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姐,這是靈醫(yī)特制的赤毒蛛丸,服下它,您便能擺脫范陽盧氏嫡長女的身份束縛,從此隱姓埋名,重獲自由?!?/p>
丫鬟山杏雙手捧著一個古樸瓷瓶,眼中滿是擔(dān)憂,猶豫再三,才緩緩遞到盧玥喬面前。
“小姐,這藥能讓人在幾日內(nèi)病入骨髓,猶如亡故,過程痛苦不堪。而且稍有差池,就再也醒不過來......您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山杏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眶已然泛紅。
盧玥喬面色平靜,眼神中卻透著決然,她輕輕接過瓷瓶,倒出藥丸,毫不猶豫地干咽入腹。
藥丸苦澀,可比起她心底的苦澀,卻又算得了什么。
她抬手溫柔地拭去山杏眼角的淚花,嘴角微微上揚(yáng),輕聲說道:“莫要哭,這對我而言,實則是一件好事?!?/p>
頓了頓,她又喃喃道:“七日之后,我便不再是范陽盧氏的人,而是晉王府已亡故的妻子了?!?/p>
為了擺脫這姓氏帶來的沉重枷鎖,離開這個滿是傷心回憶的地方,她甘愿冒這一次險。
此時,屋內(nèi)貼滿的大紅囍字映入眼簾,盧玥喬的眼眸中滿是苦澀。
世人皆傳,晉王傅梓南對范陽盧氏的嫡長女愛得如癡如狂,自幼便為她上山祈福,出家做了和尚,如今又為她還俗,重返紅塵。
然而,個中真相,唯有盧玥喬自己知曉。
傅梓南還俗娶她,不過是因為她的妹妹——盧夭夭。
當(dāng)年,盧玥喬自幼便與?滎陽江氏的嫡子江仙玉定下娃娃親。
然而及笄之年,她的同胞妹妹盧夭夭不慎失足墜入池塘,江仙玉見狀,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水中施救。
濕漉漉的少女被他一路抱回閨房。
律法明文規(guī)定:“但凡男女有肌膚相親之舉,男子必須負(fù)責(zé),否則將受杖責(zé)四十,女子則要被浸豬籠?!?/p>
為了對盧夭夭負(fù)責(zé),江仙玉決然與盧玥喬退婚。
當(dāng)日便以三書六禮,與盧夭夭定下婚約,只等三年后盧夭夭及笄,便舉行婚禮。
起初,盧玥喬以為江仙玉是迫于無奈,直至有一天,她無意間撞見江仙玉與盧夭夭相擁而泣,滿臉欣喜。
“仙玉哥哥,我們終于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那一刻,盧玥喬心中的疑惑瞬間消散,一切真相大白。
在大夏,女子一旦被退婚,便如同被貼上了恥辱的標(biāo)簽,無人敢再求娶。
且女子年滿十八,若未出嫁,便會按順序許配給老鰥夫做續(xù)弦。
身為名動京城的第一才女,盧玥喬似乎已然預(yù)見了自己的悲慘宿命——嫁給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鰥夫。
然而,令盧玥喬意想不到的是,年少出家為僧的傅梓南,在第二日竟派人給盧家送來了求親的帖子。
只見他身著錦襕袈裟,騎著高大的白色駿馬,身后是綿延數(shù)里的盛大紅妝。
“傅梓南求娶范陽盧玥喬為妻!”
他鄭重地取下手中的佛珠,遞到盧玥喬面前,深情說道:“我本為佛門弟子,還俗需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請姑娘等我!”
盧玥喬滿心期許,苦苦等了三年,終于盼到傅梓南還俗,迎來了他們的成婚之日。
可就在七日前,盧玥喬偶然間聽到傅梓南與他人的一番交談,才驚覺,這十里紅妝求娶自己的男子,不過是為了防止她在盧夭夭大婚之日從中作梗。
“梓南,你既不鐘情于盧玥喬,為何還要這般大費(fèi)周章地求娶她?”
“江仙玉曾是她的未婚夫,如今夭夭要與他成婚,大婚當(dāng)日,我怕盧玥喬出來搗亂,壞了夭夭的好事?!?/p>
傅梓南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進(jìn)盧玥喬的心里。
也就是在那一刻,盧玥喬徹底清醒過來。
原來與自己青梅竹馬的這兩個男人,心早已全系在妹妹盧夭夭身上,而自己,不過是盧夭夭追求幸福道路上的一塊絆腳石。
那一夜,盧玥喬輾轉(zhuǎn)難眠,滿心皆是痛苦與絕望。
次日清晨,門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吉時已到,迎新娘——!”
盧玥喬身著華麗的鳳冠霞帔,在喜婆的攙扶下,緩緩走出盧府。
然而,當(dāng)她走到門口,準(zhǔn)備上轎時,卻猛地愣住了。
映入眼簾的,并非象征著喜慶的龍鳳喜轎,而是一口冰冷的黑棺!
攙扶著盧玥喬的山杏,看到這般場景,不禁怒從心起,對著接親隊伍質(zhì)問道:“晉王府這是何意?晉王爺為何不來迎親,反倒弄來一口棺材?”
晉王府的王管家趕忙上前,賠笑著解釋道:“盧小姐,今日這場婚禮乃是王爺還俗的最后一難。只要您躺進(jìn)這黑棺,被抬回王府與王爺拜堂成親,王爺便能徹底還俗了?!?/p>
聽聞此言,盧玥喬心中五味雜陳。
傅梓南所謂的九九八十一難,竟是用這黑棺作為迎娶她的“喜轎”。
山杏還欲與王管家理論,卻被盧玥喬伸手?jǐn)r住?!傲T了?!?/p>
盧玥喬輕聲說道,權(quán)當(dāng)是提前體驗一下死后躺在棺材里的滋味吧。
反正再過幾日,她便不再是盧玥喬了。
盧玥喬緩緩躺進(jìn)棺材,隨著沉悶的棺蓋緩緩闔上,她伸手輕輕掀開蓋頭,望著黑漆漆的棺蓋,耳畔隱隱傳來外面的嘲諷聲。
“妹妹風(fēng)光地八抬大轎出嫁,姐姐卻只能用黑棺迎親,真是晦氣!”
“范陽盧氏的顏面都被這嫡長女丟盡了!”
盧玥喬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默默蜷緊了手心。
不管是晦氣還是風(fēng)光,都已無關(guān)緊要。
再過幾日,她便不再是范陽盧氏的人,更無需在意是否會丟了誰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