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被霍清玥調(diào)去柳臨淵院中的青棠，終得空偷溜回來。
卻見院中一片死寂，彌漫詭異氣息。
他心慌加劇，疾步入內(nèi)。
葉北宸房門半掩，地上滿是灰燼。
“公子？”青棠顫抖著手推開門。
葉北宸靜靜躺在床上，面無人色，神情安詳。
青棠當他睡著，輕手輕腳上前，看清他身上衣物時一愣。
“公子？”
他手顫抖著探向葉北宸鼻息。
觸及冰冷僵硬的肌膚，青棠跌坐在地。
“不……不可能……”他一骨碌爬起，試圖搖醒葉北宸。
卻見葉北宸壽衣下傷痕累累的肌膚，淚水大顆滾落。
確認葉北宸已死，青棠悲痛嘶喊：“??！公子！”
隨即跪地磕頭不止，口中喃喃：“少爺，我們不該來這吃人的將軍府！小的不該拋下您啊！”
霍清玥聞聲，立時放開扶著柳臨淵的手，疾步奔向葉北宸院中。
甫入門，便見青棠跪地磕頭，而床上的葉北宸靜靜躺著。
霍清玥如遭雷擊，耳畔嗡鳴，幾不敢信所見。
她呆立許久，狠狠咬下舌尖，濃烈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勉強尋回魂魄，腳步虛浮上前。
只見葉北宸身著雪白壽衣，安臥如眠。
然凹陷的臉頰，慘白的肌膚，枯槁得只剩骨架的身軀，皆令霍清玥感到陌生。
“葉北宸！裝死好玩么？你以為裝死我便能原諒你？”她手指顫抖，欲碰他臉頰，卻被寒意逼退。
她腿腳一軟，跌坐于地，全無往日英武將軍模樣。
“請問青棠在么？”一道躊躇之聲打破死寂。
青棠聞聲看向來人。
“我是，何事？”他抹淚，未理呆愣的霍清玥。
掌柜松口氣，側(cè)身露出棺木：“公子訂的棺木，囑我交予小哥安排?！?/p>
青棠悲慟欲絕：“少爺！”
霍清玥猛地看向門口棺木，正是方才府前那口。
“誰定的？何時定的？”她躥至掌柜面前揪住衣領(lǐng)，冷聲喝問。
“就……就在幾日前，公子親至小店所訂。”掌柜心慌，不知這將軍府是何光景。
幾日前？霍清玥方后知后覺，這段時日葉北宸恐已心存死志。
“不可能，葉北宸……”她喃喃放手，痛苦與悲傷幾將她吞沒。
她回到葉北宸床前，呆望毫無生氣的容顏。
青棠紅腫著眼送走掌柜，立時奔向侯府。
他知公子不愿留將軍府，否則也不會囑他處理后事。
霍清玥跪在葉北宸床前，雙拳緊攥，指尖深陷掌心，鮮血滴落。
身體之痛，難抵心中半分。
目光觸及雪白壽衣，她瘋魔般欲將其扯下。
她赤紅雙目，死死盯著再不會醒的男子，切齒道：“葉北宸，穿上壽衣便能裝死？”
“葉北宸，你醒醒，只要你醒，我什么都應(yīng)你?！?/p>
“葉北宸，我求你，往后你要如何我都依你?！?/p>
聲音漸微，倔強的女子此刻無措。
她顫抖著手握住葉北宸冰冷的手，試圖捂熱。
然無論她如何努力，那手依舊冰涼。
霍清玥眼眶通紅看著死寂的葉北宸，心中一片荒蕪空洞。
她不解兩人何以至此，雖曾言不死不休。
可當他真死，心中無半分快意，只余無盡悲涼。
就在她欲扯下壽衣時，門外傳來騷動。
“老爺，夫人，公子在此……”青棠氣喘吁吁引著焦急的葉父葉母。
青棠紅著眼回侯府報喪時，葉父葉母心中惶亂，一遍遍駁斥。
然見青棠跪地磕頭不起，頭皮發(fā)麻，立時趕至將軍府。
二人互攙進門，見門口棺木及身著壽衣的葉北宸。
葉北宸躺在床上，面如死灰，身軀毫無起伏。
霍清玥為他脫衣亦毫無反應(yīng)。
葉父葉母雙腿一軟，癱坐于地，崩潰欲絕。
“老爺，夫人……”青棠急扶。
葉母揮開青棠的手，跌撞撲向葉北宸。
“北宸，看看娘……”葉母哀痛欲絕。
淚水滴落葉北宸僵硬的手背，迅速滑落。
“都怪你！你那時不是說會對北宸好？”葉母用力捶打霍清玥后背。
葉父尚有理智，拉開哭至不能自已的葉母。
卻瞥見葉北宸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
再難自持，上前扯開神情恍惚的霍清玥：“怎么回事？北宸身上……”
葉父葉母霎時蒼老數(shù)十歲，滄桑落寞。
聞聲趕來的柳臨淵，入門便見二老捶打霍清玥。
葉北宸死寂躺著，他心中掠過一絲快意。
困惑于所下蠱蟲并不致命，為何葉北宸死得這般快。
見霍清玥痛苦，柳臨淵換上憂色，上前攔住葉父葉母。
“侯爺，夫人請節(jié)哀?！?/p>
柳臨淵的出現(xiàn)，更激怒二人。
葉父立時命人將葉北宸尸身運回侯府。
霍清玥抱住尸身暴怒：“誰敢！”
她深深望著葉北宸，眼中滿是偏執(zhí)不舍。
葉父葉母氣極，葉父一巴掌摑在霍清玥臉上。
脆響震徹房間。
滿場死寂。
葉父顫抖著指向霍清玥：“你對北宸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霍清玥臉頰紅腫，偏著頭聲音沙?。骸氨卞肥俏曳蚓?，不能給你們?！?/p>
葉父葉母難以置信，冷笑：“夫君？將軍府上下誰視他為夫君？你納男寵近旁，讓天下恥笑，這叫夫君？”
霍清玥怔住，垂首看向無聲無息的葉北宸，輕聲道：“對不住，北宸?！?/p>
這是她多年來，首次向他低頭。
可惜，葉北宸再不會醒，再看不見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