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居
虹橋盡頭，并非想象中的瓊樓玉宇，而是一片依山傍水、略顯簡樸的建筑群。
房屋多以堅韌的“水沉木”和就地取材的藍色礁石搭建，樣式統(tǒng)一，排列有序，掩映在低矮的、散發(fā)著清新藥香的靈植灌木叢中。
這便是外門弟子的居所——云水居。
名字雖好，環(huán)境卻略有不足。
空氣中濃郁的水靈氣依舊，但相比于碧波嶼核心區(qū)域，這里的氣息明顯駁雜稀薄了許多。
空氣中除了水汽和藥香，還混雜著汗味、煙火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市井喧囂？
遠處隱約傳來鼎沸的人聲和討價還價之聲。
陳執(zhí)事在一排排整齊的木屋前停下，指著前方道：“此地便是爾等居所。房屋依編號分配，兩人一室。銘牌背面已有房號，自行尋找安置?！?/p>
語氣平淡，毫無為新弟子介紹的熱情，“每日辰時初刻，于居所前空地集合，由當(dāng)值師兄帶領(lǐng)前往傳功殿聽講或分配雜務(wù)。
酉時末刻前需返回居所，不得喧嘩擾鄰。違者，扣除月例，重則面壁思過?！?/p>
說完，陳執(zhí)事便不再理會眾人，徑直轉(zhuǎn)身離去，仿佛多待一刻都是浪費時間。
十人各自查看銘牌背面。風(fēng)無痕、金戈、慧明等人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房號，位置似乎更靠近靈氣稍好的區(qū)域。
墨塵也找到了，雖不算最好，但也不差，他得意地瞥了一眼寒依。
寒依低頭看向自己的銘牌——丁字區(qū)，七排三號。
抬頭望去，丁字區(qū)位于云水居的最外圍，緊鄰著一條喧鬧的、由簡易攤位組成的坊市街道，靈氣明顯更為稀薄駁雜。
黑衣青年和灰衣漢子默不作聲地走向丁字區(qū)。
稚氣少年也找到了自己的銘牌，在更靠里的丙字區(qū)，臉上露出慶幸的笑容。
葉青璃的銘牌顯示是乙字區(qū)，五排一號，位置算是不錯。她身邊立刻圍上了幾位“熱心”的老弟子（煉氣四五層），殷勤地要幫她引路、搬運行李（雖然她只有一個小包裹）。
“葉師妹，乙字區(qū)這邊走，師兄帶你去！”
“五排一號我知道，位置清幽，旁邊就是一小片靜心竹林，最適合師妹這樣靈秀的人了?！?/p>
“師妹初來乍到，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師兄！”
葉青璃微微欠身，聲音輕柔：“多謝幾位師兄好意，青璃自己過去就好，不敢勞煩?！?/p>
婉拒了幫助，獨自抱著包裹，步履輕盈地走向乙字區(qū)方向，留下幾位老弟子略顯失落又更加心癢的背影。
寒依收回目光，獨自走向云水居最外圍的丁字區(qū)。七排三號，是一間位于角落的木屋。
推開門，一股潮濕的霉味混合著木頭的氣味撲面而來。屋內(nèi)陳設(shè)極其簡單：兩張硬板木床，兩個簡陋的木柜，一張小方桌，兩把木凳。
墻壁上掛著幾件不知是誰留下的破舊蓑衣。窗戶對著那條喧囂的坊市街道，叫賣聲、爭執(zhí)聲清晰可聞。
同屋的，正是那位沉默寡言、煉氣三層的灰衣中年漢子。
看到寒依進來，只是抬眼瞥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繼續(xù)低頭整理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顯然也是個習(xí)慣獨來獨往的散修。
寒依選了靠里的一張床，將包裹放下。包裹里只有幾件換洗的舊衣、那方月白絲帕、剩下的幾十兩散碎銀子，以及……最重要的十一塊下品靈石。
他沒有立刻整理，而是走到窗邊，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
窗外，坊市的景象映入眼簾。
這并非凡俗集市，而是由外門弟子甚至一些雜役自發(fā)形成的交易場所。
攤位簡陋，大多鋪塊布或支個木架。上面擺放的東西五花八門：剛從大澤外圍采來的低階草藥（品相一般）、獵取的妖獸材料（皮毛、骨骼、內(nèi)丹碎片）、自己煉制的劣質(zhì)丹藥（顏色渾濁，丹香駁雜）、繪制失敗的符箓、甚至還有用過的藥渣、挖到的奇異礦石……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新鮮出爐的‘回氣散’！雖然品相差了點，但勝在便宜！五塊下品靈石一瓶！”
“剛獵到的‘鐵甲鱷’皮！防御力不錯，煉器鋪底的好材料！二十靈石拿走！”
“收購‘碧水草’‘霧隱花’！有多少要多少！價格公道！”
“走過路過別錯過！祖?zhèn)鞯し礁牧及妗罅ν琛?！一顆頂三顆！只要三靈石！”
喧囂、混亂、充滿了底層修士掙扎求存的煙火氣。與遠處核心區(qū)域那些精致的丹爐、氤氳的藥香、肅穆的傳功殿相比，這里仿佛是神雨宗的另一個世界，真實而殘酷。
寒依默默看著。
這里，或許是他初期獲取信息和資源的唯一渠道。
次日辰時，天光微熹，云水居前的空地上已聚集了不少外門弟子。
一名煉氣六層、神色嚴肅的方臉師兄（姓張）站在前方點名。
寒依穿著嶄新的淡藍道袍，混在人群中，依舊顯得格格不入。
新道袍掩蓋了破舊的衣衫，卻掩蓋不了他煉氣二層的低微修為和那份無形的“疏離”感。
周圍的老弟子大多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對他視若無睹。新晉弟子中，風(fēng)無痕等人自成一圈，墨塵正努力往那個圈子湊。
葉青璃身邊則圍著幾位殷勤的老弟子，噓寒問暖，引得不少目光。
點名完畢，張師兄面無表情地訓(xùn)誡了幾句“勤勉修行，勿生事端”的套話，便領(lǐng)著眾人踏上虹橋，前往位于碧波嶼核心區(qū)域的傳功殿。
傳功殿是一座宏偉的八角形建筑，通體由溫潤的白色玉石砌成，檐角高翹，雕刻著水波與靈藥的圖案。
殿內(nèi)空間開闊，地面光潔如鏡，彌漫著濃郁的靈氣和一種令人心神寧靜的檀香。
數(shù)百個蒲團整齊排列，已有不少弟子盤坐其上。
講臺之上，一位身著深藍長老服飾、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姓李，筑基中期）閉目養(yǎng)神。
其身前懸浮著一枚散發(fā)著柔和藍光的玉簡。
張師兄示意新弟子在靠后的位置坐下。
寒依找了個最角落的蒲團盤膝坐下。剛一坐下，便感覺到蒲團下方傳來一股溫和的、引導(dǎo)靈氣流動的力量，顯然有輔助凝神的陣法。
“肅靜。”李長老緩緩睜開眼，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洗滌神魂的力量。殿內(nèi)瞬間落針可聞。
“今日，為新晉弟子講授《水云訣》第一重奧義，并發(fā)放功法玉簡。
《水云訣》乃我神雨宗根基，以水為源，化云為變，滋養(yǎng)萬物，亦可凝水成刃，化霧為障……”
李長老聲音平和，娓娓道來，從最基礎(chǔ)的引氣入體、感應(yīng)水行靈氣開始講起，闡述水之柔、云之變的特性，如何引導(dǎo)靈氣在特定經(jīng)脈運行，如何觀想水云交融之態(tài)以增強感悟……
他的講解深入淺出，蘊含大道至理。
許多新弟子聽得如癡如醉，尤其那些水靈根突出的，更是面露欣喜，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風(fēng)無痕、金戈等人也凝神細聽，印證自身所學(xué)。
寒依同樣認真聆聽。他雖然覺醒了記憶，但前身渾噩，對正統(tǒng)的修仙功法幾乎一無所知，更別提這種系統(tǒng)性的闡述。
《水云訣》的奧妙，對他而言是全新的知識海洋。盡管努力捕捉著每一個字，結(jié)合自身對空間和能量的特殊感知，嘗試理解水行靈氣的本質(zhì)和運行規(guī)律。
但《水云訣》對靈氣的精微操控要求極高，講究“潤物細無聲”的滲透與變化，這與他【神之手】那種精微的空間操控，隱隱有某種契合之處。
水無常形，空間亦無常形……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中微動。
然而，聽講的過程并非一帆風(fēng)順。
煉氣二層的修為，靈魂又因存在感消耗而有些虛弱，長時間集中精神聆聽蘊含道韻的講解，讓其感到陣陣疲憊和靈魂深處的空虛感。
有好幾次，李長老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眼前的景象也微微模糊了一下，仿佛隨時會將他從這個“課堂”中剝離出去。
無奈之下，寒依不得不強行咬緊牙關(guān)，凝聚心神，抵抗著那種“消失”的恐懼。
講道持續(xù)了近兩個時辰。
李長老最后道：“修行之道，貴在持之以恒，重在感悟自身。
玉簡已發(fā)放至爾等銘牌空間，滴血認主即可讀取。望爾等勤修不輟，莫負仙緣。”
說罷，身影化作一道水光，消失不見。
眾人紛紛起身。寒依也拿起銘牌，意念沉入。果然，銘牌內(nèi)部有一個小小的、約莫一尺見方的儲物空間，里面靜靜躺著一枚散發(fā)著微光的淡藍色玉簡，正是《水云訣》第一重的完整功法。
“哼，聽那么認真，一個‘待定’靈根的廢物，就算給你天階功法又能如何？聽得懂嗎？”一個刺耳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寒依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墨塵。墨塵身邊跟著兩個煉氣二層、一臉諂媚的狗腿子（顯然是新收的），正一臉鄙夷地看著他。
“就是，浪費李長老的口水?！?/p>
“看他那窮酸樣，怕是連運轉(zhuǎn)功法的靈石都湊不齊吧？”
“墨師兄，您剛才聽李長老講水云化刃，可有感悟？您金水雙靈根，定能一日千里！”
墨塵得意地揚了揚下巴，仿佛已經(jīng)成了高手，輕蔑地掃了寒依一眼：“跟這種廢物有什么好說的？走，去膳堂，本少爺請客！”
說罷，帶著狗腿子揚長而去。
周圍的老弟子們對此見怪不怪，甚至有人附和著發(fā)出幾聲輕笑。
世態(tài)炎涼，在資源緊張、競爭激烈的宗門底層，踩低捧高是常態(tài)。
寒依面無表情地收起銘牌。
墨塵的嘲諷如同蚊蠅嗡鳴，早已免疫，何必因此勞神傷身？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是更實際的問題：靈石！還有……宗門任務(wù)！
離開傳功殿，張師兄并未立刻帶他們回云水居，而是來到了位于傳功殿側(cè)后方的一座偏殿——執(zhí)事堂。
這里是外門弟子接取、交付宗門任務(wù)，領(lǐng)取月例，兌換貢獻點的地方。
殿內(nèi)人來人往，比傳功殿熱鬧許多，也嘈雜許多。
巨大的玉璧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任務(wù)信息，大多標注著所需的修為、技能以及任務(wù)貢獻點獎勵。
張師兄指著玉璧，聲音平板：“新晉弟子，每月需完成至少一項基礎(chǔ)雜務(wù)任務(wù)，以換取貢獻點。貢獻點可用于兌換功法后續(xù)、丹藥、法器、進入特定修煉室等資源。
任務(wù)自選，量力而行。任務(wù)失敗或未完成，扣除月例靈石?！?/p>
月例？寒依豎起耳朵。只聽張師兄繼續(xù)道：“外門弟子，每月可領(lǐng)三塊下品靈石，一瓶‘聚氣散’。于每月初一日在此領(lǐng)取?！?/p>
三塊下品靈石！一瓶聚氣散！寒依心中微微一沉。這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少！
僅存的十一塊靈石，加上每月三塊，想要快速提升修為，簡直是杯水車薪！
《水云訣》的修煉，對靈氣的需求不小，沒有靈石輔助，速度會慢得令人絕望。
聚氣散是最基礎(chǔ)的丹藥，效果有限。
玉璧上的任務(wù)五花八門：
·【照看‘碧霖草’藥田】：需木靈根或水靈根，耐心細致。煉氣一層可接。貢獻點：5點/月。
·【清理‘百草園’藥渣】：體力活，氣味難聞。無修為要求。貢獻點：3點/月。
·【協(xié)助‘丹火房’看守地火】：需火靈根或抗高溫，有危險。煉氣二層以上。貢獻點：8點/月。
·【采集‘凈妖藻’】：云夢大澤外圍淺水區(qū)，需避開水妖。煉氣二層以上。貢獻點：10點/次（視采集量）。
·【護送采藥隊（短期）】：前往黑齒山外圍，需戰(zhàn)斗經(jīng)驗。煉氣三層以上。貢獻點：20點/次。
·【試藥（低風(fēng)險）】：協(xié)助丹房測試新煉制低階丹藥效果。貢獻點：15點/次（有額外靈石補償）。
任務(wù)難度和貢獻點天差地別。高貢獻點的任務(wù)，要么需要特殊靈根或技能，要么危險重重，要么對修為有硬性要求。
風(fēng)無痕、金戈等人略一查看，便選擇了【護送采藥隊】或【協(xié)助看守地火】這類貢獻點較高、也能鍛煉自身的高階任務(wù)，輕松在執(zhí)事弟子處登記完畢。
墨塵也選了個【采集‘赤血藤’（宗門藥圃指定區(qū)域）】的任務(wù)，貢獻點10點，不算太難，他煉氣三層的修為足夠應(yīng)付，還有狗腿子幫忙。
葉青璃在幾位“護花師兄”的建議下，選擇了一個相對輕松安全的【照看‘凝露花’藥田】的任務(wù)，貢獻點6點。
黑衣青年和灰衣漢子分別選了【清理藥渣】和【采集凈妖藻】。
稚氣少年猶豫了一下，選了個【協(xié)助整理傳功殿典籍】的低貢獻點（4點）但安全的活。
輪到寒依。
執(zhí)事弟子是個面無表情的青年，看到寒依的修為和銘牌上“待定”的備注，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
“選什么？”語氣冷淡。
寒依的目光在玉璧上快速掃過。高貢獻點任務(wù)他接不了。
安全低貢獻的【清理藥渣】或【照看藥田】耗時太長，一個月才幾點貢獻，杯水車薪。
需要靈石，需要能快速獲得貢獻點換取資源的機會！
他的目光最終鎖定在兩項任務(wù)上：【采集‘凈妖藻’】：貢獻點10點/次，可重復(fù)接取。風(fēng)險在于可能遭遇低階水妖?！驹囁帲ǖ惋L(fēng)險）】：貢獻點15點/次，還有額外靈石補償！
但風(fēng)險未知。
“弟子接取【采集‘凈妖藻’】任務(wù)。”寒依沉聲道。他需要戰(zhàn)斗來磨礪自己，也需要相對可控的風(fēng)險。
至于試藥……雖然對自己的身體和感知力有一定信心，但第一次，還是謹慎為好。
執(zhí)事弟子在玉簡上記錄了一下，丟給寒依一塊刻著“凈妖藻”字樣的粗糙木牌：“憑此牌去澤邊‘采藻處’找劉管事領(lǐng)工具和區(qū)域圖。任務(wù)時限三天，逾期不候?！?/p>
寒依接過木牌，默默退開。他能感覺到背后墨塵投來的譏諷目光，似乎在說：“就這點出息？等著喂水妖吧！”
離開執(zhí)事堂，寒依沒有立刻回云水居，而是走向了云水居旁邊那條喧囂的坊市街道。
需要了解信息，也需要看看能不能用手里的散碎銀子換點有用的東西。
坊市比他想象的更熱鬧也更混亂。
叫賣聲、爭吵聲不絕于耳。他如同一個幽靈，在攤位間穿行，目光掃過那些五花八門的貨物，耳朵卻捕捉著周圍的議論。
“聽說了嗎？丹房周師兄又炸爐了！這次煉‘回春丹’，火候沒控好，一爐材料全毀了，虧大發(fā)了！”
“嘿，活該！誰讓他貪便宜買了黑齒山采來的‘年份不足’的赤陽果！”
“求購‘冰心草’一株！煉制‘清心丹’就差這味主藥了！價格好商量！”
“最新消息！下個月‘小比’，外門排名前二十的，有機會被內(nèi)門長老看中，提前進入內(nèi)門修行！”
“做夢吧你！就你這煉氣四層？能進前一百就不錯了！不過聽說這次小比獎勵很豐厚，有‘凝氣丹’！”
“凝氣丹？！那可是輔助突破煉氣中期瓶頸的好東西??！看來得拼命了……”
凝氣丹？內(nèi)門？小比？這些詞匯涌入寒依耳中。他意識到，平靜的修煉生活之下，競爭無處不在。
修為、資源、機遇，都需要自己去爭，去搶！
他走到一個售賣低階符箓和雜物的攤位前。攤主是個煉氣三層、一臉精明的瘦小漢子。
“道友，看看？‘避水符’，下澤必備！‘輕身符’，趕路逃命利器！‘火球符’，威力堪比煉氣三層一擊！便宜賣了！”攤主熱情招呼。
寒依的目光落在幾張繪制粗糙、靈力波動微弱的“斂息符”上。這或許對他隱藏行蹤有點用。
“斂息符，怎么賣？”
“嘿，道友好眼力！這斂息符雖然效果比不上內(nèi)門師兄繪制的，但勝在便宜！三張，一塊下品靈石！”攤主伸出三根手指。
一塊下品靈石三張劣質(zhì)符箓？寒依暗自搖頭。他總共才十一塊靈石，必須精打細算。
“太貴。我用銀子買。”寒依掏出幾兩碎銀。
攤主臉上的熱情瞬間消失，撇了撇嘴：“銀子？道友，這里是修仙坊市！銀子只配買凡俗米糧！沒靈石就一邊去，別耽誤我做生意！”
語氣充滿了不屑。
寒依沉默地收起銀子，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傳來攤主和其他人低低的嗤笑聲。
“窮鬼也來逛坊市？”
“看他那寒酸樣，估計是新來的丁字區(qū)窮鬼?！?/p>
“乙字區(qū)那位葉師妹才叫仙女下凡，嘖嘖……”
世情冷暖，如人飲水。寒依握緊了拳頭，又緩緩松開。
回到丁字區(qū)七排三號木屋。
同屋的灰衣漢子已經(jīng)出門做任務(wù)去了。
他盤膝坐在硬板床上，拿出那枚《水云訣》玉簡，滴血認主。
頓時，一股信息流涌入腦海，正是白天李長老所講內(nèi)容的更詳細版本，包含了具體的行功路線圖和觀想圖。
他深吸一口氣，排除雜念，按照功法指引，嘗試引動周圍的水靈氣。
然而，過程遠比他想象的艱難。稀薄駁雜的靈氣，煉氣二層的微弱修為，靈魂深處因存在感流失帶來的虛弱和難以言喻的“剝離感”，都如同無形的枷鎖，嚴重阻礙著他對靈氣的感應(yīng)和吸收。
靈氣如同滑膩的泥鰍，難以捕捉，引入體內(nèi)的更是十不存一，運行在經(jīng)脈中也是滯澀無比。
窗外，坊市的喧囂，同區(qū)域其他弟子的呼喝談笑，遠處核心區(qū)域隱約傳來的悠揚鐘聲……一切都仿佛在提醒他，身處何地，又是何等處境。
仙門之內(nèi)，并非凈土。
道阻且長，步履維艱。
但寒依的眼神，在昏暗的木屋中，卻如同幽潭深處不滅的星火。
凝神屏息，闔眼含蓄，排除萬般干擾，心神沉入那艱難運轉(zhuǎn)的《水云訣》中，一絲一縷，艱難地捕捉、煉化著那稀薄的水行靈氣。
夜還很長。
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