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冰雪消融。
破廟依舊破敗,但至少不那么冷了。
賀子安的腿傷在江左持續(xù)簽到得來的【劣質金瘡藥】和賀子安強悍的恢復力下,終于結痂愈合,雖然還不能跑跳如常,但走路基本看不出大礙。
那根削尖的木拐杖,也被他磨得更趁手了些。
這天清晨,天色剛蒙蒙亮。
江左正縮在枯草堆里,等著簽到看今天吃什么。
突然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力毫無征兆地籠罩了整個天地,仿佛有一座無形的萬丈高山轟然壓下。
江左感覺自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
心臟狂跳,幾乎要炸開。
旁邊的賀子安也猛地坐起,臉色瞬間煞白,眼神卻死死盯著破廟外的天空!
緊接著!
轟隆隆——!??!
一道刺目的、仿佛要撕裂蒼穹的紫色雷霆,毫無征兆地劈落在距離破廟極遠的山林深處!
雷光耀眼,瞬間照亮了半邊灰蒙蒙的天空。
震耳欲聾的雷聲滾滾而來,大地都在微微震顫。
那恐怖的威壓來得快,去得也快。
紫雷消散后幾息,籠罩天地的沉重感也驟然消失。
江左癱在草堆里,大口喘著粗氣,感覺自己剛從鬼門關爬回來。
“剛…剛才那是什么?!”他聲音都在抖,這什么架勢啊,他剛才差點以為自己這身體有心臟病了。
賀子安沒有回答,他拄著拐杖,幾步沖到破廟門口,銳利的目光投向紫雷落下的方向。
就在這時!
嗖!嗖!嗖!
數(shù)道顏色各異、快如閃電的流光,從不同的方向劃破天際,帶著令人心悸的強大氣息,如同流星趕月般,齊齊射向那片被紫雷劈過的山林!
流光溢彩,仙氣凜然!
破廟周圍的鳥獸都被驚得四散奔逃。
江左也爬到了門口,看著那些劃破天空的流光,目瞪口呆。
這架勢…神仙打架?!
一直窩在破廟里為吃喝發(fā)愁,差點忘了這還是個玄幻頻道啊?!
沒過多久。
其中一道最為耀眼、纏繞著絲絲紫色電光的流光,從山林方向沖天而起!
流光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
那人影手中,似乎還抱著一個…孩子?
那流光速度極快,瞬間便消失在云層深處,只留下一縷淡淡的雷霆氣息。
緊接著,又有幾道流光從那片山林中騰空而起,似乎頗為失望地在附近盤旋了幾圈,強大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掃帚,掠過山川大地。
江左和賀子安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移開。
幾道流光最終也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射而去,消失在天際。
“神仙…”江左喃喃道,眼里充滿了震驚和向往,第一次見不用吊威亞還會飛的!
賀子安拄著拐杖,望著流光消失的天空,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幾天后,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讓附近所有的村鎮(zhèn)都爆發(fā)出狂歡。
十年一度的仙門收徒大典,提前了!
就在離此地三百里外的“登仙城”舉行!
據說,是因為某位貴不可言的存在駕臨,要親自挑選親傳弟子!
破廟附近的村民們都沸騰了。
誰家沒個孩子?萬一被仙長看中,那可是雞犬升天!
李老栓那兩個半大不小的兒子,都被他揪著耳朵洗刷干凈,塞進唯一體面的衣服里,準備去碰碰運氣。
江左和賀子安自然也聽到了消息。
兩人站在破廟門口,望著遠處官道上偶爾駛過的、載滿衣著整潔孩童的牛車。
“仙門…”江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有光,“賀子安,你說…我們能去試試嗎?萬一…”
賀子安拄著拐杖,目光沉沉地望著登仙城的方向,沒說話。
但他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握著拐杖而微微發(fā)白。
幾天后。
登仙城外巨大的廣場上,人山人海。
無數(shù)父母帶著孩子,翹首以盼。
各種牛車、簡陋馬車擠在一起。
廣場中央,豎著一塊半人高的奇異石頭,通體漆黑,隱隱有光華流轉——測靈石。
幾個穿著飄逸道袍、氣質出塵的仙門弟子守在石頭旁。
主位的高臺上,坐著幾位氣息淵深如海的長老。
其中一位面容冷峻、背后負著一柄湛藍長劍的中年道人,尤其引人注目。
他眼神銳利如劍,只是隨意掃視,便讓人感覺皮膚刺痛。
正是執(zhí)法堂凌霄真君。
旁邊還有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以及一位眼神溫和、手持拂塵的中年道長。
測試開始了。
一個個孩子被父母推上前,緊張地將手按在測靈石上。
大多數(shù)時候,石頭只是亮起微弱的光芒,顏色各異。
“丁等木靈根,下品?!?/p>
“丙等土靈根,中品?!?/p>
“可惜,四靈根,駁雜…”
失望的嘆息聲此起彼伏。
測試繼續(xù),有資質好一些的孩子就會被那些等在一邊接應的弟子帶著飛走。
江左和賀子安排在人群最后面。
江左看著這場面,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親眼看還是太震撼了!
“我的天…神仙啊…這就飛了?” 他扯了扯旁邊賀子安的袖子,“喂,看見沒?剛才那個…”
賀子安面無表情,眼神卻更加深沉。
“閉嘴?!?他低聲道。
終于輪到了排在最后的他們。
“下一個!” 負責登記的弟子懶洋洋地喊道。
賀子安盡量挺直腰背,緩慢地走上前。
他穿著破舊,身形瘦削,臉上帶著傷疤,但背脊挺得筆直,眼神沉靜中透著一種野性的銳利。
負責測試的弟子看到他這副乞丐模樣和掩飾不了的瘸腿,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但還是冷淡道:“手放石頭上?!?/p>
賀子安依言,伸出骨節(jié)分明、帶著些許凍瘡和繭子的手,平靜地按在漆黑的測靈石表面。
嗡——?。。?/p>
漆黑沉寂的測靈石再次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這一次,是深邃、純粹、仿佛蘊含著無盡汪洋大海的湛藍色!
光芒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
一股柔和卻浩瀚的水靈氣息彌漫開來,讓靠近的人仿佛置身于寧靜深邃的深海!
“這…這是?!” 高臺上,那位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凌霄真君猛地睜開眼睛!
他背后的湛藍長劍甚至發(fā)出一聲細微的嗡鳴!
坐在他旁邊的兩位長老更是震驚地站了起來!
“單系水靈根!純度…純度近乎完美!” 須發(fā)皆白的老者失聲驚呼。
“萬年罕見!此等純粹的水靈根!” 持拂塵的道長也激動不已。
凌霄真君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利劍,瞬間投射在賀子安身上。
他緩緩開口,聲音如同金鐵交鳴,不帶絲毫感情:
“姓名,年齡,出身何處?”
賀子安收回手,那湛藍光芒緩緩斂去。
他抬起頭,毫無畏懼地迎上凌霄真君審視的目光。
聲音清冷平靜,聽不出任何波瀾:
“賀子安?!?/p>
“十二歲?!?/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廣場外圍那些衣著光鮮、正用驚疑和厭惡目光看著他的村民包括李老栓等人。
然后,他用一種陳述事實般的冰冷語調,清晰地說道:
“無父無母。東邊清河村人。”
“村里人說我是災星克死全家,把我趕出來?!?/p>
“去年冬天,我回去想討口吃的,他們放狗咬我,打斷了我的腿?!?/p>
“后來,趁他們酒醉,我點了他們家的柴垛?!?/p>
他最后一句,說得輕描淡寫:
“除了兩個跑出去救火的,剩下的,都燒死了?!?/p>
嘶——!
廣場上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些認識賀子安的村民,尤其是李老栓幾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殺人犯!小狼崽子!果然是災星!
高臺上的長老們也是一愣,看向賀子安的眼神復雜起來。
凌霄真君的眼神卻依舊冰冷銳利,仿佛賀子安說的是“今天天氣不錯”,在修真界死兩個凡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更何況此子條理清晰,分明是刁民害人。
不過他看著賀子安眼底深處那片冰冷的死寂和狠戾,反而微微瞇起了眼睛,修仙一途不僅看天賦,走到什么高度更重要的是要看心性如何。
“該你了!” 負責登記的弟子也被賀子安的話震了一下,回過神來,不耐煩地指著江左。
江左還沉浸在賀子安身世的震撼中,被這一喊,才恍然回神。
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走上前。
學著賀子安的樣子,把手按在漆黑的測靈石上。
測靈石微微亮起。
灰蒙蒙的、極其微弱的光芒。
光芒中,金色、綠色、藍色、紅色、黃色五種顏色混雜在一起,黯淡無光,駁雜不堪。
光芒只持續(xù)了一息,便迅速黯淡消失,仿佛從未亮過。
負責登記的弟子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五靈根,雜駁下下品,廢柴!”
“下一個!”
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江左傻在了原地。
系統(tǒng)只關心親兒子,他這身子果然是廢柴…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被當眾判了“死刑”,還是有些失落。
他看著高臺上那些仙風道骨的長老,看著旁邊被凌霄真君目光鎖定的賀子安。
完了…賀子安要被帶走了…
仙凡有別,那任務該怎么做?
不行!絕對不行!不知道任務失敗懲罰是什么,但根據他看那么多小說的經驗,肯定沒有好下場就是了,他還沒娶老婆,他暫時還不想死??!
恐懼壓倒了理智!
在負責登記的弟子揮手示意他讓開,凌霄真君的目光也從賀子安身上移開,似乎準備開口決定賀子安的歸宿時——
江左猛地撲了上去!
不是撲向測靈石,也不是撲向登記的弟子。
而是用盡全身力氣,像一顆小炮彈一樣,撲到了高臺邊緣!
他伸出臟兮兮、凍得通紅的手,一把死死抱住了離他最近的那位持拂塵中年道長的腿!
“仙長!仙長爺爺!” 江左的聲音尖利,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的哀求:
“帶上我!求求您帶上我!”
“我力氣大!會干活!”
“我能伺候他!給他洗衣做飯!劈柴燒火!打掃屋子!什么臟活累活都能干!”
“求求您了!帶上我吧!不要丟下我!”
他抱得那么緊,手指死死摳住了道長柔軟的云履和道袍下擺,鼻涕眼淚全蹭在了上面。
廣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帶著驚愕、鄙夷、看好戲的神情。
那位持拂塵的中年道長顯然沒料到這一出,眉頭頓時緊緊皺起,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和尷尬。
“胡鬧!放手!” 他低喝一聲,試圖拂袖震開這個臟兮兮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