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遠忍著膝蓋的酸痛，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將那份古舊的皮紙從CT袋中完全抽了出來。
它觸手微涼，質(zhì)地絕非普通的紙張或皮革，更像某種未知生物的鞣制皮層，帶著一種奇特的柔韌和厚重感。皮紙邊緣并不規(guī)整，像是被人隨意撕裂開的一部分。上面用某種暗紅色的、如今已變得暗沉的顏料，繪制著極其復雜且從未見過的紋路與符號。
這些符號并非已知的任何一種文字，它們扭曲、盤旋，時而交織如藤蔓，時而銳利如刀鋒，構(gòu)成了一種混亂卻又隱含著某種奇異規(guī)律的圖案。在圖案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還有一個模糊的、瓶狀的印記。
“這是什么？”陸鳴遠皺緊眉頭，下意識地用指尖撫過那些紋路。觸感粗糙，卻仿佛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能量感？也許是心理作用。
他首先想到的是蘇曼瑾。是她的東西嗎？不小心夾帶進來的？但怎么看，這份古物都和一個現(xiàn)代投資總監(jiān)的隨身物品格格不入。是醫(yī)院里別人落下的？可能性更小。
強烈的困惑驅(qū)使他拿起手機，對著皮紙上的紋路拍了幾張照片，尤其是那個瓶狀印記。然后，他打開電腦，嘗試進行反向圖片搜索。
結(jié)果毫無懸念——沒有任何匹配項。這些圖案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密碼，完全隔絕于現(xiàn)代的互聯(lián)網(wǎng)數(shù)據(jù)海洋之外。
他又嘗試將自己網(wǎng)絡(luò)安全工作中用到的一些密碼分析工具和模式識別思路套用上去，試圖找出一點規(guī)律，但那些紋路似乎完全違背了現(xiàn)有的邏輯體系，看得越久，反而越覺得頭暈目眩，心神不寧。
就在他全神貫注研究皮紙時，刺耳的手機鈴聲猛地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來電顯示——**項目經(jīng)理**。
陸鳴遠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陸鳴遠！你現(xiàn)在在哪？！”電話那頭的聲音幾乎是咆哮著傳來，背景音里還能聽到鍵盤敲擊和同事急促的對話聲，顯然公司那邊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
“王經(jīng)理，我正要跟你解釋，我今天早上通勤路上出了交通意外，被車撞了，剛在醫(yī)院做完檢查……”陸鳴遠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虛弱又誠懇。
“意外？檢查？”王經(jīng)理打斷他，語氣冰冷而充滿懷疑，“什么時候出事不好，偏偏在今天早上？九點半的安全晨會你為什么缺席？你知不知道‘盤古’項目的核心防火墻剛剛檢測到異常高頻試探性攻擊！現(xiàn)在整個安全小組都在緊急排查，就差你一個人！”
“什么？”陸鳴遠心頭一緊，“盤古”項目是公司今年押注的重中之重，它的安全架構(gòu)是他一手參與搭建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其中的關(guān)鍵節(jié)點和潛在漏洞。“經(jīng)理，我真的是……”
“小陸，”王經(jīng)理的語氣突然變得異常平靜，這種平靜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害怕，“公司的規(guī)章制度你不是不懂。曠工，而且是項目最高警戒期間的曠工，沒有任何事前報備。HR那邊已經(jīng)跟我通過氣了。”
他頓了頓，吐出冰冷的兩個字：“**你被解雇了。**”
“解雇？！”陸鳴遠如遭雷擊，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膝蓋的傷處傳來一陣刺痛，但他完全顧不上，“經(jīng)理！這只是意外！我有醫(yī)院證明！對方司機也留了聯(lián)系方式可以作證！責任不在我！”
“責任在誰不重要了，小陸?！蓖踅?jīng)理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冷酷，“重要的是，在項目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崗位上。公司不能承擔這樣的風險。你的離職手續(xù)和補償金，HR會郵件通知你。今天之內(nèi)，清理好你的個人物品，上交門禁卡和公司設(shè)備。就這樣?！?/p>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陸鳴遠握著手機，僵在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膝蓋的疼痛此刻變得無比清晰，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狽和失敗。
失業(yè)了。
就這么……失業(yè)了？因為一場無妄之災的車禍，因為一個他無法控制的意外？
巨大的荒謬感和憤怒瞬間淹沒了他。他為了這個項目熬了多少個通宵，解決了多少次危機，最終卻因為一次莫名其妙的遲到，被如此輕易地一腳踢開？
他頹然坐回沙發(fā)，目光掃過茶幾上那張詭異的古舊皮紙，又想起那個開保時捷的女人——蘇曼瑾。
一股莫名的直覺涌上心頭。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一次普通的車禍，一個態(tài)度好得過分的肇事者，一份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古代皮紙，然后緊接著就是毫不留情的解雇？
他再次拿起那張皮紙，這一次，看得更加仔細。那些混亂的紋路在他焦慮和憤怒的情緒下，仿佛活了過來，微微扭曲蠕動著。一種低沉而虛幻的嗡鳴聲似乎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帶著一種古老的召喚意味。
他鬼使神差地，用受傷的指尖，再次觸碰向那個模糊的瓶狀印記。
就在指尖接觸的剎那——
嗡！
皮紙上的暗紅色紋路驟然亮起一絲微不可見的毫光！一股冰寒與灼熱交織的奇異感順著他指尖的傷口猛地竄入體內(nèi)！
陸鳴遠嚇得猛地將皮紙甩開，那異樣感卻又瞬間消失無蹤，仿佛只是他的幻覺。皮紙安靜地躺在茶幾上，恢復了那副古舊死寂的模樣。
但他心臟狂跳，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剛才那一瞬間凝固了。
這不是幻覺。
那份皮紙……絕對有問題！
而幾乎就在同時，他的房門被不輕不重地敲響了。
咚…咚…咚…
節(jié)奏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陸鳴遠全身一僵，警惕地看向門口。這個時間點，誰會來找他？快遞？房東？還是……
一個他不敢細想的可能性浮上心頭。
他屏住呼吸，瘸著腿，慢慢挪到貓眼前，向外望去。
門外站著的，是兩個穿著黑色西裝、面無表情的陌生男人。他們的站姿筆挺，眼神銳利，完全不像普通的訪客。
其中一人似乎察覺到了貓后的視線，抬起眼，精準地“看”向了陸鳴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