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內(nèi)的死寂仿佛有了重量，壓得林煙耳膜嗡鳴。他背靠冰冷石壁，粗重的喘息在絕對安靜中顯得格外刺耳。指尖還殘留著觸碰那深刻痕時、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凍結(jié)剝離的恐怖觸感。
丹田深處，那一點新生的灰色微塵靜靜懸浮在絕對的“無”中，緩慢自旋，散發(fā)著比萬載玄冰更徹骨的死寂。它微小，卻像一個黑洞，牽引著他全部的心神，也不斷提醒著他方才那瀕臨徹底湮滅的驚悚。
【無燼痕：噬萬古寂滅，鑄不存之跡。】
那冰冷殘破的法訣在腦中回響，每一個字都透著令人絕望的瘋狂。沒有路徑，沒有指引，只有這赤裸裸的掠奪與同化。
他低頭，看向石墩上那幾道深刻的痕跡。它們不再是簡單的刻痕，在他感知中，那仿佛是凝固的絕望，是某種存在留下的、瀕死前最純粹的寂滅殘響，歷經(jīng)歲月打磨，卻依舊蘊含著可怕的“虛無”。
他的“柴”。
一個荒謬而冰冷的認(rèn)知浮上心頭。
他顫抖著，再次伸出手指。這一次，不再是茫然觸碰，而是帶著一絲決絕的意念，緩緩按向其中一道刻痕。
意識艱難地沉入丹田，試圖溝通那點灰色微塵。過程依舊滯澀無比，那微塵冰冷高傲，對他的意識愛答不理。他集中全部精神，依照那殘酷法門，觀想自身意識化為一道無形的刻刀，要將外界的死寂“烙印”下來，強(qiáng)行拖入體內(nèi)，喂給那點微塵。
時間一點點流逝，冷汗從他額角滑落，在下巴凝結(jié)成冰珠。神魂因極致的專注和那微塵散發(fā)的冰冷而陣陣刺痛。
就在他幾乎要再次脫力時，那灰色微塵極其微弱地震顫了一下。
一股幾乎難以察覺的吸力誕生。
按在石痕上的指尖猛地一涼！一絲比煙霧更縹緲、幾乎不存在的灰色氣流，竟真的從那道古老刻痕中被硬生生“扯”了出來，沿著他的指尖經(jīng)絡(luò)，逆流而上，無聲無息地投入丹田，被那灰色微塵一口“吞”下。
“呃！”
林煙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那灰色微塵吞噬了那絲氣流的剎那，仿佛吃了一記大補，猛地明亮了極其細(xì)微的一瞬，散發(fā)出的死寂意味陡然濃烈了一分！
但與此同時，一股尖銳的、仿佛靈魂被冰冷的銼刀狠狠刮過的痛楚，猛地反饋回來，沖擊著他的意識！這痛苦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本源，冰冷、尖銳、清晰無比！
“嗬……嗬……”他蜷縮起來，大口吸氣，眼前陣陣發(fā)黑。
吞噬外界的死寂，壯大那點微塵，代價是神魂的持續(xù)損傷！
他癱在地上，緩了許久，那神魂被刮擦的劇痛才緩緩?fù)嗜?，留下一種冰冷的余悸和難以言喻的疲憊。他內(nèi)視丹田，那灰色微塵似乎凝實了微不足道的一絲，盤旋得也稍顯穩(wěn)定了些許。
而石墩上，他手指按過的那道刻痕，顏色仿佛……黯淡了那么一點點？像是某種深藏的“意”被悄然抽離了一絲。
林煙看著自己的手指，又看向那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刻痕，眼中最后一點猶豫被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取代。
損傷神魂？總比三個月后像垃圾一樣被扔掉，或者無聲無息凍死在哪個角落強(qiáng)！
他掙扎著坐起，再次將手指按向另一道刻痕，意識沉入那點貪婪而危險的灰色微塵，開始了又一次的“噬痕”。
石窟內(nèi)，只剩下少年壓抑的、帶著痛苦顫音的呼吸聲，以及一種更為深沉的、連光線路過都仿佛要被吸走一抹亮色的……絕對寂靜。
他正在以一種自毀的方式，將自己和這片萬古死寂之地，緊密地捆綁在一起。每一次吞噬，都讓他離“人”更遠(yuǎn)一步，卻也離那渺茫的、扭曲的“生路”，更近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