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心里裝著太多事,心情復(fù)雜,腳步也走很快,沒夠半個時辰,就帶著林清越來到了大田村。
林清越不是第一次來,以前清醒時,趙氏也帶她來過幾次,只是這一次有些不同。
舅舅家就是大田村村頭第一家,大老遠,她們就看到大門外的空地上搭了一個棚,里面很多人在忙活著,旁邊也有很多人站著或坐著說話。
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明顯的悲傷,但氣氛中又浮動著一絲沉重和壓抑。
看到趙氏帶著女兒來,有些認識的跟她打招呼。
“趙家妹子!你來啦!”
“趙家妹子吃晌午飯了沒?剛出鍋了一籠饅頭,可要吃些?”
“哎呦!豆梨也來啦!越大出落得越得俊了呢!”
“是啊!其實五官跟小喜那丫頭挺像的,但不知何,整體看起來就是比小喜漂亮很多呢!”
這時,有個熱情的大嬸直接把一個大饅頭塞到林清越手里。
“走這么久的路餓了吧!快吃吧!”
“謝謝嬸子?!?/p>
林清越有些不好意思,把饅頭掰了一半分給趙氏。
“嗯,是有些餓了,辛苦各位了,我先進去瞧瞧?!壁w氏有些心不在焉地,她急著找趙有禮說話,三兩口就吃完了半個饅頭。
她眼神四處搜尋了一會兒,從門邊的一個裝滿孝布的籮筐里拿出兩條來,分別綁在自己和林清越的手臂上,就帶著她走進院子去。
院子里也有很多人,仿佛大田村所有人都來了舅舅家,院墻邊還擺了很多桌椅,空氣中全是刺鼻的香燭味。
透過人群,林清越還看到堂屋的有兩團人形模樣的被子直接平放在地上,每團被子上都有三團用菜葉包裹著的白米飯,米飯上還插著一雙筷子。
被子前是一個長形的香爐,和一個大火盆,有個道士模樣的男人在香爐前閉著眼睛低聲喃喃著,披麻戴孝的舅舅一家也跪在香爐前,每個人都面帶淚痕,表情木然,舅娘更是哭得快要暈厥過去。
看到林清越好奇,趙氏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去。
“別盯著看,跟緊我?!?/p>
“是,娘?!?/p>
剛說完,舅舅趙有禮就發(fā)現(xiàn)她們了,立刻走出來迎接她們,看到林清越時,他臉上浮現(xiàn)出擔(dān)憂。
“妹子,你怎么把豆梨也帶來了?她神智不穩(wěn)定,若是被嚇到了可不好?!?/p>
趙氏握著林清越的手,讓她離自己更近一些。
“沒事,她現(xiàn)在不傻了,懂事多了,只要不亂跑就沒事的?!?/p>
趙有禮還是有些擔(dān)憂,把她們往自己女兒趙則喜的屋里領(lǐng)去,那里沒人,比較好說話。
一進去,趙有禮便問:“你們吃過飯了嗎?一會上完香,吃過飯你們就回去吧!太晚走夜路不好,豆梨也不好在這待太久?!?/p>
趙氏卻沒回答他的話,反而問起他岳父岳母的事。
“兩位親家是怎么了?怎么同時就……?”
趙有禮嘆了口氣:“唉!本就一直纏綿病榻,早上醒來時,岳母發(fā)現(xiàn)岳父已經(jīng)沒氣了,便讓我們?nèi)ネㄖ迳系娜藴蕚滢k后事,誰知我們才忙活一會兒,回來給她送早飯時,便發(fā)現(xiàn)她喝了藥,也跟著去了。”
舅舅的岳父岳母一直身體不好,舅媽又是獨生女,所以當年他的岳父岳母就一直要求他入贅,否則就要拆散一對良人。
舅舅也是個死腦筋的,死活放不下舅娘,祖父祖母拗不過他,就放他去了。
他一直纏綿病榻的岳父母或許是身邊多了女婿的照顧,后來又多了孫子孫女承歡膝下,便捱過了一年又一年。
反倒是祖父祖母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后來祖父去砍柴時又摔了一跤,就下不了床后,一年后,祖父祖母相繼離世。
趙氏聽到這些,想起自己的父母,眼里浮現(xiàn)了淚光。
“沒事的,他們本來年紀也大了,也沒留有什么遺憾了,你們在這等等,我去廚房給你們端些飯菜來。”
趙有禮安慰她兩句后,就去了廚房。
不一會兒,趙有禮的小女兒,趙則喜進來了。
“姑姑好,豆梨表姐,你還好嗎?”
看到這個比自己小三歲,卻總喜歡擔(dān)心照顧自己的表妹,林清越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
“小喜,我很好,我不傻了,我日后都不傻了?!?/p>
“那就好,我藏了很多好東西,一會兒給你帶回去!”
說著,她就去翻她床底下的一個大箱子,從大箱子里翻出一個小箱子來,又從小箱子里翻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模樣很精致的糕點盒子。
盒子邊角有些發(fā)黃,顯然是小喜收藏了很久的。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露出里面的東西,有兩根色彩鮮艷的發(fā)繩,兩根雕著小貓模樣的木簪子,幾塊油紙包著的桂花糖,半袋炒熟的栗子和一小包柑子果脯。
“哇!好看的和好吃的!”
林清越兩眼放光。
看到她這反應(yīng),小喜滿意地笑了。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柑子果脯是我逛了很多家鋪子才找到的,發(fā)繩和我發(fā)簪我一樣留一個,其他的你都帶走吧!”
這姑娘,小小年紀,怎么就這么會為別人著想呢?
林清越忍不住在她額頭上吧唧了一口,“謝謝可愛的小喜,我每樣都拿一半吧,不能都拿走,下次你來我家,我也給你準備好東西……?!?/p>
姐妹聊天時,趙有禮端著飯菜重新走進來了。
母女倆坐在小喜的梳妝桌旁吃著飯,姐妹倆又嘰嘰喳喳聊個不停,趙氏也跟趙有禮說出自己的想法。
“嫂子肯定很難過,你要布置里里外外的事也很忙,我留下來陪著守一夜也能幫著些??!”
“不行!你吃飽上完香就帶著豆梨回去,豆梨剛好些,怕是神智還不穩(wěn)定,不能在這待久!這里的事我自己能處理!”
不管趙氏怎么說,趙有禮的態(tài)度一直很堅決,趙氏只好作罷。
吃飽飯上完香,趙氏就帶著林清越離開了。
走出一段路后,表哥葉則霖追了上來,往趙氏背的背簍里塞了一大包東西。
“姑姑,表妹,我娘說這次沒得空招待你們,等這事辦完了再去看你們,這些是我娘方才去廚房裝的,你們拿回去吃吧!”
說完,他就又氣喘吁吁地跑回去了。
趙氏把背簍放下了一看,里面有一大包饅頭,一包煮熟的雞蛋,一包鹵過的豬頭肉,和一小包白糖。