡安穩(wěn)覺了。”
蘇婷卻皺著眉：“我總覺得不對勁，王警官靠得住嗎？”
“反正帶子給出去了，” 程巖往床上一躺，“聽天由命吧?！?/p>
第三天傍晚，程巖的手機響了，是王警官：“你來趟看守所，劉老大要見你?！?/p>
“他見我干啥？” 程巖心里發(fā)毛。
“不知道，” 王警官的聲音怪怪的，“來了就知道了?！?/p>
林小滿拽著他不讓走：“肯定是圈套！哪有犯人見證人的。”
“不去才是圈套，” 程巖站起來，“他表哥要是想動我，在哪兒都一樣?！?/p>
看守所會見室里，劉老大穿著囚服，頭發(fā)白了一半?？匆姵處r就笑了：“你小子有種，比趙磊那慫包強?！?/p>
“我不是來聽你夸我的，” 程巖往椅子上坐，“有話快說?！?/p>
“我表哥要完蛋了，” 劉老大往桌上吐了口，“但我得告訴你個事，當年改合同，是趙磊先提的主意。”
程巖愣住了：“你胡說！”
“我快死的人了，騙你干啥，” 劉老大冷笑，“他賭錢欠了高利貸，想拿這錢還債。后來見我要燒倉庫，才反水的?！?/p>
程巖剛想站起來，就見王警官推門進來：“時間到了?！?/p>
出了看守所，程巖心里七上八下的。劉老大的話到底是真是假？趙磊為啥要騙他們？
回到旅館，發(fā)現林小滿和蘇婷不在，桌上留了張紙條：“趙磊說有急事，帶我們去老地方等你。”
程巖心里咯噔一下，抓起外套就往舊廠區(qū)跑。剛到鍋爐房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沓臣苈暋?/p>
“你為啥要騙我們？” 是林小滿的聲音。
“我也是被逼的，” 趙磊喊著，“高利貸天天追著我要錢！”
程巖推開門，看見趙磊手里拿著把刀，抵著蘇婷的脖子。
“你把刀放下！” 程巖往前走了一步。
“別過來！” 趙磊手在抖，“我本來想拿袋子換點錢，誰知道你們非要捅出去！”
“小賣部老太太是不是你殺的？” 程巖盯著他。
趙磊突然笑了：“是又咋樣？她看見我跟劉老大表哥見面了，留著就是禍害?！?/p>
蘇婷突然往他胳膊上咬了一口，趙磊疼得一松手，程巖趁機沖過去把他摁在地上。
“你哥知道你現在這樣嗎？” 程巖把他手反剪過來。
趙磊掙扎著喊：“我哥早死了！他要是活著，也會幫我！”
外面?zhèn)鱽砭崖?，王警官帶著人沖進來：“程巖，你沒事吧？”
“他才是殺老太太的兇手，” 程巖往旁邊挪了挪，“劉老大的表哥，也該抓了?！?/p>
王警官給趙磊戴手銬時，他突然回頭：“那錄像帶…… 還有一份在我爸那兒?！?/p>
程巖心里一沉：趙叔要是知道這事兒，還能挺住嗎？
第二天，程巖去鐘表店看趙叔。老爺子正坐在門口曬太陽，看見他就招手：“小程，過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趙叔從懷里掏出個布包，打開來是盤錄像帶：“這是趙磊昨天托人送來的，說讓我交給你?！?/p>
“趙叔，” 程巖蹲下來，“趙磊他……”
“我知道，” 趙叔嘆了口氣，“這孽障，從小就貪心。當年要不是我沒看好他，也不會出這些事?！?/p>
程巖剛想說啥，就見小李跑過來：“程哥，報紙！張哥的報道發(fā)出來了！”
報紙頭版頭條就是劉老大改合同的事，配著模糊的錄像截圖。林小滿和蘇婷也跑來了，手里舉著冰棍。
“程巖你看！” 林小滿指著報紙，“王書記親自批示了，要嚴查！”
蘇婷突然指著遠處：“你看那是不是趙磊？”
眾人往馬路對面看，趙磊戴著手銬被警察押著，正往這邊瞅。趙叔站起來想過去，被程巖拉住了。
“讓他走吧，” 程巖扶著老爺子，“下輩子做個好人?！?/p>
鐘表店的掛鐘突然響了，趙叔抬頭看了眼：“該上弦了?！?/p>
程巖幫他把鐘擺調好，看著指針一圈圈轉著，突然覺得這幾天像做夢一樣。
“接下來咋辦？” 林小滿啃著冰棍問。
“回家唄，” 蘇婷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我媽肯定以為我失蹤了?！?/p>
程巖剛要說話，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號碼，發(fā)來條短信：“舊廠區(qū)下面還有東西，比合同值錢多了?！?/p>
三人對視一眼，林小滿突然笑了：“你說，這地方咋這么多秘密？”
程巖望著遠處的舊廠區(qū)，煙囪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像個沒講完的故事。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突然覺得這事兒，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