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溪濕地深處,一艘烏篷船無聲滑過蛛網(wǎng)般的水道。
楊清風蜷在船艙陰影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左耳根后那道新添的傷痕——昨晚四季酒店那場短促交鋒被道符灼傷。掌心仿佛還殘留著灼燙感,不是火焰的溫度,是那三張符紙爆開時,幽藍光芒舔舐皮膚留下的印記。符咒!道家手段!對方精準地撲向他藏在床頭柜暗格里的紫檀匣子,顯然知道里面有貨。是國安局豢養(yǎng)的道士?還是其他覬覦葛洪內(nèi)經(jīng)的勢力?那滑不溜手的身法和最后遁走時詭異的藍焰,透著股不循常理的邪性,他實在想不出到底哪個環(huán)節(jié)暴露了行藏!
摸出特制的加密手機,屏幕冷光照亮他易容后那張滿是深刻皺紋的臉。信號經(jīng)過三次衛(wèi)星跳轉(zhuǎn),接通了陜南深處一個保密線路。
“咯(哥),”楊清風把聲音壓得極低,他略微環(huán)顧了一下狹小的船艙,生怕有什么人藏在里面一般,“昨晚有‘道士’摸上門了,符箓火,路子邪。東西差點飛了?!?/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楊清杉特有的沙啞嗓音,像砂紙摩擦粗糲巖石:“怎滴,身份出陷了?”背景里隱約有青銅器皿碰撞的輕響,楊清風知道楊清杉肯定在擦拭他那柄從不離身的折陰刀。“莫急慌!可能是羊皮卷有氣機泄露了,難怪臺灣佬不怕額的貨有假!”
“咯(哥)額估莫對家暴露了,”楊清風盯著艙外倒垂的柳枝,葉片邊緣在黯淡光線下如同淬毒的刀鋒,“H城。風緊,是不是……”
“扯淡,訂金額都收了!”楊清杉打斷他,斬釘截鐵,“H城交易,八月十六,午時,地點時辰是對家定的,地氣合丹鼎,百邪退避!他說是他家老爺子算過的,必須在這個時辰點交易!”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關(guān)外雪原般的寒意,“楊家?guī)资说哪樏?,還有額八爺應承的話,一口唾沫一個釘,莫得改!”
“風險太大,且事與愿違,咯(哥)!額總感覺不對路數(shù)!”楊清風此時已心生退意,很不情愿的說道:“皮子丟了,那才真打楊家的臉!”
“額說話不管事了?具體地你自己定!對家只認H城!”
電話掛斷,忙音在狹小船艙里刺耳地回蕩。
楊清風攥緊了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侄子楊榮俊在海城顧布疑陣,就是為了給自己騰挪出更多的時間在H城布局,結(jié)果自己這不盡人意,此時手上的手機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心口。大哥最后一句話是提醒,更是警告。為了買家指定的這張葛洪內(nèi)經(jīng),楊家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他微閉雙眼,腦海里閃過紅巖電影廠道具間里堆積如山的假發(fā)、硅膠面具和油彩罐子——那些年,他在膠片光影里給無數(shù)角色描畫皮囊,看透劇本里爾虞我詐的橋段,卻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場更詭譎大戲的主角。戲里的反派總死于話多和貪心,可現(xiàn)實里,他楊清風,一個不敢以真實面目示人的“千面瘋子”,如今卻被這張羊皮卷和大哥不容置疑的命令,死死釘在了風暴眼。錢?誰不愛錢!但命更重要?。?/p>
他猛地睜開眼,渾濁的河水倒映出他眼底的狠戾與疲憊。西溪濕地錯綜復雜的水道和密林提供了掩護,但視野太差,一旦被圍就是死地。他需要一個足夠復雜、能制造混亂脫身的環(huán)境,又要滿足買家“吉時”的要求。手指在加密平板上快速滑動,調(diào)出H城三維地圖,目光最終鎖定城西一片由奢華度假酒店群組成的“城中城”——那里有空中連廊、地下迷宮般的商業(yè)體、高密度的客流,最重要的是,頂級酒店的私密性和安保系統(tǒng),本身就是一層煙霧彈。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盡快熟悉地形,為即將而來的狂風暴雨做好充分的準備,他不想打沒有把握的仗。
云棲莊酒店頂層的總統(tǒng)套房內(nèi),萬安將一杯冰鎮(zhèn)威士忌推向?qū)γ嫔嘲l(fā)上的儒雅中年男人。水晶吊燈的光線滑過男人剪裁完美的藏青色西裝,落在他手腕一塊低調(diào)的百達翡麗上。
“張顧問,這次內(nèi)地文創(chuàng)產(chǎn)業(yè)的扶持政策,還要多仰仗您牽線搭橋啊?!比f安笑容得體,閩南口音帶著恰到好處的謙遜。他身后肅立著兩名西裝革履、眼神銳利的保鏢,太陽穴微微鼓起,顯然是練家子。
張丹溪——此刻的身份是萬安集團重金聘請的文創(chuàng)產(chǎn)業(yè)顧問“張誠”,張誠的父親正是主管Z省文化產(chǎn)業(yè)的主要領導。萬安集團需要有背景的公子哥給他的產(chǎn)業(yè)園做背書。
張誠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映出他深邃平靜的眼眸?!叭f總客氣了。省里對引入優(yōu)質(zhì)文創(chuàng)資源很重視,尤其像萬安集團這樣有國際視野的?!彼蛄丝诰?,目光似不經(jīng)意掃過萬安手指上那枚龍紋翡翠扳指,扳指內(nèi)側(cè)刻著細如蚊足的微型八卦符,這是特制的身份和緊急聯(lián)絡器。張誠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一絲閑聊的隨意,“聽說萬總對古籍善本也有興趣?H城博物館新收了幾卷宋版書,倒是難得?!?/p>
萬安眼底飛快掠過一絲警惕,隨即被笑意掩蓋:“祖上留下點附庸風雅的癖好,讓張顧問見笑了。這次行程緊,怕是沒時間去博物館開眼了?!彼畔戮票?,狀似無意地岔開話題,“倒是明天約了位收藏家,就在這酒店頂樓的‘云水閣’茶室,看幾件小玩意兒。張顧問若是有空,不妨一起來掌掌眼?” 他拋出“云水閣”這個地點,眼神卻緊盯著張丹溪的反應。
張丹溪心中冷笑。獵物在試探。他面上不動聲色,露出恰到好處的遺憾:“不巧,明天約了文旅廳的幾位領導。萬總的好意心領了?!彼鹕砀孓o,目光掃過套房角落一個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瓶口內(nèi)壁一枚微型廣角攝像頭正實時把畫面?zhèn)魉统鋈ァ?/p>
房門關(guān)上。萬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陰鷙:“阿龍,查這個張誠的底,越細越好。
還有,告訴‘老鬼’,明天‘云水閣’我對文房之物很有興趣?!?他走到窗邊,俯瞰著H城的璀璨燈火,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翡翠扳指。父親萬崇山欽點的葛洪內(nèi)經(jīng)居然真的找到了,聽到這消息的萬崇山恨不得自身來做這個交易,可他的雙腿早在十幾年前就站立不起,無法親自過來。在大陸交易其實風險太大了,但貨物的真?zhèn)沃荒茉贖城驗證。他不得不冒極大的風險叫兒子親自走一趟。
那個楊清風,像個幽靈。而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張顧問,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和野性十足的眼神,總讓他覺得不對勁。這不像他以往接觸過的那些個高干子弟。
九溪玫瑰園別墅,露臺上的數(shù)據(jù)洪流依舊奔騰,周海棠卻覺得一股無法抵御的寒意從骨髓深處鉆出,瞬間席卷全身。
“好……冷……”她牙關(guān)打顫,聲音帶著冰碴碰撞的脆響。吳悔扔下鍵盤沖過來,指尖剛觸到周海棠的手腕,就“嘶”地一聲縮回,像是摸到了一塊萬年玄冰!
“海棠!”林川臉色驟變,一個箭步上前。業(yè)火佩在他胸口瘋狂震顫,灼燙感隔著衣物傳來,試圖驅(qū)散那刺骨的冰寒。杜蓬蓬手忙腳亂地扯過一條厚厚的羊絨毯裹住周海棠,但毯子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jié)出一層白霜。
周海棠的意識在極寒中沉浮。視野被一片無邊無際的冰藍色占據(jù),無數(shù)扭曲、妖異的藤蔓狀暗影在冰層下瘋狂蠕動、延伸,最終匯聚成一株頂天立地、根系貫穿星河的巨大妖花!花朵中心,一張酷似藍漪、卻更加古老猙獰的臉龐緩緩睜開雙眼,瞳孔是吞噬一切光線的墨黑。
“來……我的孩子……到這里,到這里來……找回失去的……打開……地脈之門……‘玄冥之器’……當承吾道……”
冰冷、宏大的意念如同冰錐刺入周海棠的腦海,無數(shù)雜亂的信息流傾泄而來,她強大的意志在堅守著靈臺,不然她將被寵大的信息流沖成白癡。時間好似過了漫長的幾世紀,又好似一剎那,她尖叫一聲,猛地從椅子上彈起!
“哐當!”旁邊小幾上插著鮮花的景德鎮(zhèn)薄胎瓷瓶被她無意識揮動的手臂掃落。就在瓷瓶即將觸地的剎那,一股肉眼可見的淡藍色寒氣從周海棠掌心噴涌而出!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瓷瓶懸停在離地面不足一寸的空中,瓶身上迅速蔓延開蛛網(wǎng)般的冰晶,嬌艷的玫瑰和清澈的水瞬間被凍結(jié)成晶瑩剔透的冰雕!整個瓶子在淡藍寒氣的包裹下,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低溫。
露臺上死寂無聲。只有制冷機還在嗡嗡作響。
周海棠茫然地看著自己覆蓋著一層薄冰的手掌,又看看地上那件完美的冰雕藝術(shù)品。她的瞳孔深處,原本的琥珀色被一種極淡的冰藍色取代,絲絲寒氣不受控制地從她身體周圍散逸出來,腳下的地毯迅速結(jié)了一層白霜。
“我……我怎么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恐懼和茫然。
吳悔倒吸一口涼氣,飛快抓起掃描儀對準周海棠?!绑w溫零下1度!還在降!體表輻射異常低溫!細胞活性……見鬼!像在冬眠又像在高速變異!”她猛地看向林川,“老川!業(yè)火佩!快!”
林川毫不猶豫,一把扯開衣襟,將緊貼心口、布滿裂紋的業(yè)火佩直接按在周海棠額頭上!嗤——!紅藍兩色光芒猛烈交擊,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發(fā)出刺耳的尖嘯!白霧蒸騰!
周海棠發(fā)出一聲痛苦的低吟,身體劇烈抽搐。背部的衣服被無形的力量撕裂,灰藍色、如同樹根又似血管的詭異藤蔓紋路在她光潔的皮膚上浮現(xiàn)、扭動,散發(fā)出幽幽藍光,如同活物!一股更加凜冽的寒氣爆發(fā)開來,露臺玻璃瞬間凝結(jié)出厚厚的冰花!
杜蓬蓬胖臉煞白,差點被凍得跳起來:“冰……冰系異能?基因突變?”
“是變異,也是異能!”林川咬著牙,死死按住業(yè)火佩,佩上的裂紋似乎又深了一絲,藍焰艱難地抵抗著那仿佛來自九幽的玄冥寒氣,“是‘種子’被徹底激活了!有東西在召喚她!她賦予了她自身的異能!”
H城錢江南岸世紀城CBD核心,霄洛生物醫(yī)藥大廈頂層。
這里沒有窗戶,只有四壁流淌著幽藍色數(shù)據(jù)流的巨大屏幕??諝饫飶浡舅桶嘿F精油的混合氣息,冰冷而毫無生氣。
洛落赤著白皙的雙足,踩在冰冷如鏡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足踝上的銀鈴寂然無聲。她正凝視著中央一塊巨大的全息投影——浩瀚的羅布泊地形圖在虛空中緩緩旋轉(zhuǎn),其中幾個節(jié)點閃爍著不祥的暗紅色光斑,其中一個光斑,赫然與周海棠背部浮現(xiàn)的藤蔓核心位置重疊!
“玄冥之器已醒,‘母巢’的感應越來越強了?!比伍L歌站在她身側(cè),血紅的披風在幽藍數(shù)據(jù)光下顯得格外妖異。他指尖劃過虛空,調(diào)出另一幅畫面——九溪玫瑰園別墅露臺,周海棠身上爆發(fā)的寒氣被清晰地捕捉到,甚至能感受到那股隔著屏幕都令人顫栗的低溫?!八{漪那廢物,折騰半天不如命運輕輕一推。這顆種子,終究還是要落回它該在的土壤?!?/p>
洛落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指尖在空中輕輕一點。一幅更加古老、殘破的星圖浮現(xiàn),與羅布泊地圖部分區(qū)域詭異地重合?!啊€匙’的位置基本鎖定,就在當年廢棄的‘孔雀河’基地深處?,F(xiàn)在,周海棠體內(nèi)的‘坐標’和蘇薇那具尸體里殘留的‘路引’,足夠可以找到那道‘門’了?!?/p>
她的聲音空靈剔透,卻帶著洞穿一切的冷漠。
“還少了鑰匙吧?”任長袖問道:“H城的風雨已到了關(guān)鍵時候了!”
“呵呵!”洛落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冰冷空間里回蕩,帶著一絲不屑的嘲諷,“蕭十一不是已就位了嗎?這事已無關(guān)大局,真正的長生之秘,在那?!闭f著她指了指羅布泊沉聲道:”閣主傳令:啟動‘歸墟’計劃。羅布泊,才是我們真正的棋盤。這里正好替我們吸引些目光。長袖,你親自帶‘影魘’小隊,三日后啟程,目標——羅布泊‘孔雀河’基地。”
她轉(zhuǎn)身,幽紫色的數(shù)據(jù)流在她身后凝聚成一扇門的輪廓。她喃喃輕聲低吟“道隱一脈的小火種(林川)……”她頓了頓,指尖拂過屏幕上林川按住業(yè)火佩的身影,那枚業(yè)火佩的裂痕在她眼中清晰無比,“他和他身上的業(yè)火佩,才是打開最后一道鎖的‘鑰匙’。讓他在H城再燒旺一點……燒得越旺,越好,這可是我送你的禮物!”
八月十三日,深夜。
云棲莊酒店負一層,設備層迷宮般的巨大通風管道叢林深處。楊清風像一只融入陰影的壁虎,緊貼著冰冷粗大的通風管。他臉上覆蓋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生物仿真面具,此刻是一張酒店維修工常見的麻木面孔。
手指靈巧地卸下一塊通風管道的格柵,將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裝置吸附在內(nèi)壁深處。裝置表面流淌過極微弱的幽光,隨即徹底黯淡,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這是他準備的“蜃樓珠”——能制造覆蓋小范圍區(qū)域的光學扭曲幻象,配合他早年拍電影時學到的爆破特效和煙霧技術(shù),足以制造一場瞬間的“人間蒸發(fā)”。
他動作快如鬼魅,在錯綜復雜的管道間穿梭,布置下整整十二顆“蜃樓珠”,形成覆蓋酒店核心區(qū)域及多條預設逃生路線的幻象矩陣。汗水浸透了他背后的工裝,卻不是因為勞累。他始終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冰冷的蛇,纏繞在他的心頭。
回到頂樓自己那間偽裝成商務套房的安全屋,楊清風鎖死三道門禁,拉上厚重的隔音窗簾。他沒有開燈,任由黑暗吞噬自己。他扯下臉上的生物面具,露出原本那張帶著一絲疲憊和神經(jīng)質(zhì)的面容。走到洗手間巨大的落地鏡前,借著外面的路燈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人眼神閃爍不定,混合著焦慮、狠戾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擰開水龍頭,冷水潑在臉上,試圖澆滅心頭那團不安的燥火。沒用。他煩躁地一拳砸在鏡子上!嘩啦!鏡面碎裂成蛛網(wǎng),無數(shù)個扭曲的“楊清風”在碎片中盯著他,眼神各異,如同他曾經(jīng)扮演過的那些角色——絕望的殺手、癲狂的藝術(shù)家、懦弱的小職員……每一個角色背后,都藏著一段精心編織的謊言和一張足以亂真的畫皮。
“假的……都是假的……”他喘著粗氣,瞪著鏡中那些破碎的自己。當年在紅巖廠道具間,他沉迷于用硅膠、油彩和假發(fā)改變一個人的外貌,賦予他們?nèi)碌纳矸莺兔\。他以為掌控了皮相,就掌控了命運??扇缃?,當他為了這張該死的羊皮卷,將自己套進一層又一層“千面”時,他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個真正的楊清風,似乎早已迷失在無數(shù)張假面之下,連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錢?這些年來還缺嗎?這些曾經(jīng)足夠說服自己的理由,此刻在絕對的未知危險面前,脆弱得如同那張碎裂的鏡面。
他猛地轉(zhuǎn)身,撲到桌邊,抓起加密手機,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敲下一行字,發(fā)送給大哥楊清杉:“咯!風險太大!我申請取消交易!立刻撤離H城!”
發(fā)完信息,他像被抽干了力氣,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床沿,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聲和墻上電子鐘無聲跳動的數(shù)字。離八月十六子時三刻,還有七十個小時。
窗外的H城依舊燈火輝煌,霓虹的光芒透過窗簾縫隙,在他臉上投下一條條變幻不定的光帶,如同舞臺上的追光,照著一個身不由己、等待命運宣判的演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機屏幕始終漆黑一片。楊清杉沒有回復。沉默,如同冰冷的潮水,漸漸將他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黑暗中,手機屏幕驟然亮起!刺眼的白光讓他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來自那個不可違逆的號碼,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狠狠鑿進楊清風的眼底:
“交易照常。時辰不改。汝若退,家法斷骨。榮俊必死?!?/p>
楊清風盯著這行字,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最后凝固成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楊榮俊那可是他親兒子啊,這個秘密也只有楊清杉知道,為了這次交易,他連這個都搬出來了嗎?這里是否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這種感覺如同壓在他心頭的石塊,讓他呼吸困難起來。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墻上電子鐘,紅色的數(shù)字在黑暗中無聲地跳動著:八月十四日,00:01。
窗外,濃墨般的烏云徹底吞噬了最后一顆星子,沉甸甸地壓在城市的天際線上,一絲風都沒有,悶得令人窒息。山雨欲來風滿樓,而此刻,連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