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男主】我盯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光標(biāo)。診室門被撞開的時候,
消毒水的味道都被一股濃烈的汗味沖散了?!皽財⒀?!你給我出來!
”王翠蘭叉著腰堵在門口,她兒子李明的病歷本被揉成一團,像塊臟抹布似的捏在手里。
我捏了捏眉心,指尖還殘留著昨晚撞到頭的鈍痛。三天前值夜班時,
這女人因為兒子躁郁癥復(fù)發(fā),在護士站撒潑打滾,我去勸架,被她推倒在墻角的金屬柜上。
醒來后世界就變得不對勁了。比如現(xiàn)在,王翠蘭身后飄著個穿喇叭褲的年輕男人。
白襯衫的領(lǐng)口敞開兩顆扣子,牛仔褲的褲腳大得能當(dāng)裙子,
正對著我桌上的智能手機齜牙咧嘴?!斑@小方塊怎么還會亮?”他的聲音涼絲絲的,
像冰錐子戳在我后頸。我沒理他。這是謝臨賴在我身邊的第七天。自從我撞到頭,
這個自稱死于1985年的鬼就陰魂不散。“溫醫(yī)生,我兒子吃了你的藥更瘋了!
”王翠蘭把病歷本砸過來,塑料封皮擦著我耳朵飛過,“你是不是拿我們當(dāng)試驗品?
”我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李明昨天的檢查顯示藥物濃度達標(biāo),
情緒波動是因為他擅自停藥——”“你放屁!”她沖過來要抓我的白大褂,
“我看你就是個騙子!年紀(jì)輕輕毛都沒長齊,就敢出來騙錢!
”謝臨突然飄到我和王翠蘭中間,
伸出透明的手去夠她的頭發(fā):“這大媽頭發(fā)染得跟雞毛撣子似的。
”我猛地偏頭躲開王翠蘭的爪子,卻因為謝臨突然湊近的冰涼氣息打了個哆嗦。
“你躲什么躲?心虛了?”王翠蘭的指甲差點刮到我臉。候診區(qū)的人都站起來看熱鬧,
有人掏出手機開始錄像。謝臨突然捂住嘴笑:“小溫醫(yī)生,她褲腰上的松緊帶松了,
內(nèi)褲邊露出來了。”我眼前一黑。這七天里,謝臨干的缺德事能裝滿一卡車。
他會在我給患者做催眠時突然學(xué)貓叫,會把我泡的菊花茶換成自來水,最過分的是昨晚,
他對著我的微波爐研究了半夜,硬是把我明天的早餐面包烤成了黑炭?!巴跖?,
”我壓著怒氣,“請你出去,否則我叫保安了?!薄敖邪?!有本事你現(xiàn)在就叫!
”她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拍著大腿哭嚎,“大家快來看??!
這個醫(yī)生治不好人還打人啊!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死在這兒!”謝臨皺起眉,
飄到她面前蹲下:“喂,地上涼,你痔瘡不疼嗎?”我真怕這鬼哪天被人發(fā)現(xiàn),
到時候被當(dāng)成瘋子的就是我了。保安趕來把王翠蘭架走時,
她還在罵罵咧咧地詛咒我斷子絕孫。診室里的議論聲像蚊子似的嗡嗡作響。
我扯掉聽診器摔在桌上,謝臨立刻飄過來,小心翼翼地把它撿起來放好。“別氣啊。
”他戳了戳我的胳膊,冰涼的觸感讓我起了層雞皮疙瘩,“這種人我見多了,
以前在菜市場——”“閉嘴?!蔽业秃稹Vx臨識趣地閉了嘴,卻沒離開,
就那么懸浮在我對面,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他長得是真好看。眉骨高挺,
眼尾微微上挑,笑起來左邊臉頰有個淺淺的梨渦。要不是知道他是鬼,
說他是剛出道的明星都有人信。可好看不頂用。他是個能把白大褂剪出三個破洞,
還理直氣壯說這是“現(xiàn)在最流行的乞丐風(fēng)”的鬼。是個會對著手機人臉識別傻笑半小時,
問我“這小鏡子怎么知道我是誰”的鬼。是個讓我在三天內(nèi)收到七次投訴,
差點被院長叫去談話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揉著發(fā)疼的額角,
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疲憊。這七天我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謝臨晚上會纏著我教他用遙控器,會在我睡著時飄到床邊研究我的睫毛,
甚至?xí)盐冶淅锏目蓸啡钩鰜?,說要“嘗嘗這冒泡的黑水”。“我不想干什么啊。
”謝臨眨眨眼,突然湊近,冰涼的呼吸掃過我的鼻尖,“就是想看著你。
”我猛地后仰撞在椅背上,后腦勺的鈍痛讓我眼前發(fā)黑。候診的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下一個患者推門進來時,謝臨“咻”地一下飄到了窗簾后面,只露出半張臉偷看。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露出職業(yè)微笑。整個咨詢過程,謝臨都在窗簾后面做鬼臉。
他一會兒假裝吊死鬼吐舌頭,一會兒學(xué)僵尸跳,最后甚至脫了一只鞋,
用透明的腳趾夾著朝我比劃。我盯著患者的眼睛,聽他說自己的失眠困擾,
手指卻在桌下攥成了拳頭。直到送走患者,我才猛地站起來拉開窗簾。
謝臨正翹著二郎腿坐在窗臺上,手里把玩著我早上剛買的鋼筆?!斑€給我。
”他把鋼筆扔過來,我伸手去接,筆尖卻直接穿過了我的手掌。鋼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這種無力感像潮水似的淹沒了我。我看得見他,聽得見他,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溫度,
卻碰不到他。就像一場醒不來的噩夢?!皽財⒀??!敝x臨突然開口,
語氣里沒了之前的嬉皮笑臉。我抬頭看他。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
給他半透明的身體鍍上了一層金邊,那張好看的臉上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你外婆……是不是叫趙秀蘭?”我的心臟猛地一縮。外婆的名字,除了家里人,沒人知道。
這個死了快四十年的鬼,怎么會知道?謝臨從窗臺上飄下來,一步步走向我。
他的腳步?jīng)]有聲音,卻像踩在我的心臟上?!澳阈r候是不是總在老槐樹下聽故事?
”“你是不是最怕打雷,一到下雨天就躲進衣柜里?”“你十歲生日那天,
是不是收到過一個繡著蘭花的荷包?”每一個字都像驚雷在我耳邊炸開。
那些只有外婆和我知道的事,他怎么會一清二楚?我踉蹌著后退,撞到了身后的辦公桌,
手里的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澳愕降资钦l?”我的聲音在發(fā)抖。
謝臨停下腳步,距離我只有一步之遙。他的眼睛在夕陽下顯得格外亮,
像盛著一整個銀河的光?!拔沂钦l不重要?!彼鹗?,透明的指尖輕輕落在我的眉心。
冰涼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
那些被遺忘的童年碎片突然涌進腦?!匣睒湎?lián)u著蒲扇的外婆,
衣柜里帶著樟腦味的黑暗,還有那個早就不知所蹤的蘭花荷包。
以及……外婆總在念叨的一個名字。一個我以為是她隨口編造的名字。“重要的是,
”謝臨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我等了你很久了,阿敘?!卑?。
外婆當(dāng)年就是這么叫我的。我猛地抬頭,撞進他含笑的眼睛里。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診室里的燈不知什么時候滅了。只有謝臨半透明的身體,還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微弱的光。
我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問題。他不是在等我想起他。
他是在等我想起……那些被我遺忘的,關(guān)于他的事。我攥著那張泛黃的照片站在診室中央。
消毒水的味道突然變得刺鼻。照片上穿喇叭褲的青年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胳膊搭在旁邊少年的肩膀上,兩人身后是老槐樹濃密的綠蔭。
少年的眉眼像被刻進了我的骨血里。和我鏡子里的臉,重合度高得嚇人。“小溫醫(yī)生,
發(fā)什么呆呢?”謝臨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我手一抖,照片差點掉進剛泡好的咖啡里。
他飄在我對面,正好奇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監(jiān)控錄像——王翠蘭帶著三個家屬,
舉著“無良醫(yī)生害命”的牌子堵在醫(yī)院大門口,唾沫星子噴得鏡頭都模糊了。
“院長讓你去他辦公室?!敝x臨用下巴點了點門口,“那個地中海老頭,現(xiàn)在臉黑得像鍋底。
”我把照片塞進白大褂內(nèi)袋,指尖觸到布料下微微凸起的硬物——是外婆留的那個鐵盒,
昨晚被我從舊物箱里翻了出來,一直沒敢打開。院長辦公室的門沒關(guān)嚴(yán),
里面?zhèn)鱽硗醮涮m尖利的哭喊:“我兒子現(xiàn)在天天說胡話,溫敘言必須負責(zé)!
他要是不賠償五十萬,我就去衛(wèi)生局告他!”謝臨搶先飄進去,對著院長的茶杯吹了口氣。
我推門進去時,院長剛端起杯子要喝,突然“噗”地一聲把水噴在文件上?!靶匕?,
”院長抹著嘴角,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看這事鬧的……”王翠蘭立刻撲過來拽我:“你聽見了吧!院長都覺得你該賠錢!
”謝臨突然伸手,抓住了她拽著我袖子的手腕。王翠蘭像被燙到似的尖叫一聲,猛地甩開手,
手腕上赫然出現(xiàn)幾道紅痕?!坝泄恚 彼龂樀媚樕珣K白,指著我身后,“你身上有臟東西!
”院長皺起眉:“王女士,你別太過分。”“我沒說謊!”她突然從包里掏出個手機,
點開一段視頻,“你們看!他整天對著空氣說話,不是瘋了就是撞邪了!
”視頻里是我昨晚在診室整理病歷的樣子。謝臨當(dāng)時正趴在桌上,搶我手里的筆玩,
我伸手去奪,在鏡頭里就像在跟空氣搏斗?!澳憧此巧窠?jīng)病樣!
”王翠蘭把手機懟到院長面前,“這種人怎么能當(dāng)醫(yī)生?”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段視頻昨晚就被發(fā)在了本地論壇上,標(biāo)題是“市醫(yī)院驚現(xiàn)瘋癲醫(yī)生,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早上起來,點贊已經(jīng)破萬。“溫敘言,”院長的聲音沉得像要滴出水,
“院里決定讓你先停職休息,等這事調(diào)查清楚再說?!蔽覐埩藦堊?,卻沒說出一個字。
謝臨突然沖到王翠蘭面前,伸手去扯她的頭發(fā)。那女人尖叫著抱頭蹲在地上,
看起來像個跳梁小丑??晌倚Σ怀鰜??;氐皆\室收拾東西時,謝臨一直跟在我身后,
沒再開玩笑?!皩Σ黄鸢??!彼穆曇魫瀽灥模耙俏也桓泗[,就不會被拍到了。
”我把鐵盒塞進包里,拉鏈“咔噠”一聲合上。“跟你沒關(guān)系。”是我自己沒用。
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更別說查清照片里的秘密。走出醫(yī)院大門時,
王翠蘭帶來的人還舉著牌子堵在門口??吹轿页鰜?,他們立刻圍上來,
手機鏡頭懟得離我臉只有幾厘米?!皽蒯t(yī)生,你是不是真的精神有問題?
”“聽說你治死過人?”“賠了錢是不是就沒事了?”閃光燈晃得我睜不開眼。
謝臨突然擋在我面前,張開雙臂。那些人像是撞到了一堵無形的墻,紛紛后退幾步,
表情驚疑不定?!皾L開?!敝x臨的聲音冷得像冰。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整天嬉皮笑臉的鬼,
生氣的時候竟然有點嚇人。趁他們愣神的功夫,我低著頭擠出人群,
攔了輛出租車就鉆了進去。車開出去很遠,我才敢回頭看。謝臨飄在車后座,
正扒著窗戶看外面的街景,側(cè)臉在路燈下顯得格外柔和?!澳阋郧啊?jīng)常這么打架嗎?
”我忍不住問。他轉(zhuǎn)過頭,笑了笑:“以前在廠里,誰要是欺負我兄弟,我能把他打哭。
”“你兄弟?”“就是……”他頓了頓,眼神飄向我懷里的包,“照片上那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剛進家門,手機就響個不停。科室群里炸開了鍋,
有人發(fā)了王翠蘭他們堵門的視頻,下面跟著一串“嘖嘖”的評論。
甚至有同事私發(fā)消息問我:“敘言,你真跟鬼說話啊?”我把手機扔到沙發(fā)上,拉開包拉鏈,
拿出那個鐵盒。盒子上了鎖,是老式的銅鎖,鑰匙早就不見了。謝臨飄過來,
用透明的手指戳了戳鎖眼:“我能打開?!薄澳阍趺创颉痹挍]說完,
銅鎖“咔噠”一聲彈開了。謝臨得意地揚了揚下巴:“以前撬過我爸的酒柜。
”盒子里鋪著紅絨布,放著三樣?xùn)|西——一個繡著蘭花的荷包,褪色嚴(yán)重,針腳卻很細密。
一張折疊的報紙,日期是1985年8月17日。還有一本泛黃的日記本。我先拿起報紙。
頭版的新聞標(biāo)題觸目驚心:《青年勇救落水少年,不幸被貨車撞倒身亡》。
照片上的青年躺在擔(dān)架上,蓋著白布,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只手,
手腕上戴著塊眼熟的手表——和謝臨現(xiàn)在戴的那塊,一模一樣。
“謝臨……”我的聲音在發(fā)抖。他正盯著那個荷包,指尖輕輕拂過上面的蘭花,
突然說了句:“這是阿敘繡的,他手笨,扎了好幾個洞。”阿敘。又是這個名字。
我翻開日記本,字跡清秀,帶著點稚氣。第一頁寫著:“1985年6月1日,
今天認識了謝臨,他穿喇叭褲,像個小混混,可是笑起來很好看。
”最后一頁的日期是8月16日,也就是出事的前一天。“謝臨說要帶我去看電影,
他攢了好久的錢。我把繡好的荷包給他,他居然臉紅了,哈哈哈?!弊舟E到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個字被暈開的墨跡糊住了,像是滴落在上面的眼淚。謝臨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
他捂住胸口,眉頭擰成一團,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澳阍趺戳耍俊蔽疑焓窒肴ヅ鏊?,
卻穿了過去?!皼]事?!彼麚u搖頭,聲音虛弱,“就是……有點記起來了?!本驮谶@時,
門鈴?fù)蝗槐话吹茂偪褡黜?。外面?zhèn)鱽硗醮涮m的尖叫:“溫敘言!你給我出來!躲著沒用!
”我走到貓眼前一看,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她帶了七八個人,手里拿著木棍,正使勁踹門。
“再不出來我們就砸門了!”木棍砸在門上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疼。謝臨飄到門邊,
周身突然散發(fā)出淡淡的黑霧,眼睛一點點變黑?!皠e開門?!彼穆曇舻统粒?/p>
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寒意。門“哐當(dāng)”一聲被踹開一條縫。王翠蘭的臉貼在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